309.狂信者們
深夜。
弗茨亞茨城失去了白晝時的輝,沉浸於黑暗之中。
儘管構弗茨亞茨城這一整的高塔為數眾多,但其中最主要的只有五座。
它們分別是聳立於用地中央、拔地參天的五十層高塔,以及四座其東西南北而建的塔。這五座塔通常被統稱為『弗茨亞茨城』,而在其中工作的人則分別稱它們為『中央大塔』、『東大塔』、『西大塔』、『南大塔』、『北大塔』。它們進一步地與各座『中塔』、『小塔』用橋連接起來,由此可知弗茨亞茨城的構造是多麼的錯綜複雜。
在弗茨亞茨城的各座大塔之中,大量騎士並排行走在漆黑的走廊中。就算是以熱衷工作而聞名的弗茨亞茨的騎士們,在這個時間段注意力也難以集中。
說是深夜,但其實已經過午夜很久了。即便下定決心要通宵工作,但在這個時間段,那種熱也正漸漸冷卻。
在弗茨亞茨城的警備騎士中,有幾個人困得睜不開眼,只能瞇著眼睛繼續游。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仍有騎士聚會神、一不茍,甚至怡然自得地巡視著。
那便是勞拉維亞國大貴族家的嫡子艾爾米拉德・希達爾克。
作為就任於弗茨亞茨的專司魔法的騎士,他正對突然失靈的『魔石線』進行調查。
每當接到出現異常的『魔石線』,艾爾米拉德便會會心一笑。對這種渾似凍結一般的封印,他有著深刻的印象。
他已經運用自己的魔力將城中後備的所有『魔石線』啟完畢,同時也重新張開了可以阻礙一定輸出以上的魔法的結界,不過這種程度的準備大概會被輕易突破。但他仍舊滿心歡喜,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即將來襲的敵人十分強大。豈止是大英雄,敵人甚至超越了傳說,是一隻腳踏奇跡領域的男子。
即使弗茨亞茨城是全世界史上最堅固的要塞,也絶無阻擋住他的可能。
懷著如此確信,艾爾米拉德微微一笑,但工作畢竟是工作,因此他還是修復了『魔石線』,同時重新梳理了騎士們的警備網。
艾爾米拉德當前能夠自由指揮的騎士尚不足十人。雖然同屬南方聯盟,但他畢竟是別國──勞拉維亞國的騎士。弗茨亞茨國委派他管轄的騎士人數有限。
不過艾爾米拉德卻對下屬人手之毫不在意。乾脆利落地向各員作出指示之後,他來到了弗茨亞茨城中央大塔的中部──二十二層空邊緣的走廊。
走廊中裝飾著昂貴得浪費的地毯和,用魔石發的燭臺毫不吝惜地擺放於其中。艾爾米拉德著左手側像是連黑夜都能吞噬的空,與一位識的騎士一同信步而行。
這名騎士是艾爾米拉德小隊中所謂的副。
他到不可思議地向出爽朗淺笑的長詢問道:
「那個,希達爾克卿,警衛兵的事暫且不提⋯⋯騎士的數量是不是太了啊?綁架過聖大人的犯人也可能會再次發起襲擊吧?明明如此,調的人員數總計卻不足百人。雖說是夜間,但這也⋯⋯」
男副總覺得今天事有蹊蹺。
傍晚時分,下落不明的弗茨亞茨聖諾斯菲回到了弗茨亞茨城,城中的警戒級別隨之急升高。
弗茨亞茨城之後的向很奇怪。明明事態陷異常,長們卻表現得悠然自得。明明襲擊不可避免,高層的重要人採取的對策卻不慌不忙。這讓許多不知詳的基層騎士到一頭霧水。
「是啊,人數確實不多。畢竟此次來襲的是自己人──不對,應該說是類似於協作者(Sponsor)的人,所以『元老院』是故意草率應對的。⋯⋯不用那麼擔心。警衛兵的實際人數在你所知之上。」
「誒,協作者(Sponsor)?這是什麼意思⋯⋯?」
艾爾米拉德輕描淡寫地將此次警備系統的實告知了部下。
這既是因為他在諾斯菲的魔法影響下而變得坦率,也是因為他很中意這位副。
艾爾米拉德沒有回答副的疑問,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我記得,你出於門第不俗的家族啊。」
「誒?嗯,還行吧⋯⋯雖然不比希達爾克家就是了⋯⋯」
「而如今你卻居於此,這正說明你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人吧?」
「不、不錯的人嗎⋯⋯?」
「你的格喜好懲強扶弱,雖為公子哥,卻是個不知變通的正直漢子。正因如此,才會被分配到目前神志反常的我手下任職。如果你是通達世故的騎士,那麼一定會被委以更加靠上的警備任務吧。」
艾爾米拉德用混雜著自與諷刺的口吻評價了副,暗示自己等人在警備系統中無足輕重。
聽到「神志反常」一詞,副的面容有所扭曲,但仍像沒有聽到那樣問道:
「更加靠上⋯⋯?說的是王族們居住的四十層以上的階層嗎?」
「不,準確來說是四十六層以上。聚集於『元老院』所在區域的戰力大概有百餘名騎士。」
「四十六層以上⋯⋯我記得聖大人現在是在四十五層吧⋯⋯」
「嗯,是啊。不過事就是這樣。護衛諾斯菲大人是我們的職責,而守護『元老院』的騎士們的職責只有守護『元老院』而已。」
「⋯⋯這樣啊。」
為特權階級的人提供稱得上特權的安全保障,這種事並不奇怪。
對此,副雖然沒有打抱不平,但神中卻表現出了不滿。
因此而到他委實未來可期的艾爾米拉德不笑了出來,副還是當做沒看見,繼續問道:
「那麼希達爾克卿,當真會有賊子前來襲擊嗎⋯⋯?自『魔石線』重新啟以來,已經過去好一陣子了⋯⋯」
「一定會來的。為了奪回兒──他勢必會真格地來挑戰不斷折磨自己兒的弗茨亞茨。」
「誒⋯⋯?兒、嗎⋯⋯?」
聽到比剛才更加令人震驚的事實,副急忙確認道。
「是的,之後要來奪走聖大人的賊子其實正是的尊親。」
艾爾米拉德也並不瞞,樂呵呵地將告知了中意的部下。
「那位聖大人是弗茨亞茨國製造的首位『魔石人類』,所以世相當特殊。是結合了某兩位優秀年的,出生之時就被刻魔法式,經由人工反復洗腦而的聖。不用說,被擅自利用的那一方一定是怒不可遏吧。他之後肯定要氣紅了眼,殺過來給兒搶回去的。」
儘管他對個中緣由的說明言簡意賅,但副的混程度卻有增無減。
「這聽起來真是相當過分啊⋯⋯是真的嗎⋯⋯?」
「雖然表面上宣揚自己是神聖的騎士國家,但其真面目也就是這樣了。聞名於東方開拓地的現人神拉緹婭拉・弗茨亞茨也是以類似方式誕生的。」
「怎麼會⋯⋯這也太⋯⋯」
面對突然揭而出的國家的黑料,副的聲音因憤怒而抖。
為門第不凡的貴族,他理當見識過不世界的暗面,可他心中憤慨的怒火卻從來不曾消退。
他有才能,名為義憤的才能。
這樣的人品足以讓艾爾米拉德向他吐。
「你的格真是不錯啊⋯⋯就讓我把各種都告知從格來看活不長久的你好了。」
這雖然是為了消磨敵人來襲前的閑暇,卻也是重要的儀式。
在腦海的一隅,艾爾米拉德冷靜地理解到,自己能夠『坦率』的時間不多了。正因如此,他才要趁現在把能夠吐的東西吐無。趁現在都吐出來也有益於之後不再『坦率』的、真正的自己。
懷著這份確信,他繼續說道:
「如你所知,一旦涉足世界的裏側,人的惡意就必定會糾纏在。居於其中的人往往為了爭權奪利而蠅營狗茍。──即便在他們之中,『元老院』也是要格外小心的對象。他們是一群一直掩藏著『聖人緹婭拉的言』和『真正的歷史』,追逐『不老不死』這種庸俗夢想的老禍害。此外,他們還一直對『魔石線』與『魔石人類』的技嚴把死守,完全不向大眾公開。北之宰相傳授於世人的、『詠唱』一類的『千年前的知識』也概莫能外。恐怕負責守衛『元老院』所區域的、那些懂・得・變・通・的『魔人化』的騎・士・們,就通曉為我們所不知的『詠唱』,且會毫不顧忌『代價』地驅使它來戰鬥吧。如果太過不通事理的話,可是會被那邊的騎士暗殺的哦,所以你當真要小心啊。」
「什⋯⋯!!」
副因這番出人意料的容而驚得張口結舌。
艾爾米拉德明白,副連這當中一半都沒能理解,但他還是嘮嘮叨叨地繼續講道: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現實了,現實得無可救藥⋯⋯夢想於之實在是過於匱乏了⋯⋯真的是太過匱乏了啊⋯⋯」
說著,艾爾米拉德的思緒穿梭到了不久之前。
那是他因為休戰而從前線被調至大聖都時發生的事。
是他作為南方聯盟四大貴族之一的希達爾克家家主的義務告一段落,同時也是首次參加的戰爭結束之時的事。
那天,在接國家授予的勛章之際,他被引薦給了『之理的盜竊者』諾斯菲,並於之後被施加了魔法。那個魔法本沒什麼大不了的。說白了,其實就是他與諾斯菲的相在好的意義上不太好。
隨後遇到的第二位『理的盜竊者』才是問題所在。
那一天,在弗茨亞茨城被定為忌的地底、染的世界樹下,他得知了很多。
艾爾米拉德一邊回想『之理的盜竊者』法芙納・赫勒比勒夏因所說的話,一邊將自己的代到他上,似是在模仿一般加速自言自語道:
「⋯⋯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都充斥著錯誤,好人只會吃虧上當,相信正義的青年們被淘汰,留存下來的只有邪惡的老頭。你也是知道的吧?即使在貴族之間,份差距也十分懸殊,歧視意識從未斷絶。奴隷制的影響範圍始終在擴大,新的歧視也在不斷產生。對一切心知肚明的『元老院』繼續著本可以除的戰爭。他們刻意利用戰爭製造不幸,肆意滋長慾的壑與奴隷的數量。我在先前的戰爭中可謂切會到了這些。對近年出現的『魔人返還』的問題理極不明,缺乏利用價值的強者則被埋葬於黑暗。南方和北方其實並沒有在進行戰爭,究其本,只是人們在強者在迫下被劃分為強者和弱者罷了。經千年前的偉人之手一度變得好的世界,如今卻日漸腐朽。烏雲漸漸籠罩於世界之上。⋯⋯真是悲哀啊。我也曾想打破這世界蠻不講理的部分,改寫這個世界⋯⋯別看這樣,我想要為英雄的願可是很強烈的⋯⋯也曾夢想自己終將達改變世界的偉業⋯⋯這種心你能夠明白嗎⋯⋯?」
聽到艾爾米拉德的獨白,一旁的副想起了城近期的一則傳聞。
有傳聞說,在剛剛休戰的南北境界戰爭中嶄頭角的希達爾克家家主自那以後就變得有些奇怪。
艾爾米拉德方才的一連串表現流出了十足的狂意,而且不管是別人還是他自己對此都了然於心。可是,他卻也展現出了更甚於此的──他確實展現出了不見消退的、甚於自己的不的義憤。
與他懷有同一志向的副儘管因他的狂意而到困,卻也想要更多聆聽他的話語,於是催促他繼續:
「⋯⋯我、我稍微能夠理解那種心。⋯⋯可就算是對希達爾克卿來說,這個夢想也已經為過去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