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作為宰相的自己
『宰相』艾德的起始之地、『佩艾希亞城』
位於其頂端位置的殿。
與其它國家不同,殿部飾有許多植。這些植的種類從觀賞到戰鬥可謂是應有盡有。
側面的牆壁上開有複數用於通風的窗戶,其下羅列著風格質素的座椅。整布局固然是有意安排得和記憶中的佩艾希亞城一樣,但還是有所不同,那就是自己在梁柱後面放置了辦公桌。
當然,與過去一樣,房間中央舖有赤紅的絨毯,絨毯從正門一直延到最上首的玉座,掛在玉座上方的牆壁上的印有佩艾希亞象徵之紋章的旗幟在風的吹拂下搖曳著。
在這個可謂是如今的『北方同盟』權力中樞的空間裡,只有寥寥三人。而且這三人全都是自常理之中越軌的怪,想到這裡,不讓人覺得參加『北方同盟』的國家實屬可憐。
一名黑髮沉靜地坐在玉座之上,另一名貌人的金髮則陪侍在旁。然而,用沉靜這個詞來形容那名黑髮或有不妥。當然,旁邊的金髮也一樣。
如今,黑髮陷了『沉眠』,金髮的則『遭到了侵佔』。雙方都到了況複雜的『狀態異常』的侵擾。
而坐在支柱下的辦公桌邊的自己也不例外。
就和們兩人一樣,自己也、已經──
中斷了聯絡魔法『Trees・Contact』之後,自己用拳頭狠狠地砸向辦公桌。毫沒有在乎因為這番暴舉而倒落的文書,只是以手扶額哀嘆著王的昏聵之舉。
「『支配之王』⋯⋯為什麼⋯⋯」
結束了和『第二迷宮都市達利爾』的始祖渦波的聯絡後,自己抬頭著殿的穹頂,將心中的疑問吐出口。
為什麼『支配之王』又要和逆賊始祖渦波一同行。
為什麼『支配之王』不能認可自己的計劃。
「鄙人實在不明白⋯⋯」
將這句話說出口無外乎是為了自己說服自己。
如果不這樣做,那麼另一句與此全然相反的話語便會自口中流。
──說什麼不明白,只是謊言而已,其實自己是明白的。
這句話已是箭在弦上,故而只好無病。
顯然,如果自己認同了這點,那麼『支配之王』便會從世上消失。那麼自然而然的,理當在旁侍奉的『宰相』也就喪失了容之。
所以自己不得不裝出不明白的樣子。
因為自己是『宰相』。如果作為『宰相』的自己消失了,那就什麼都不剩了。
哪怕故作癲狂,也得繼續下去不可⋯⋯不然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那會變得與死無異──不,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沒有意義』
絶對不可以。
所以自己要努力繼續下去。就像現在掉在地上的這本書──就像這本書中所記載的千年前的『宰相』那樣,自己要死死地抓這個份、繼續下去。
正當自己沉浸於這份努力之時,從遠傳來了人的聲音。
「──老・師!艾德老師!」
那是將自己喚作『老師』的聲音。
自己反地想到了「不對」二字。
能夠讓自己到驕傲的份唯有『宰相』而已。
「⋯⋯⋯⋯」
所以自己沒有給予回應,僅僅是沉默。
比起應聲,自己更願意去回想那個千年前的『宰相』
那個跟隨在崇高的『支配之王』後的『宰相』
再沒有比那更出的姿態。
再沒有比那更出的人生。
再沒有比那更出的自己。
憧憬著『老師』這種角的那個愚不可及的『弟弟(孩子)』,已經、不存在了。
自己並不是『弟弟(孩子)』,而是佩艾希亞的『宰相』啊。所以──
「──老、老師!?你臉好青!呼吸!請你趕呼吸啊!」
呼、呼吸⋯⋯?
儘管無法接『老師』這個詞,但對這之外的話自己是可以聽進耳中的,於是自己連忙猛吸了一口氣。
「哈啊a」
隨著新鮮的空氣充斥於肺中,先前的窒息也逐漸緩解。
看來自己是在不知不覺間停止呼吸了。
是因為想得太專注了嗎?還是因為與始祖渦波的決鬥即將到來而到張了?又或是說、因為什麼別的原因⋯⋯?
「哈啊、哈啊、哈啊⋯⋯!」
將扶著額頭的手放在口,自己重複進行了好幾次深呼吸,並在腦中反覆提出疑問。
接著抬起頭環顧周圍。
在不經意間,一名『魔石人類』來到了自己的後。這樣一來,這間空的殿裡便有四個人了。
是一名擁有淡青頭髮和眼瞳的,上穿著佩艾希亞的軍服。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一個結束了治療的『魔石人類』,治療結束之後主要求在城協助做一些文的工作。名字的話⋯⋯好像是⋯⋯──
「──你、你是,那個⋯⋯抱歉。鄙人不記得你的名字了⋯⋯」
想不起來。
如果再專心一些去回想的話,應該是能想到的,但自己並沒有那個餘力,所以就直接問了。
「我是『魔石人類』的NumberProtoX、名字是『柯艾斯』。不用和我道歉,這座城裡有很多與我相貌相似的家人,所以記不住名字也難怪。比起這個,老師你沒事吧⋯⋯」
柯艾斯⋯⋯?
這個淡青的名字柯艾斯。
算了,怎樣都好。
之後自己肯定又會忘記,所以刻意去記也沒用。
比起這個,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抱歉,柯艾斯。不要稱呼鄙人為老師,要用宰相艾德這個稱呼」
一邊收拾掉在地上的文書,一邊糾正的錯誤。
接著再將其中最重要的一本書拿在手中用力握。
那是『自己的書』
不,應該是『自己和支配之王』的書才對。
它是一本記述著千年前的北方與南方的戰爭的歷史書。既然是以『支配之王』的戰鬥為中心編寫的,那麼自然會摻有很多關於『宰相』的記錄。
這是對自己活過的最確實的證明。
是可以滿懷自信地斷言自己就是自己的證明。
在小心翼翼地將這本書夾在懷中後,自己看向了『魔石人類』的。接著,以惋惜的表地點了點頭。
「我、我知道了⋯⋯宰相艾德⋯⋯」
「非常謝」
我向『魔石人類』的首肯表達了謝。
這同時也是向懷中的歷史書做出的謝。
一年前,在『世界奉還陣』的中心見證了使徒勒伽西大人和始祖渦波之間的因緣的了結,並帶走了為『支配之王』的替的『水之理的盜竊者』滝大人之後──自己便得到了這本書。
被召喚到千年後的世界之後,自己險些忘記了作為『宰相』的過去。然而,這本書上卻記載這差點被自己忘記的『宰相』的一切。
於是自己終於想起來了。
想起了『宰相』才是自己的宿命。
雖然因為召喚導致的記憶缺損讓自己晚了好久才注意到這件事,但終究是迷途知返。
自己是『宰相』。就因為自己是『宰相』,所以才能鬥至今。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對這個詞有明顯的反應。
每當被人喚作『宰相』的時候,便會更加有力。
張與平時全然不同。集中力與平時全然不同。甚至是對時間流逝的覺也與平時全然不同。當自己明確『宰相』這一份時,便能夠產生自己確實活著的實。
一面將這本珍重的書塞進自己的最深部,並再次確認自己的願,一面為自己方才的強態度向面前的『魔石人類』道歉。
「抱歉。因為鄙人還是被稱呼為『宰相』才覺得更有神」
在到困的青的『魔石人類』面前,自己起膛如是說道。
以『宰相』自稱,並被人喚作『宰相』,通過這個行為,自己的便湧現出了力量。
啊啊,果然⋯⋯
這便是自己與生俱來的質。
這不僅是說戰鬥方式和魔法的問題。
還有生存方式、甚至是自己的靈魂,全都統屬於這個質。
自己的屬是木。
魔力特化了對他人的扶植。
格方面也是如此,只會奉他人為主,絶不會自己一個人戰鬥。
名為艾德的『魔人』是無法獨活的。
得以證明自己是『支配之王』邊的『宰相』,這才終於恢復了正常的呼吸。如此看來,如果自己不是『宰相』,那就等同於自己沒有活著啊。
啊啊,自己總算清楚地想起來了。
就是這樣啊。
自己就是為了為『宰相』,才變『木之理的盜竊者』的──
「是因為這個變『木之理的盜竊者』的──?」
明明是自己思考自己總結出的答案,但自己卻親口發出了質疑的聲音。
這是下意識提出的質疑。就在自己即將給對『木之理的盜竊者』的思考蓋棺定論的時候,一個白的世界在腦海中掠過。儘管只在一瞬之間,但自己確實看到了與佩艾希亞城的殿不同的另一個場所。
剛才那是哪裡⋯⋯?是一片草原⋯⋯?
那些白的是、『白櫻』⋯⋯?
總覺得、非常令人懷念⋯⋯
可是,又覺得口好難⋯⋯為什麼會這樣⋯⋯──
總覺好像在哪裡看過,但究竟是在『哪裡』,自己卻想不起來。
記憶實在是太模糊了。
原因不外乎千年前的『理的盜竊者』化以及千年後的『召喚』導致的記憶損耗吧。自己冷靜地分析著腦中損耗的原因。
在作為最後的『理的盜竊者』的同時,自己也是適最低的『理的盜竊者』。在落為『理的盜竊者』之前,自己從使徒大人那裡接了詳細的說明。與其他人不同,自己擁有做好準備和覺悟的時間。
因此,雖然想不起來那究竟是『哪裡』,但卻可以對那是『哪裡』做出推測。自己終究還是能夠猜得出來的啊,那裡是⋯⋯──
「老、老Sh⋯⋯宰相艾德,請問你怎麼了嗎⋯⋯?」
曾幾何時,『魔石人類』來到了面前觀察著自己的面相。不過,這一次有好好地使用『宰相』這個稱呼,所以只喊了一次自己就回過了神。
「⋯⋯不,鄙人沒什麼問題。請放心吧」
自己敷衍著笑了笑,並輕輕搖了搖頭。
在剛才那一剎那間窺視到的純白世界,此時已經被忘得一乾二淨。
就像涓涓流水從自己的手掌中零落。接著這零落的記憶又像從斜坡上滾走的石子那樣,一口氣離得越來越遠。
對此,自己只是冷靜地目送它遠去。
沒有必要到慌張。
因為自己知道那顆滾落的石子是什麼。也知道那是過去的自己將之視為寶加以珍惜的東西。
只是現在已經沒了實罷了。
行將消逝的記憶說到底就是這種東西吧。
人畢竟不可能將過去的一切都記得歷歷在目。
就算看上去還年輕,但自己如今的年齡已經過百。若以誕辰計數,那更是有一千多歳了。
之時的記憶本不可能還想的起來。
就連在那家孤兒院生活的記憶也基本不剩多。
能想起來的只有作為『宰相』時的記憶。
沒錯⋯⋯作為『宰相』時的記憶。自己記憶的殘缺況大抵如此。
唯有作為『宰相』時的記憶,還能像昨天發生過一樣記得清清楚楚。
自己清楚地記得,每當走在殿外面的回廊時,就能聽到的從遠傳來的議論聲。那些不是在私下指指點點,而偏偏要故意說給自己聽的聲音。
那是在千年前,與自己一同發誓守護國家的同僚們的侮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