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魔人返還』⋯⋯?」
緹緹驚訝地將在艾德的話中聽上去最不吉利的詞重複了一遍。
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只是聽名字就有一種不祥的預。
(所謂的『魔人返還』──就是讓以『人』的形式得到安定化的同胞們的『再次活化』。⋯⋯沒錯。既然消失了,那麼只要再把『魔人』重新作為一種共通的認識創造出來就好。把被『魔之毒』穢犯、因為其異常而遭周圍排斥的存在重新孕育出來!)
「⋯⋯等、等一等,艾德。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主張很奇怪嗎?聖人緹婭拉之所以將『魔人』改造為『人』,想必就是為了幫助實現你的願。努力替你完了未竟的悲願啊。『魔人』一詞從世界消失明明是你的願得到實現的結果啊?可是,你卻說要再次將『魔人』孕育出來⋯⋯?」
艾德的主張說白了就是既然到歧視的人種不存在了,那麼就再把它創造出來便是。
從這些話裡便可以覺到艾德的異常與矛盾,到難以置信的緹緹不向他提出質疑。
然而,艾德卻以不明就裡的語氣回問道。
(⋯⋯『人』是鄙人的願所在?沒有這回事,『支配之王』。鄙人的願並不是『魔人』這一存在的消卻。而是要作為『支配之王』的『宰相』,打・造・出・屬・于・『魔人』的・樂・園。從始至終一直如此。沒錯,鄙人的願唯此一份,那就是與您攜手!鑄就世界的和平!!)
接著,他高聲喊出要鑄就世界和平的心願。
「艾德⋯⋯那種事不可能的⋯⋯我們做不到的啊⋯⋯」
看到這樣的艾德,緹緹肯定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樣痛苦吧。
面對執著於為已經往生的人打造出樂園的艾德,緹緹不斷地搖頭。
(確實,正如『支配之王』所言,要就此事實屬困難!要實現全國民的『魔人返還』當然還很遙遠!可是我們是不老的存在,無論耗時多久都無妨!因此,總有一天一定──一定能夠實現!就算要花費幾百年!不、就算是一千年也可以,我們的願終將真──!!)
「一、一千年⋯⋯?別說得那麼輕鬆!你本就不明白!你本不懂經歷千年的歳月到底意味著什麼!!」
緹緹對千年的人生到心有餘悸,將之重演是所絶對不能容忍的,因而語帶憤怒地勸誡自己的弟弟希他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只可惜來自姐姐的心意卻不能被弟弟所領會。
(⋯⋯確實,說用上一千年是鄙人言過了。實現北方全的『魔人返還』應該會在更短的時間完吧。只要有『支配之王』在的話⋯⋯只要五十年。只要五十年就足夠了)
艾德像一個對自己的失言到愧的臣子一般,重新算出了正確的數字。他只是作為擔任一國的宰相,重新向自己的王獻言。
艾德之所以到愧疚,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低估了王的力量。
而這更是在緹緹心口的創傷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這絶對不是虛言,『支配之王』。如今的南方已經沒有多可用之才了。在過去,以『使徒迪普拉庫拉』為首,加上『諾斯菲・弗茨亞茨』『諾文・阿雷亞斯』『緹達・蘭斯』『法芙納・赫勒比勒夏因』等人,我們要面對太多棘手的敵人,但現在一個都沒有!這次,北方才是戰爭的主導者!只要激化南北之間的戰爭烈度,把士兵們上絶路、讓他們支付『代價』、揀選出有能之人、像這樣不斷地促進人類的長的話!實現『魔人返還』的人類很自然地就會變得越來越多!與之相應地,那些普通人則會對實現『魔人返還』的人到畏懼、然後加以貶斥!而我們要做的便是向這些遭到排的新生『魔人』出援手!啊啊,如此一來結果就是注定的了!將『魔人』聚於旗幟之下的『北方同盟』將會徹底擊潰『南方聯盟』!呵呵,啊啊,真是令人雀躍啊──!世界終於能夠被統合為一,真正的和平將會到來!北方臣民的悲願終於能夠實現了!而且這一次無需借助他人之手,而是依靠鄙人和『支配之王』自己,打造出遭凌的『魔人』的樂園!!)
艾德的冷靜不過只有片刻──隨其後的話語便溢滿了狂氣。
不僅異常而且矛盾,實在不像是一國的『宰相』該說的話。
而另一邊,作為姐姐的緹緹只能一臉悲傷地承著弟弟的狂氣。
憤怒已經無濟於事,也出離了驚訝,僅僅只到悲傷。
「這就是你的願嗎⋯⋯?你覺得將它視作自己的『留』真的好嗎?」
(如果說是作為守護者的留的話,那鄙人認為非此莫屬。所有的準備工作皆已完,隨時都可以實現王座的替。統治的權柄必將歸於支配『北方』的命定之王──)
就算看不到,但我也明白艾德此刻揚起了角。
他現在一定因為確信緹緹會作為『支配之王』回歸而到欣喜吧。他一定覺得自己準備的完的計劃會得到『支配之王』的理解吧。
──但這份期待卻是緹緹的痛楚。
我不瞄了緹緹一眼。
雖然我在一瞬間猶豫要不要幫一把,但很快就發現沒有那個必要。
儘管悲傷和痛苦同時襲來,但緹緹並沒有因此垂頭喪氣。
「人家知道你的願了⋯⋯那麼接下來,就把人家的願告訴你好了⋯⋯!」
(洗耳恭聽。只消一句話、只要您答應重新為『支配之王』。我們的談話便可以結束了,與之同時,一切也可以就此開始了⋯⋯!)
於是緹緹將自己的『留』毫無保留地訴說了出來。
「人家的願只有一個!就是不做什麼『支配之王』,變回一個普通的!只有這個才是人家從始至終都不曾改變的夢想!!跟什麼北方南方、什麼戰爭和平都沒關係!人家只想回到那片懷念的草原、只想回到那個草原上的家⋯⋯!在這條『歸途』上,人家希你也能陪在自己邊⋯⋯!一個人回去什麼的,總覺得很寂寞,所以人家想和你一起手牽著手回去⋯⋯人家不再做『支配之王』⋯⋯你也不要做什麼『宰相』了⋯⋯艾德,你能以弟弟的份陪在人家的邊嗎⋯⋯?」
(⋯⋯支、『支配之王』?您說不做王到底是⋯⋯是什麼意思⋯⋯)
緹緹說到最後帶起了哭腔。
淚水浮現在的眼角,但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滴落,堅持把話說到了最後。
那意料之外的反應讓艾德陷了混。
「意思很簡單!聽著,弟弟啊!」
為了將艾德從那份混中──不,為了糾正從一千年前開始便糾纏著他的瘋狂,緹緹重新振作起來繼續喊道。
「人家讓你甩開一切一起回家啊!世界和平什麼的,對我們來說太沉重了!『支配之王』的傳說也好北方諸國也罷,我們本背負不起的!就是因為我們本承不來它們的重量,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作為一個亡靈徘徊在一千年後的世界上,宛如迷了路的孩子!所以,停手吧,不要再繼續下去了!我們回家吧!作為姐姐、求你了!做回人家的弟弟吧、艾德!!」
(作為姐姐⋯⋯?不、不對。您不是什麼普通的⋯⋯而是支配北方的傳說中的『支配之王』⋯⋯)
「人家已經把那個什麼『支配之王』給否定掉了啊!!」
緹緹將自己在迷宮裡當著北方的臣民的面許下的全部誓言,一腦地叩向北方的最後一位臣民。
捨棄了一直以來的逞強,明確地表示自己做不了王。這歷經了千年的折磨之後讓得到的答案,聽得艾德沉默無語。
緹緹溫地勸著到迷茫的弟弟。
「無論是『支配之王』還是『宰相』,說到底都只是『過家家的遊戲』⋯⋯並不是我們應有的姿態。人家是『庭師』,而你是一個『老師』⋯⋯那才是我們真正該走過的人生。回想一下那片草原吧,艾德。『王』和『宰相』什麼的,對那個世界來說全無必要。讓我們回到那裡,兩個人一起生活吧。就像孩子一樣⋯⋯」
言及於此,緹緹心中的想法便全都傳達出去了,聽到這些,艾德的聲音抖起來。
(過、『過家家的遊戲』⋯⋯?那片草原⋯⋯?)
他一字一句地重複著,好像要將這些嚼碎吞下一般。
姐姐的聲音確實傳達給了被狂氣拉迷途的守護者艾德。
儘管看不到他的表,但艾德的心的確產生了搖。
果然,『木之理的守護者』艾德要想實現留,作為姐姐的緹緹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從『白櫻』那兒傳來的聲音,令我如此確信。
「是啊,就是這樣⋯⋯讓我們變回姐弟,回到那片草原上的家吧⋯⋯」
(回家⋯⋯變回姐弟⋯⋯)
姐弟兩人的聲音在周圍回響。
如今在這裡的兩人都沒有用『支配之王』和『宰相』的份虛飾自己。
兩人的聲音是如此和,令我不產生了上面的想法。
「現在應該還不晚。我們兩個一起回去,然後結束這一切吧。那樣人家的『留』就可以實現了。對自己的人生到滿足,也可以了無憾地逝去。肯定是這樣」
雖然真的非常和──
──但我沒有解除戒備。
當然,如果能這樣結束一切自是再好不過。
守護者艾德與自己的姐姐、同樣是守護者的緹緹重逢,為一切畫上句號──能這樣固然很好⋯⋯
(結、結束這一切⋯⋯?)
但我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麼。
沒錯,我有這種預。
因為剛發《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而變得敏銳的覺──、能夠讀取世界走向的技能『應』──、至今為止和守護者戰鬥的經驗──、全都告訴我事不會那麼簡單。
艾德的聲音抖著。
(這樣就、全都、結束了⋯⋯?鄙人重新變回弟弟⋯⋯──?)
抖著──在這搖的盡頭,從他口中說出的臺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