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還可是什麼?我是武學不,報了名也白搭,你是天泉山莊的二爺,卓伯伯親自教你武功,好歹也算是個高手,還難爲蘇兄進京這一路上都在指點你,就算積累一下實戰經驗也好啊。”謝弼不由分說,向言豫津道,“豫津,明天你去幫他把名給報上去。”
“這個不用你心,我早就已經給他報好了。”言豫津笑瞇瞇道。
“喂……你們倆……”
“不用張,”梅長蘇忍著笑道,“你的武功我最清楚,想贏到最後是不可能的,去比試幾又有什麼關係?”
“你這也算是安我?”蕭景睿哭無淚,“難道我是最好欺負的人……”
謝弼又想到一個問題:“不會只有京城貴胄人家才知道這事吧?民間的俊彥英傑應該也能來參加吧?”
“當然能來。”言豫津斜了他一眼,“這種消息就是想瞞也未必瞞得住,何況皇上也有趁此機會爲郡主擇一佳婿,以沙場孤苦的意思。你們這一路上京來,難道沒注意到各路武林英豪都在朝金陵趕嗎?”
三人細細回想,遲鈍地發現好像是這樣,只是進京的人流本就多,一時沒在意罷了。
“好啦,不跟你們聊啦,”言豫津起個懶腰,“我要回去好好休養,三天後準備大展手,打退各路英豪,一舉贏得霓凰姐姐的芳心……”
謝弼斜了他一眼:“這人,還沒睡著就開始說夢話了……”
“是該走了,免得打擾蘇兄休息。”蕭景睿也道,“飛流都睡著好久了。”
大家回頭一看,果見飛流和躺在牀上,也沒放帳簾下來,閉目睡得很香。
“都睡著了覺還像個冰塊……”言豫津剛發表了一句評論,飛流的眼睛突然睜開,嚇得他趕指著蕭景睿道:“剛纔那句話是他說的!”
飛流的雙眼無焦距地睜了一小會兒,瞬間又重新閉上。
“放心,你的聲音他已經認得了,”梅長蘇莞爾道,“如果是陌生人的聲音,飛流就會立即醒過來了。”
“還好還好,”言豫津拍拍口道,“那我們就告辭了,蘇兄請早些安歇吧。”
梅長蘇起相送到門外,目送三人離去,二更鐘鼓恰在此時響起,他停住腳步默默地聽了一會兒,凝目看著黑夜中一片寂靜的侯府,良久之後,才慢慢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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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世代以王氣蒸勝著稱,城中心自然就是大梁皇帝的宮城。從南勝門出去,一條斜斜的紅牆磚道,連接著一個既獨立,又與宮城渾然一的緻府第。
府第的規制並不算大,但如果以大小來判定府第主人的份就很可能會犯下嚴重的錯誤。府第正門常年不開,門楣上懸掛著一道金鑲邊,純黑爲底的匾額。上面以樑寫著方方正正的三個字:“蒞府”。
蒞長公主,當朝天子唯一在世的妹妹,寧國侯謝玉之妻。
京裡稍微有一點年歲的人,都還清楚地記得當年長公主出嫁時轟全城的盛況。那高倨於迎樓上俯視平民的新婚夫婦,簡直就是英雄人四個字最直觀的詮釋。二十四年時荏苒,兩人恩依然,互敬互重,膝下三男一,皆是知書達理的孩子,在衆人的眼中,這絕對是堪稱最完的家庭典範。
原本按皇室慣例,蒞公主與謝玉親後,應是由謝玉移居到公主府,外人對他以“駙馬”而非“侯爺”相稱。但由於公主本人的意願,加之先皇太后一向不贊同讓公主們在婆家高高在上,不到天倫之樂,故而蒞公主婚後便移居寧國侯府,在府與公婆以家禮相。長公主生賢良,爲人端莊持重,命令下人只要是在侯府之,統統以“夫人”稱呼,對自己帶來的宮人,更是嚴加拘管。後來謝玉戰功日著,在朝中越發的顯貴,公主又時時刻意低調,朝野上下漸漸便習慣了將兩人的關係視爲“侯爺”和“夫人”,而不是原本應該的“公主”和“駙馬”。
這座蒞府是公主十五及笄之年敕造的,自大婚後,便空閒了下來,蒞公主覺得空置可惜,命人在裡面養植了無數的奇花異草,四季常香,宮中后妃與親貴家眷們常在花期前來請求賞遊,是京都上層的一勝景。公主在齋戒、禮佛時,或者是太皇太后要來小住的日子,都會搬回去住上幾天。
蕭景睿與謝弼二人回來時,他們的母親就恰好正在公主府小住。
這日一大早,兩兄弟便遵從父命,前往蒞府迎候長公主,護送著的鑾駕回到寧國侯府。此時老侯爺與太夫人已逝,無須前去問候,所以蒞長公主直接吩咐回日常起居的院正房。
順迴廊過側院,沿牆栽種著一水兒的晚桂,此時花期未盡,尚有餘香,蒞公主略略放緩了腳步,似在風中馥郁。恰在這時,有一縷琴音逾牆而來,雖因距離較遠,聽不真切,但音韻清靈,令人陡生滌塵洗俗之。
“這是何人琴?意境非凡啊。”
蕭景睿仰首細聽了片刻,答道:“這是孩兒的一個朋友,姓蘇名哲,孩兒之邀來金陵小住休養,目前就下榻在雪廬。”
“娘是否想要見見此人?”謝弼忙問道。
蒞公主淡淡一笑:“既是景睿的友人,你們好生招待就是了,何須見我?”
“可是此聽不真切,不如孩兒請蘇兄進院,隔簾爲孃親琴如何?”謝弼建議道。
蒞長公主眉間略略一蹙,但辭氣仍然溫和:“弼兒,這位蘇先生來此是客,並非取樂的伶人,豈能這樣召來喚去?日後若有機緣,我自能再聞琴音,若無機緣,亦不可強求。”
蕭景睿乍一聽到二弟的建議時,覺與蒞公主相同,心中有些不悅,但見母親已經拒絕,便沒再多說。謝弼的本意自然也不是存心要失禮,只是從小的習慣使然,總覺得母親地位尊貴,喜歡誰的琴便來上幾曲就是,沒有多想,結果了責備,不由滿面通紅。
到了院正房,蒞長公主靠著臨窗設的一張長榻坐下歇息。向來穎慧,已看出兩個兒子都好像有事的樣子,便沒有多留他們,只閒談了幾句,就讓兩人出去了。
蕭景睿由於世的原因,早就表明自己無襲爵之意,堅決將世子之位讓給了謝弼。而且謝弼長後,也確實比他的兄長更通曉政事,更善於理外聯關係,所以近一兩年,寧國侯謝玉已將大半的事務移給了他,很多重要的場合也讓他代爲出席,故而一向雜務極多,剛出了院便沒了影,而比較清閒的蕭大公子則立即趕去了雪廬。
這時梅長蘇已沒有在琴,而是拿著本書在樹下翻讀。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後,他擡起頭,朝院門方向展一笑,的斑點從樹葉隙間落下,晃晃悠悠在他臉上跳著,愈發顯得那個笑容生之極。
蕭景睿也笑了起來,走上前拱了拱手,問候道:“蘇兄昨夜睡得可好?”
“你擔心我睡不好麼?”梅長蘇示意他拖個竹椅過來坐,“我們江湖中人,哪裡會有擇席的病,不過是想著豫津說的大熱鬧,睡的遲些,今天才起來晚了。飛流說你早上也來過一趟?”
“嗯。”蕭景睿四了,“怎麼沒見飛流?”
“哦,飛流第一次來金陵,我讓他出去玩一會兒。”梅長蘇輕飄飄地說。
蕭景睿不由有些冷汗。飛流的心智像個孩子,但武功卻是超一流的高絕,梅長蘇居然就這樣輕易地把他放了出去玩,膽子還真是不小。
“你放心,我們飛流是不會惹禍的。”梅長蘇如同能讀出蕭景睿的心思般,挑眉笑了笑,“就算真惹了禍,依他的手,一跑就不見了,人家也找不著寧國侯府的麻煩。”
“我哪裡是怕有麻煩的意思?”蕭景睿苦笑道,“蘇兄又冤枉我。”
梅長蘇也不多說,敲了敲桌面道,“既然你來了,不如去拿個棋盤出來,我們廝殺片刻如何?”
蕭景睿忙站起來,親自到一旁廂房拿出一副棋子棋盤,在樹下石桌上安放好。梅長蘇雖是才華天縱,但也並非真的十全十,至棋藝方面他就未算得一流。這一路京,蕭景睿早已知道他的底細,本不必用上全力,就能讓他撐腮擰眉,想個半天。
棋畢三局,梅長蘇完敗。蕭景睿笑著拂棋子道:“蘇兄棋意雖好,但天生不擅計數,我可以在這裡放一句大話,這輩子你估計是贏不我了。”
“你別得意,等我教會飛流,有你哭的時候呢。飛流雖然不像一般聰明人那樣能夠心思百轉,但專注力卻極是驚人,我所認識的人中,沒一個及得上他的。”
蕭景睿沒有理他試圖找回場子的話,而是擡頭向外了,問道:“蘇兄到底讓飛流去哪裡玩了?都到正午了,怎麼還沒回來?”
有道是說曹,曹到,話音剛落,就聽得外面清嘯連連,接著便是一陣帛破空之音。有個渾厚有力的男聲喝道:“何方小子!敢在侯府撒野,休逃!”
“不好,這個聲音是……是……”蕭景睿頓時大驚,剛跳起來,突覺臂上一,轉頭看時,是梅長蘇神凝重地抓著自己的手臂,沉聲道:“快帶我過去!”
事發倉促,蕭景睿未及多想,便展臂圈住了梅長蘇的腰,運氣一提,帶著他連接幾縱,以最快的速度向的現場奔去。
掠過西側道,剛衝進正院的月亮門,就看見二三道門之間的那小庭院裡人影翻,打得甚是熱鬧。飛流不僅法奇詭,而且劍極其厲辣狠,鋒芒所指,寒意磣人髮,可與他對打的那人卻毫未顯落在下風,一手掌法大開大合,遊刃有餘,力之雄勁如酷烈日,彷彿將飛流原本來去無蹤的忍之曝曬在了之下一般,令這個年幾番衝殺,也衝不出他的掌力範圍。
蕭景睿還未回過神來,因爲聽到旁梅長蘇喝道“飛流住手”,也立即也跟著大了一聲:“蒙統領請停手!”
飛流對梅長蘇的命令一向是不假思索地服從,立刻收住劍勢,向後退了一步。他的對手倒也不趁勢,雙掌回錯,雖未散力,卻也停住了攻勢。
“景睿,這是怎麼回事?”隨著這一句威嚴十足的問話,蕭景睿這才發現父親竟然也在現場,正負手立於庭院的東南角,似乎是爲了封堵飛流前往宅的方向。
“請侯爺恕罪,”梅長蘇緩步上前,欠爲禮,“這是在下的一個護衛,他一向不太懂事,出都沒有規矩,是在下疏於管教的錯,侯爺但有責罰,在下甘願承。”
蕭景睿也慌忙上前解釋道:“這次一定是個誤會,飛流一向喜歡高去高來,但只要不去惹他,他就決不會傷害任何人……”
謝玉擡手打斷了兒子的話,臉仍是有些沉,對梅長蘇道:“蘇先生遠來是客,我府中不會怠慢,只是貴屬這出的習慣恐怕要改改,否則像今天這樣的誤會,只怕日後還會發生。”
“侯爺說的是,在下一定會嚴加管教。”
謝玉“嗯”了一聲,轉向適才與飛流對打的那人,竟拱手施了個禮,向他道歉:“蒙統領今日本是來做客的,沒想到竟驚您出了一次手,本侯實在是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