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事變，滿朝嘩然。

雖說事發突然，但卻也有跡可循，今年是數十年難遇的寒冬，雪也來的格外早，不說北方，縱然是南方各地也有暴雪席城，這還未及新年便是已經頻有凍害消息傳來。

這同時也導致東南沿海地區過早的封海，海面上全是堅冰，漁民無法出海捕魚，撈珠，那些個海國零零散散遍布于近海之中，賴以生存的海島面積狹窄，陸地面積支離破碎，本不能種植糧食，自給自足。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若是尋常年份，冬日雖也漫長難捱，若是貯存了足夠的糧食撐過漁期，等到春天來了一切困難都可以迎難而解。

只是今年，雪妖來勢洶洶，寒迫人，預期海上冰層最也需得三四個月才會有消融的跡象，若真如此，那定然會有很大一部分人要死于荒。

再說，海上資源匱乏，不僅是食問題，他們還同時缺可以寒過冬的棉，如今看來這樣寒冷的天氣還有進一步惡化的跡象，再是拖延不知道要凍死多人。

在這樣的迫人形勢下，海國的領導者這才悍然再次發戰爭，雖說來勢洶洶，但卻也實在是無奈至極。

畢竟，往年的時候，雖然與嚴朝也是戰不斷，但私下里民間的貿易往來還是十分切的，他們用珍貴的海珠和海味去換來糧食和，用金銀買來武和木材，盡管代價不低但卻也樂此不疲。

雖然他們的國家很小，但卻也想要努力讓自己更加強大，買來武防作戰，買來木材修建房屋和戰船，這麼些年來，他們從‘南蠻刁民’到如今的‘海上強盜’，一步一個腳印見證了他們的逐步長。

在上一次的戰爭中雙方都損失慘重，簽訂合約也都有那麼點休戰之后休養生息的意思，只是這一次，天災人禍不斷，若是這樣下去，他們就得要活活死凍死了。

陳巘一直都有切的關注東南方向的態，耳目探子安了不，如今海國剛剛結束，元氣大傷，本應無力再戰。

所以，他雖是知道對方時機必然卷土重來，但眼下卻也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也沒有太把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清嘉有孕，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跟未出世的孩子上，哪里還有什麼心思****關注這個。

不想，正是因為這樣的漫不經心才導致了今日聽到這消息時候的雷霆震驚。

在這樣關鍵的時候發東南戰爭，那真無異于火上澆油，雪上加霜罷了。

陳巘下朝后回府，清嘉剛好把窗戶撐開了，一臉驚喜的看著外面，對春紅說：“咦，這竟是下雪了麼？”

華都地中南，一年四季分明，冬季雖也寒冷，但卻甚下雪，上一次還是在五年前，遇到陳巘之前。

清嘉意外得很，今年這雪來的意外的早，往些年縱然有雪那也多半是在除夕之后，況且雪勢也沒有這般大。

飄飄灑灑，銀裝素裹。

春紅趕給拿來了厚厚的披風，生怕著涼不適，還一邊念叨著：“我的好夫人啊，可別顧著看雪也得多注意子，若是您要有個頭疼腦熱，將軍指不定多著急生氣呢。”

清嘉正在興頭上，春紅像擺弄木偶一樣的給系好披風然后小心的攙扶起，只是這主仆二人還沒來得及走到門口就見陳巘攜著漫天風雪而歸。

一銀長衫外搭黑狐大氅襯得他容如玉，氣質清貴，長玉立之間，宛如天人臨世，飄逸出塵。

“外面風雪這樣大怎麼出來了？”

他從春紅手中接過清嘉，然后順手將披風后面大大的兜帽給蓋上，一下子讓看上去俏了不。

“你看你回來也不知道撐把傘，服打了也不知道，萬一生病了可怎麼好。”

清嘉見他的氅上夾雜著些許落雪，便費力的踮著腳尖手給他拍了去，未畢卻被陳巘握住了手，一個溫熱的吻就落在了的眉心。

“有你在，我怎麼會生病。”

清嘉見他拿自己打趣，轉不理他，但卻被他正好摟懷里，春紅等丫鬟見他們夫妻二人親昵無間也不敢打擾，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彼此二人，有一下沒一下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氣氛十分靜謐溫馨。

正當清嘉沉浸在相遇依偎的無盡溫存中時，陳巘卻突然話鋒一轉，道：“嘉嘉，東南方面有變，恐怕不日便有戰事。”

此時，清嘉正解了他腰間的玉佩拿在手中把玩，聞言突然心頭一凜，手一那玉佩就從手中掉落在地上碎了兩半。

清嘉一愣然后費力的起彎腰想要去拾，但卻被陳巘一把摟住肩膀，剎那間，心慌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無助。

“嘉嘉……”

他擔憂的看著瞬間蒼白的容，心中也是一陣煩悶。

清嘉定了定神，著他，幾次言又止，最終側過頭去，心如麻。

該說什麼？

如果是深明大義的子，那便該義正言辭的告訴他，自己不會為他的負擔，讓他安心的去往東南，為了家國天下，為了黎民百姓，驅逐賊寇，保全忠義。

可是……

了自己的肚子，那孩子似乎也應到母親復雜不安的緒而躁不已。

清嘉的手不自覺的抓住了他前的襟，逐漸收，骨節泛白，足可以看出心的糾結與掙扎。

國家大義，知道，忠報國，明了。

可是，自己總歸只是一個在平凡普通不過的子，戰場那麼兇險，若是可以真的不愿意再重復過去那些年擔驚怕的日子。

更何況，如今還有了孩子。

抬起頭，著他，眼中已經有了意：“……你會去嗎？”

陳巘聽出語氣中的不安不舍，心中也是一陣痛，連忙安道：“這事如今未有定論，不一定非得我去的。”

清嘉卻并沒有因為他這話輕松多，語氣幽幽：“為什麼又要打仗了，不是簽訂了合約嗎……”

明明剛消停沒多久，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陳巘被這話中的哀怨刺痛，張了張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沉默半晌，他才手抱住，一下下的長長的秀發，道：“東南海國，彈丸之地而已，今年封海過早，他們久經戰又逢天災，糧食短缺無法越冬，狗急跳墻，自然是要尋機生事的。”

清嘉不懂這些，聽也聽不明白，只是伏在他膝頭，心失落無法言表。

陳巘卻像是講故事一般將當前局勢剝繭的說給聽：“……沒有人生來便是強盜，早些年的時候，朝廷與他們的關系還未到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雖然往不算切，但方之間還是有一部分貿易往來。”

“他們所住的海島十分狹小，不能種植糧食和棉花，所以食和都需得跟朝廷換。只是那時候朝廷部吏腐敗得厲害，在彼此的商貿易之中極力榨對方，往往十分名貴的東珠海參也換不來多生活必須的東西。”

他的聲音仿佛也被冰雪浸染過一般，清冽甘醇，讓人聽了恍然出神，清嘉也聽得認真，這真的像是一個故事，很遙遠又很悲傷的故事。

“……后來他們便逐漸減與朝廷方的貿易往來，開始和民間的商人直接進行貿易換，這自然是為律法所不容的。”

“永安十一年，東南那邊商勾結，扣押查封了他們的幾艘貨船，以期占為己有，中飽私囊。這邊徹底的激怒了對方，他們組了民兵和衛隊打傷了當地的朝廷員，搶回了自己的商船。此事傳到朝廷，舉國震怒，皇帝便派兵討伐，這一打就是十多年。”

清嘉聽得漸漸了神，不也被代其中，聽到后面甚至還有些不平：“怎麼可以這樣呢……”

陳巘笑著了的肚皮，瞬間肚子里的小家伙一腳就踢過來跟他的掌心來了個‘親接’。

“戰爭曠日持久，朝廷的軍隊去了一批又一批卻始終久攻不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陳巘角扯出一抹諷笑：“簽下的所謂‘合約’也不數不清有多了。”

雖是立場對立，各為其主，但陳巘對于海國者卻并不厭惡，沒有人愿意放在安穩的日子不過，整日刀頭的討生活。

這些年戰不斷，無論是正常還是私下貿易都到了不影響，他們靠公平合理的手段得不來自己賴以生存的資源，那自然要去拼殺搶奪了。

畢竟，求生是人最基礎的本能。

只是，戰爭發生在這個時候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他不熱戰爭但卻也同樣不懼怕戰爭，只是唯今卻舍不下一個人。

清嘉聽了無盡傷，倒是不知道該為自己難過，還是為那些海盜們遭遇的不平待遇而憤慨了。

心真是復雜，明明那群可惡的‘強盜’就要害的他們夫妻分離了。

但聽了陳巘的陳訴，卻意外的不恨他們。

所以清嘉最后只出了一句：“……那你可以不去嗎？”

陳巘看著，一時語竭，很想回答：嗯，好，我不去。

可是這偏偏不是由自己決定，按照如今的形勢，恐怕是不能如他所愿的了。

若非如今局勢微妙，傅安蓉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必然會在皇帝耳邊進言，讓他出征。

只要他出了龍庭，一來方便唐友年對太子下手，畢竟他是作為變數存在，誰也不清楚他的態度，若是他真有心手這場奪嫡之爭，那說不定便會有什麼左右全局的‘意外’發生。

二來，陳巘離朝，自然有利于傅安蓉固寵，專心對付顧琰。

如此良機，怎可放過？

陳巘沉默，清嘉不忍他為難，低聲道：“好，我不問了，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這話不可謂不無奈，清嘉知道這不怪他。

……

第二日，圣旨下，大將軍陳巘點兵三萬，出征東南。

清嘉接到消息的時候倒是意料之外的冷靜，或許是心中也早有了準備，所以并不涕淚漣漣，惹人心疼。

陳巘一戎裝，襯得姿拔，英氣人。

清嘉手輕他上的鎧甲，道：“好久不曾見你這樣了……”

陳巘難以控制心強烈的不舍卻還必須安：“嘉嘉，你若是想哭便哭吧。”

看著這樣強忍著淚水送他離開，真是腸寸斷，難以釋懷。

清嘉卻是輕輕搖頭，眼神堅定，道：“我要做母親了，為母則強，那就不能隨便掉眼淚了。”

是啊，要有孩子了，所以要做個好榜樣。

可是……

清嘉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滿心的不舍和離愁，道：“那我可以跟著一起去嗎？”

這樣期待的看著他，問得這麼可，這麼可悲。

聞言，他卻比緒更先崩潰，一手將抱住，沉聲道：“這只是暫別，我會趕在你生產之前回來。”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不讓你獨自面對。

只是……

為什麼他都還沒離開卻已經開始想了。

清嘉強忍淚水，頭哽咽已經說不出話來，沉默了好久才緩緩道：“好……走吧，別誤了時辰。”

天知道，此刻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好沉重。

陳巘卻是慢慢的蹲下，半跪在地，臉著高高隆起的腹部，久久不語。

清嘉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才輕輕放在他的頭頂。

“你一定要平安回來，知道嗎？”

不知道是不是懷了孩子更容易傷，明明這樣的分別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但卻別哪一次都不舍難過。

陳巘垂眸：“好。”

……

分別的那一刻，清嘉目送他遠去。

茫茫的雪幕，掩去他離去的背影，恨不能追上前去，天涯海角，隨他。

肚子里的孩子此刻也在腹中，好像也是在揮手送別。

清嘉一只手著孩子鼓的地方，輕聲道：“你也舍不得爹爹嗎？”

回應的只有落雪無聲，還有一聲呢喃自語：

“……娘也是。”(未完待續。)

57357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