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寥寥幾個不敢賭的退去後頭,敢賭的、想賭的,一番注,賭暮青贏的和賭季延贏的竟然各占半數。
賭暮青贏的那些京中子弟多是昨晚輸錢的,他們瞄了幾眼季延,見他沒什麼不快的神,這才放了心。隻是其中有一人讓眾人頗為意外,那人竟是與暮青有些仇怨的曹子安。
他竟賭暮青贏?
曹子安站在暮青後,眼往元修瞥,若非元修在此,他纔不會賭一介村野匹夫贏!上回得罪了元修,他去相府賠罪,元修也沒有見他,父親為此了怒,這些天他在家中日子可不好過,若是今晚他站在暮青這邊,元修見了許能原諒他,如此一來,哪怕他昨夜輸了錢,家中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他了。
眾人各有心思,賭局開始,季延搖骰,暮青猜賭,三局兩勝。
與開場那局一樣,季延耍了幾個漂亮的花式,往桌上一放!
暮青猜時還是一副猶豫之態,“大?小?”
“到底是大還是小?”
“小!”
暮青話音剛落,便有人催促,“快開快開!”
季延卻沒,擰著眉頭問:“你確定?”
“確定。”暮青淡道,那神態彷彿與方纔猜賭時的猶豫不同,看著真是十分確定。
季延又看了一會兒,還沒開盅,臉上的嚴肅神就繃不住了,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哈哈!你猜錯了!”
話說完,他把骰盅拿開,意氣風發地往旁邊一放,隻覺中沉鬱之氣頓散,他終於贏了這小子一回了!
暮青後嗡的一聲,從昨夜到今晚,不知賭了多局,還是第一回輸!
季延後的京中子弟則麵含得意的笑,果然剛剛是運氣!
連元修和呼延昊都愣了愣,他們也是頭一回見輸,無論是在什麼事上。
唯獨暮青後的親兵長低著頭,看著麵沉肅,眸底卻有流華。
暮青端坐在賭桌前,視周圍目如無,道:“你隻是贏了一局,別忘了我們的規矩,三局兩勝。”
“小爺怕你?來!”季延一笑,搖了一會兒骰盅,往桌上一放,“猜!”
“大?”暮青又猜,這回看著似乎有些急著想贏,竟隻猜了這一次便道,“大!開吧!”
暮青後的公子們頓急,為何不多猜猜?
季延後的人哈哈一笑,“快開!自己就猜兩回的,可不能說咱們不讓猜。”
季延這回卻還是過了半晌才把骰盅拿開,隻是臉上沒了剛才的笑意——結果是大,這局暮青贏了。
這回兩人後下賭的人心頃刻反轉,一半歡喜一半愁。
還有最後一局。
最後一局季延搖得格外用心些,暮青瞧著,他的耳廓都在,放下骰盅後,還開了條小兒,自己瞄了一眼,隨後道:“猜吧。”
這回暮青看起來也很慎重,盯著那骰盅半晌才猜道:“小?大?”
四周的氣氛都是死寂的,確定的時間格外的長,竟等了有小半盞茶的工夫才道:“小!”
看的模樣很像是賭運氣般,把心一橫,聽天由命。但這迴天意運氣似乎都沒站在這邊,話音落下的一瞬,季延就滿麵紅地跳了起來,大笑道:“哈哈!小爺贏了!小爺贏了!”
他高興的都忘了開骰盅,一名京中子弟湊過來幫他開了盅後,賭季延贏的那些公子才歡呼了起來!
“贏了!拿銀票來!”季延把昨夜他輸的銀票都撈了過來,長這麼大,從來沒覺得如此珍視幾千兩銀票。
暮青後的京中子弟們卻臉鐵青,這是玩兒他們?昨晚跟賭,神一般的差點連他們的子都贏了去,今晚賭贏,想著從別人上贏回些銀兩來堵上昨晚輸掉的窟窿,怎麼就輸了?看著自己從家中拿出來的銀票和借的銀兩都被賭季延贏的人分了去,這些京中子弟的臉都黑了。
這可如何是好?本想把錢贏回來,卻越輸越多,回府去怕是要被打丟半條命!
“你也有輸在小爺手上的時候,老天有眼!”季延在奉縣時吃過暮青的悶氣,昨晚又敗在手上,今晚贏了,隻覺從邊關回來後挨家法思過的鬱悶一掃而空,說不出的神清氣爽。
呼延昊皺眉,這人怎麼回事?要輸也該輸給他,竟輸給這等小白臉!他看了眼季延眉眼飛揚的樣子,越看臉越沉,忽然起,下了樓來。
眾京中子弟見到他皆麵一變,呼啦一聲散開,元修麵一沉,往暮青前一擋,呼延昊冷嘲一笑,“本王送錢來的!”
說話間,呼延昊將一隻繡著黑鷹的荷包往賭桌上一丟,裡頭骨碌碌滾出幾隻綠寶石珠子!五胡金銀匱乏,但盛產寶石,京中貴族頗,隻是戰事頻繁,閉關多年,有商隊來往於大漠邊關,以稀為貴,這些寶石在大興貴族眼中格外珍貴些,而呼延昊扔到桌上瞧著竟有滿滿一荷包!瞧滾出來的那幾隻綠寶石的,莫說是千金,就是萬金也值了!
一群京中子弟眼都直了,暮青抬眼看向呼延昊,見他臉沉,道:“沒錢賭了,本王給你,不準輸給這小白臉!”
季延的白臉蹭的紅了,一蹦老高,擼了袖子,高聲道:“你說誰小白臉!”
“油頭麵,不是小白臉是什麼?”呼延昊一咧,牙齒森白,比季延的臉白多了。
季延氣得印堂犯青,怒極反笑,“小爺跟英睿都督賭錢,關狄王一介外族人何事?”
元修的臉也不好看,墨袖一拂,賭桌上重如沉鐵的荷包如碎葉般掃向呼延昊,呼延昊反手一接,眼眸微瞇,兩人的目淩空相撞,一如鐵石,一如彎刀,沉重的,鋒利的,看得周圍人大氣不敢出一聲。
元修道:“英睿是我大興人,銀錢不夠也不勞狄王心。”
呼延昊半分不讓,隻是還沒開口,暮青便冷冷掃了他們兩人一眼,道:“我看你們眼神都不好使。”
剛才隻輸了季延的那些銀票,手旁說還有三萬兩的銀票,他們是怎麼才能辦到無視這些銀票,口口聲聲說沒錢可賭的?
元修看了眼暮青手旁,他不是沒瞧見,這不是呼延昊搗,他順口一說嗎?
呼延昊哼笑一聲道:“那也錢?”
此話一出,昨晚輸錢的那些京中子弟臉難看了,他們輸的那些都不錢?這胡蠻敢再妄自尊大些嗎?
眼看著又要吵起來,暮青冷聲道:“想看的,閉!不想看的,出去!”
元修閉,呼延昊眼一瞇,覺得暮青忒不識好歹。
步惜歡立在暮青後,一直半低著頭,不急不惱。他不急,他知道,好戲在後頭。
季延懶得跟呼延昊吵,坐回賭桌旁道:“接著來,小爺還想多贏你幾回呢!這回敢不敢把昨晚贏的都賭上?”
他反正已經把自己輸的贏回來了,做個順水人幫幫一群酒朋友也不是不可,隻是呼延昊搗,壞了他的心,本想多玩幾局的,如今一局定輸贏算了!
昨晚參賭的那些京中子弟聞言麵皆有死而復生之態,有些方纔賭暮青贏的,心中不由對季延生了愧意,紛紛從暮青後戰去季延後。
這一次,沒人賭暮青贏。
季延笑道:“剛剛狄王的話也不算說錯,你瞧我們這麼多人呢,你手裡就隻有三萬兩銀子,不夠啊。”
“我這兒有!”元修和呼延昊齊聲道。
季延角一,怎麼元大哥也摻和進來了?
暮青卻理也沒理兩人,道:“我還有座聖上賜的宅院,押上總夠了吧?”
眾人聞言嘶嘶吸氣,那宅院他們都聽說了,在鷺島湖呢!雖然三進的宅子小了些,但鷺島湖的宅子如今可是有銀子也買不著,若是押上,的確可賭!
季延愣了愣,“這不好吧?若是輸了,你住哪兒?”
“我隨便租個宅子就能住,反正三個月後要出城練兵,那時住軍營,我留著宅子也用不大。”暮青道。
這話也有些道理,但季延總覺得有些不太厚道。
“空口無憑,都督可派人回去取地契房契?”一名京中子弟問。
季延聽了這話就皺了眉頭,回頭道:“取什麼地契房契?都督乃元大哥的舊部,難道還會說話不算?”
那人一聽就知自己多了,忙賠笑閉了。
“回去取太麻煩了,空口無憑,我可以立個字據。”暮青說著便喚來了玉春樓的人,筆墨端來賭桌上,當眾便立了字據。那字清卓,舞龍飛之姿,看得賭桌周圍的京中子弟紛紛訝異,眾人都聽說暮青是村野匹夫出,誰都沒想到竟寫得一手好字!
字據立罷,暮青和那些銀票放在了一起,道:“好了,開局吧。”
季延立刻便搖了骰盅,放下後,暮青猜了兩遍,第三次確認道:“大!”
季延麵古怪,把骰盅一開,點數卻是小,他搖頭笑道:“看來你是真不會聽,你昨晚是怎麼贏的?”
這是他最不解之。
“你贏了我這回,我就告訴你。別忘了,還有兩局。”暮青不到最後不肯多說,隻道,“提醒你,我雖押了宅子,但你們押的也是今晚的全數家,你可要好好搖。”
“這事不勞你心。”季延傲然一笑,彷彿勝局就在眼前,但將骰盅放在桌上後,他還是開了個小,自己先瞧了眼。
暮青見了眸微,季延有些得意忘形了,他認真時,搖骰聽許不會有錯,但若因事分心,那就未必了。是看著他的表斷大小的,若他以為搖的是大的,而實際是小的,那便輸了。所以給他施加了心理暗示,這大堂裡的人這局都賭他贏,背負眾人的期對常人來說都會有些力,因為不容有失,他便會變得不自信,因此在開盅前會再三確認。要的就是他事先確認下骰盅裡的是大是小,然後,後麵的事就簡單了。
前頭的賭局不過是假賭,這兩局纔是真賭。
於是,事簡單到暮青連三回都沒猜上,猜了大,便見季延的目焦距鎖定,脖子僵,便知道他張,於是連小也不必猜了,直接說道:“大!不猜了,開盅吧。”
季延後的公子們又開始催促他開盅,他把那盅移開,氣氛便一靜。
居然這回猜對了?
“無妨,上一局也是最後才定的輸贏,小公爺不必放在心上。”有人安道,也不知這話是在安季延,還是安自己。
但顯然,如此安並無作用,如今一勝一負,下一局便是生死之局了。
這一局,季延心中力頗重,搖罷開了骰盅看了兩次,才開口道:“都督猜吧。”
“大?”暮青猜。
隻見季延的脖子在那一瞬僵得都不會了,但片刻後,他笑了笑,打了個哈欠,似真似假道:“反正不是大就是小,都督可要想好,猜錯了宅子就沒了。”
暮青卻不他這話的影響,他那脖子僵的作已經是典型的凍結反應了,他剛剛還打了個哈欠,更加說明他張。人有時打哈欠並不是因為困,還有可能是因為張,張時打哈欠是一種深呼吸的方式,更多的氧氣可以讓人緩解張。有些人張時因為不想被人看出來,便會故作姿態,但其實有時會適得其反,將他的心理暴得更多。
但暮青看起來卻像是了季延的影響,盯著那骰盅許久,不確定地再問:“小?”
季延麵無表,卻暗暗鬆了口氣。
這口氣剛鬆,便見暮青聳了聳肩,道:“反正是最後一局了,宅子都賭上了,不妨再加一加碼。”
“都督還有什麼可加的?”季延警惕了起來,問。
暮青看了他和他後的那群京中子弟一眼,道:“沒別的可賭的了,就賭上的裳吧。”
季延聽了一愣,反應過來哈哈笑道:“我還以為要賭什麼,竟然是裳!都督要賭裳不是不可,但我們這麼多人,這麼多套裳,都督上就一套,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