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有了田產就有了底氣,那麼在府城置辦了那麼大的一個鋪面加宅院,從本上來說,就有了退路。
況且,照如今這個況看起來,老周家的未來只會越來越好,局限于小小的楊樹村是不可能的。既如此,適當的高調也是應當的,尤其這五輛馬車還不是從車馬行雇傭來的,而是屬于府城飴齋總店的,連馬車夫都是他們的人。
村道兩旁的人們,從一開始的閑聊嘮嗑,到之后的竊竊私語,最后直接沒了聲息,只沉默無言的著車隊從村中駛過,快速的往村后頭而去。
老周家不一樣了……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看到旁人比自己好一點,心里就很容易產生不滿和不甘。可若是那人比自己好十倍呢?好百倍呢?好千倍呢?
嫉妒的前提是,兩者相差不大,若是有著天壤之別,那絕對是連嫉妒心都不敢起的。就如同平民百姓看待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只會產生羨慕的緒,乃至卑微的臣服,而非去嫉妒他們比自家過得好。
如今的老周家,也漸漸的人收了嫉妒心,徒留滿腔艷羨。
當然,有一人除外。
周大囡恨得牙,是不清楚周家發生了甚麼事兒,可發財絕對是事實。然而,分明記得自己未出閣時,周家的日子雖比旁人家過得好,卻絕對不可能有那麼多錢。怎麼前腳出嫁,周家后腳就發了財?
憑!甚!麼!
一眼瞥到自家婆母丁寡婦滿臉的艷羨,周大囡恨得抬腳就狠踹了一腳,旋即轉就走。
丁寡婦冷不丁的遭了暗算,雖說不至于因此傷,卻也是在眾人跟前丟了臉面。好在這會兒多半人還遙遙的著車隊遠去的背影,沒幾個人注意到出糗的一幕,可饒是如此,還是覺得面上訕訕的,索也不看熱鬧了,只徑直回了家里。
回到家中,丁寡婦鐵定要尋周大囡算賬,可彼時的周大囡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了一冬天還被親娘灌醉送到丁家的小孩兒了。這些日子,因著自個兒有嫁妝,又時不時的從親娘那頭坑錢財吃食,哪怕老丁家本的日子過得不好,還是能吃飽穿暖的。
見丁寡婦要尋算賬,直接從灶間抄了兩把菜刀出來,揮舞著道:“來啊!你以為我還會怕你不?你要是有本事,就你兒子把我休回家去!我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咋就嫁給你那個窩囊廢兒子呢?長得矮丑不說,連力氣都沒有。人家都是嫁了郎君吃香的喝辣的,我呢?我呢!!我還不如被休回家去!!”
丁寡婦咽了咽口水,目至始至終不曾離了周大囡手上的那兩把菜刀,慢慢的往后退了兩步:“你這是作甚?我連一個字都沒說你。”
“對啊!你是沒說我,我說你不嗎?糟老婆子會禍害人,你為啥不帶著你兒子一道兒去找老丁頭?會活著禍害人,要不是因為你們娘來,我還在娘家過好日子呢!該死的殺千刀的,我跟你拼了!!”
周大囡越想越生氣,索抄著兩把菜刀拿出奪命的氣勢往前沖,見這般瘋魔樣兒,丁寡婦嚇得抱頭鼠竄,尖聲響徹云霄。
當然,最終周大囡也沒真的將丁寡婦干掉,只是想著老丁家把給休棄了,又不是真的想鬧出人命來。殺人償命這種最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因此,等鬧夠了跑累了,也沒等其他人上來勸,就自個兒抄著菜刀回了灶間,煮了滿滿一大鍋的好吃的,吃了個肚兒圓,才撂下滿屋子的狼藉回里屋歇覺去了。
可憐的是丁寡婦母子倆,因著先前周大囡把灶間的門給頂上了,他們就進不去。當然,就算能進去他們也沒這個膽子。
有道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雖說周大囡看起來還沒有到不要命的份上,可丁寡婦母子倆還是不敢冒這個險。
小命只有一條,玩完了可就真完了。
說白了,丁寡婦母子倆也只是尋常老百姓,就算脾氣略壞了點兒,也不代表他們就是徹頭徹尾的壞人。就連娶周大囡那事兒,也是周家大伯娘跟他們好聲好氣商量來著,哪怕周大囡本人不滿意這門親事,可這事兒還真賴不上他們,全是周家大伯娘造的孽。
這會兒,眼瞅著周大囡回屋歇覺去了,丁寡婦母子倆還是沒膽子進來細看,直到好一會兒沒聽到里屋的靜,這才著墻去了灶間,就著那些個殘羹剩飯把肚子糊弄了過去,母子倆相顧無言。
攤上這麼個婆娘,尋常人都沒法子。尤其一般婦人最害怕的被休棄,在周大囡看來卻了解,這等于是丁家失去了最后的手段。至于打罵,說真的,除非丁家能豁出去將打傷打殘,要不然周大囡絕對會事后找補的。
而真要打斷周大囡雙之類的……他們還真下不了這個狠手。
怎麼辦?沒法子。
比起愁云慘霧的老丁家,周家這頭卻好似過年一般,唯一讓他們犯愁的是,東西太多了,這得往哪兒擱呢?
先前,張里長家就送來一大車好東西,周家阿分了一部分下去,主要是料子,其次就挑了一部分吃食擱在灶間,剩下的則都被周家阿歸置妥當,想著節省一些,以后慢慢使。可如今,比著從府城拿來的東西,周家阿完全看不上了先前那些了。當下,就他家老大把所有的料子都搬出來,按著人頭分了下去。
其實,這種分法是有弊端的,畢竟每一房的人數不同。二房人最多,足足有七個人,大房比二房了一人,三房統共就只有三人。不過,周家阿在家中還是有著絕對權威的,況且三房都沒吭聲,哪個還敢?
饒是大伯娘略有些不滿,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兩句。好在這一次發下來的料子又好又多,費了點兒工夫將其他人的哄到手,心里的那點子不快也就消散了。
分了料子分吃食,周家阿干了件絕的,將張里長家給的吃食分給了大房和二房,卻將從府城帶過來的糕點糖果餞盡數給了三房,其實也就是給周蕓蕓。這回倒是略解釋了兩句。
“你們也不用羨慕,這些東西都是買了星星糖方子的大爺給的,跟你們沒關系。對了,我差點兒忘了告訴你們,星星糖和冰糖方子都被我給賣了,誰你們一個個都是蠢貨,白累著我的好乖乖,趁早賣了也好省點兒心。”
賣了?
周家其余人面面相覷,有心說能下金蛋的母賣了不是可惜嗎?再轉念一想,可惜個啥啊,周家阿是甚麼德行,外人不知曉,他們自家人還能不知曉?單看賣了方子還能哄來這麼多東西,就知曉買了方子的那個啥啥大爺一定被坑得很慘。
當下,周家大伯便站起來表明立場:“那方子本就是蕓蕓想出來了,賣了就賣了。左右咱們家如今也不缺錢了,沒得每天累這般,正好回頭歇歇,省的累壞了子骨。”
聽了這話,周家二伯也跟著道:“我啥都聽阿娘的,左右阿娘這輩子啥都吃,就是沒吃過虧。”
這話應當算是夸贊,可惜周家阿只狠狠的瞪著自家二兒子好幾眼,將他唬得連退了好幾步。
周家阿才沒心安這幫子蠢貨,能耐著子把事說明白就已經很不錯了,至于家里人是同意還是反對,有意義嗎?反正在事前已經跟周蕓蕓商量過了,其他人咋咋地,才不伺候。
待匆匆吃了一口晚飯,周家阿便開始使喚全家幫著搬東西。糧種暫且就放在先前好不容易才空出來的新屋里,堆了大半個房間。其他東西,多半送到了周蕓蕓那屋,半則是周家人分了分,鬧騰了多半個時辰,才總算是安置妥當了。想著明個兒一早還要出攤,便急急的回屋睡覺去了。
也是到了這會兒,周家阿才將揣在懷里許久的雪緞掏了出來,打算親手給的好乖乖。結果,房里就沒人。再返出去一瞅,好家伙,三囡又在灶間外頭燒火,都不用問,鐵定的好乖乖又在折騰事兒了。
周家阿走到跟前瞅了一眼三囡,三囡立馬坦白:“阿姐我幫生火,說回頭糕點糖果隨我吃。”這話的意思就是,就不知道周蕓蕓在干啥,只是個負責生火的。
“那你就好好干活。”考慮到最近家里并不太忙,周蕓蕓又不用再做星星糖了,就算這會兒天已晚,周家阿也沒怎麼催,大不了明個兒晚點兒起唄,多大的事兒。
這般想著,周家阿徑直推開了灶間的門,走到里頭一看……
“我的好乖乖,這大半夜的,你在做甚麼?”
灶間里,周蕓蕓站在灶臺前,拿了一手臂長短的竹竿子攪拌著鍋里泛著熱氣咕嚕嚕冒著泡的東西,旁邊原本放置作料的臺面上,在擺著一堆七八糟的東西,其中一樣倒是顯眼的,那就是周家阿從祁家大爺手里坑來的好玩意兒之一。
聽著周家阿的聲音,周蕓蕓手上的作一頓,指了指臺面,道:“這是土皂罷?我瞅著有意思的,想自個兒做一塊。”
周家阿:……的好乖乖果然跟尋常人不一樣。
說起那土皂,周家阿還是頭一次看到,據說這是京城里大戶人家常用的一種東西,洗手或者洗澡前抹一點。府城也有賣,不過周家阿是沒見過,只一聽說這玩意兒稀罕得很,就趕說喜歡給撈過來了。
結果,還沒來得及說這是啥玩意兒,的好乖乖就決定仿著做一塊?!
事實上,周蕓蕓想做的并不是傳統的土皂,而是上輩子極為流行的手工皂。土皂的優點是去污能力強,但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著就顯糙,還油乎。洗服倒還湊合,可別說洗臉了,洗手都嫌太糙,倒是手工皂又潤又漂亮,關鍵是做法很簡單,材料也容易得。
材料只需要堿、油脂和清水,做法則有好幾種,最容易出品的是冷制法,最方便快捷的是熱制法。此外,制法也不錯,且品會顯明狀,看起來格外的漂亮。
不過今個兒,考慮到時間緣故,周蕓蕓只打算先用最方便快捷的熱制法,等改明個兒有空了,再慢慢磨品,最好再做幾個的磨,這樣出的品才漂亮。
這不,當家里人都為周家阿從府城帶回來的那些個好東西欣喜若狂時,周蕓蕓就只單盯著土皂瞧。等匆匆吃完晚飯,就立馬拖著三囡過來生火做手工皂了。
幸虧先前周家存了好多皮子,周家阿買回了一些火堿用于皮,剩下了不老,就堆在屋后角落的舊陶罐里。油脂更是容易得,至于清水那就不用說了。
等周家阿過來時,周蕓蕓這邊都已經快完工了,只剩下最后一步冷卻皂,等明個兒早上起后,拿刀子切塊就了。
“行了。”周蕓蕓高聲喚了三囡熄火,將鐵鍋里頭的半凝膠狀東西用大鐵勺撈出來倒在事先尋出來的大木盒子里,順便把面前的一堆東西歸整好,再將大木盒子搬出去放在廊下。就如今這個溫度,一晚上鐵定能凝固皂。
瞅著一路跟出來且滿臉糾結的周家阿,周蕓蕓笑著道:“阿,這回多虧了你,要不是瞅著這塊土皂,我還沒想過可以自己做呢。對了,我方才三囡幫我榨了幾個蘋果,就是你從府城帶回來的那些,水都摻進了土皂了,回頭用起來還能帶著香味兒呢。”
這還真得謝周家阿,在此之前,周蕓蕓完全就沒想過要做手工皂。一方面是一直忙碌著,始終沒真正閑下來過,另一方面則是就沒往那方面去想,畢竟手工皂這活兒,會是會,卻不是極為擅長,且上輩子統共也沒做過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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