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也是膳房裡響噹噹的幫廚使呀!
隨手倒賣點好食材,或是在使太監中做生意,明碼標價,一碗粥幾錢、一個餅幾錢、一個素掛麪幾錢這樣做個幾年的人生意,豈不是能賺個盆滿缽滿!?
啊!
悔不當初!
悔不當初!
後悔,這種緒,在含釧這兒持續不了多久。
太照常升起,含釧起了個大早,挎上竹籃筐子,推開門往東郊集市去。
早攤兒的朝食生意是顧不上了,如今當務之急是如何將食肆盤活。
昨兒個一夜,含釧都在做怪夢。
倒不是兇宅的鍋——含釧夢見一排白花花的、和人一般高的銀子張著個盆大口,在後追不捨,一邊追一邊囂,「快賺錢!快賺錢!快賺錢!」
實在是太詭異了。
這夢的初衷,也不知是源自於對銀錢的焦慮,還是對賺錢的執念。
總之一晚上,睡得心驚膽戰的。
含釧一邊走,一邊在早攤兒上買了一杯濃釅的熱茶,灌下去後整個人神許多。
晨間的東郊集市人頭攢,多是酒肆食肆的大採購在此定食材,這些個了氣候的食肆一張口便財大氣。
「明兒個給某兩頭豬!」
哎喲喂,以頭為計量單位定食材,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定一百隻紅白頭鴨。」
一百隻莫不是隻做蹼,不要吃?
「勞您幫某留意留意兩百尾鯽魚,冬鯽夏鯉,要紅靑顱,朱尾碧鱗的庭之鮒。」
看不出來這大採購是個文縐縐的讀書人,還知南朝宋皇帝吃庭鮒的典故。
隻可惜賣魚的老大爺聽不懂,穿著水靴,眉頭一皺,「啊?什麼鱸?什麼豬?」漁網往招牌上一敲,扯著嗓門,「您仔細看!賣魚的!不賣豬!鱸魚過了時節了!現今的鱸魚瘦不好吃,您明兒個秋天再來瞅!」
含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是了。
冬天的鱸魚瘦得很,天氣變冷,小魚蝦米都鑽進了淤泥裡不出來,鱸魚越來越難吃飽,故而魚皮下是很柴很柴的。
傳統的清蒸做法完全暴了冬天鱸魚,柴火妞兒的口。
若是浸泡油脂後,裹上蛋、澱、椒鹽,在油鍋裡炸兩遍,這才稍微好吃一點兒。
集市有趣的。
三教九流,千人百麵。
含釧照例先去賈老闆打個照麵,送了一筐喜蛋給賈老闆,「如今正預備開食肆,搬了家,往後還得托您多照料!」
賈老闆砍了小半隻豬蹄膀放進含釧的竹籃筐子,「恭賀恭賀!正式開張營業那天,某帶著妻兒來捧場!」
半隻豬蹄膀,這可是大禮信了!
含釧忙作揖致謝,正想問問這些日子有啥好貨無,卻聽見東邊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您別趕我走我立馬好起來我再也不躺在床上懶不幹活兒了,我給您賺銀子,我去後山撿菌菇和山貨,我不當白吃飯的」
含釧蹙了蹙眉頭,朝東邊去。
人都是看熱鬧的。
不一會兒,就圍了一圈人,探著頭往裡。
含釧歪著腦袋看了看,通過隙看見一個穿著輕薄素絹裳的背影,跪在雪地裡頭,因為冷,肩頭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賈老闆跟著含釧的目看出去,「嘖」了一聲,「造孽哦!」
含釧蹙著眉頭看向賈老闆。
賈老闆解釋道,「就上次我跟你說的油鋪家的那個養媳誒!你之前不是問嗎?了冬,那丫頭就一直咳嗽,油鋪老闆娘捨不得請大夫,每天就多給吃一個梨子,說是潤潤肺清清嗓子就行了前幾天那丫頭就開始咳了,油鋪老闆娘就放出話,若是五天之還沒好,就把趕出去,免得死在自己家裡。」
含釧抿抿。
這世上,對子的不公,從宮到宮外,從未有半分減退。
「如今五日到了?」含釧輕輕開了口。
賈老闆點點頭,看了眼更,「到了吧?沒到也差不到多遠了,都咳了,五天能好?」一邊說,一邊惋惜地搖搖頭,「若是油鋪撿來的小丫頭,沒契,不是賤籍,這東郊集市也不全都是油鋪老闆老闆娘那兩口似的心黑狗肺,把這小丫頭撿回去也行。可這丫頭是賤籍,若要轉契,不得和油鋪兩口兒打道。」
說起油鋪兩口兒,賈老闆直搖頭,「這和兩口子打道,得長四個七竅玲瓏心,時時都要算計到,否則,就得悶頭吃大虧。」
那應該放崔氏迎戰
一不拔鐵公大戰狼心狗肺雌雄煞,看看是誰更勝一籌。
含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個單薄的背影在雪地中巍巍的,若是沒人管,恐怕活不過今晚。
兜裡還有七兩銀子。
聽起來很多。
是一個八品一年的俸祿。
可用起來卻如流水流沙,手指兒稍稍寬鬆一些,銀子就不知流往何去了。
如今正是用錢的時候,七兩銀子還能置換碗筷鍋盆、翻新前鋪的堂屋、置辦日的食材,若運道好、食客多,食肆能就此順風順水地上路營業。
銀子,在兜裡發燙。
若不知道則罷,知道了,絕不能狠下心放任這樣年輕的一個姑娘斷送在冰冷的雪地中。
夢裡的姑蘇城,特別冷。
王府的管事剋扣的銀霜炭、棉布還有燒炕的柴火,便和阿蟬鑽在一個被窩裡取暖,阿蟬把的腳揣進懷裡,自己卻被凍得直咳嗽。
咳嗽的樣子,就像如今跪在雪地裡的那個姑娘一樣。
含釧攥了攥手板心,認命似的,將竹籃筐子放在賈老闆,轉頭朝東邊油鋪走去。
「賀娘子!」賈老闆連聲喚著,實在是招呼不住,笑著搖搖頭——這姑娘人實誠,也識貨,最要的是心眼好。
若他家頭有個出息的兒子,一定要和這姑娘說親!
有句話咋說來著?
寧嫁宰牛的屠戶,不嫁無田的秀才
鋪子的可俏著呢
思緒發散得遠了,賈老闆趕扯回來,把切的刀往腰間一,背著手跟在含釧後,擺明瞭是給含釧紮場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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