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便是睿王麽？……嘻嘻，真英俊呐。”

“嘻嘻，你這小蹄子，想什麽呢？”

“聽說睿王的長子比咱太子殿下（趙衛）還年長一兩歲哩……”

“咦？”

在儀宮外的殿廊，幾名年紀大概在二十出頭的宮，躲在幾大的廊柱後，一邊遠遠坐在殿外正當中的睿王趙昭，一邊竊竊私語，仿佛是在對趙昭評頭論足，且時不時地，傳來一聲聲好似脆鈴般的笑聲。

這讓睿王趙昭到十分尷尬，畢竟從小到大，他可從來沒有做過‘堵門’這種事，更遑論還被一群年輕的宮評頭論足談論他的容貌。

“太沒規矩了。”

宗衛長費崴低聲嘀咕了一句，卻沒有上前嗬斥那些宮的意思，一來是那些年輕的宮並無惡意，隻是表現出了對睿王趙昭的憧憬，再者，這裏乃是魏後羋薑的儀宮，這些宮皆隸屬於這座宮殿，趙昭等人多要給羋薑這位魏國的皇後幾分麵子。

而與此同時，在儀宮的偏殿，趙弘潤正負背雙手在殿來回踱步，思索著應付趙昭這位六哥的辦法。

其實在片刻之前，大太監高和曾向趙弘潤建議，建議後者從側門溜出儀宮，但事實上這並沒有什麽意義，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影響趙潤與趙昭的兄弟之——眼下趙弘潤隻有兩個選擇，要麽繼續裝病，要麽就召見趙昭，與他當麵攤牌。

至於第三個選擇，那就隻有勸說趙昭就此離開，不過就趙潤看來，這條路明顯是走不通的。

“要不然……奴婢再去勸勸睿王？”大太監高和請示道。

趙潤想了想，隨即點了點頭。

雖然他不認為高和能夠勸走趙昭，但試一試終歸是不礙事的。

得到了趙弘潤的允許，大太監高和領著兩名小太監走出了儀宮，來到了睿王趙昭麵前，拱手拜道：“睿王。”

“高公公。”趙昭微微一笑，問道：“陛下可是願意召見我？”

“這……”大太監高和猶豫了一下，撒謊道：“陛下前兩日不幸沾染風寒，眼下服了藥，正在臥榻上安歇。睿王，要不您先回府，待陛下痊愈之後，再來求見不遲。”

“嗬嗬。”睿王趙昭笑了笑。

不能否認大太監高和確實說得很誠懇，仿佛是一心為他趙昭著想，但前提是，那位陛下果真是如他所言臥病在床，但真相卻是，這會兒那位陛下保不定正在哪個角落窺視著他呢。

抱恙？

那位陛下抱恙的次數，已經頻繁到朝中大臣們對此司空見慣的地步了好不好！

想到這裏，趙昭朝著大太監高和拱了拱手，誠懇地說道：“還請大太監高和再為昭通報一聲，趙昭就在此地等候召見，陛下一日不召見趙昭，趙昭一日不走……對了，另外還請高公公代我向羋皇後告罪，趙昭絕非有意，實是迫於無奈……”

“……”

大太監高和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見宗衛費崴、曹量二人手攔下了他。

無奈之下，高和唯有返回儀宮，向趙弘潤回稟。

正如趙昭所猜測的那樣，當大太監高和返回儀宮的側殿時，趙弘潤還真站在窗口，稍稍打開幾寸窗戶，窺視著殿外趙昭等人的靜，神頗顯焦慮。

“陛下。”高和輕聲喚道。

“他還是不肯離開？”趙弘潤問道。

“奴婢無能。”高和苦笑著說道：“任憑奴婢如何勸說，睿王始終不肯聽勸離開。”

從旁，皇後羋薑捧著一杯茶坐在桌案旁，聞言平靜地說道：“會不會是他本不信你果真是抱恙在呢？”

“這一點都不好笑！”趙弘潤白了一眼羋薑。

“是麽，臣妾倒是覺得有些好笑。”說罷，羋薑放下茶盞，站起來走向殿外。

見此，趙弘潤有些意外，還以為是羋薑要幫自己勸退趙昭，有些歡喜地問道：“你有辦法勸退六哥？”

羋薑停下腳步，回頭過來瞧了一眼趙弘潤，平靜地說道：“不，臣妾隻是想起，有幾株藥苗得去照顧……”

趙弘潤目瞪口呆地看著羋薑走遠，隨即帶著幾分怨氣地抱怨道：“這個人……我立為後幹嘛？！”

“嗬嗬……”大太監高和哪敢在這個話題上，隻能在一旁訕訕賠笑。

不得不說，皇後羋薑還真是心口如一的人，既然說是照顧那幾株藥苗，還真是去做這件事了，在經過殿外時，也隻是跟趙昭點點頭打了聲招呼，就仿佛趙昭是否在這儀宮靜坐示威，與毫無關係，反而是趙昭一行人在看到羋薑時，頗為尷尬。

於是乎，就隻剩下趙潤與趙昭兄弟二人，一個站在殿的窗戶口，時不時地窺視著殿外那位兄弟的靜；一個則正襟危坐於殿外，時不時地用眼睛掃視四周，尤其是那些虛掩的窗戶，希能看到那些陛下的影子。

就這樣，兄弟倆僵持了下來。

足足等了有幾個時辰，一直僵持到午時前後，趙弘潤在殿悵然歎了口氣，吩咐大太監高和道：“去，將睿王請到偏殿來。”

大太監高和如釋重負，在接了聖諭後連忙來到殿外，對睿王趙昭說道：“睿王，陛下有請。”

睿王趙昭聞言微微一笑，在起正了正冠後，神肅穆地跟著高和來到了儀宮的側殿。

“你贏了。”

在看到趙昭時，趙弘潤帶著幾分懊惱，沒好氣地說道。

然而聽聞此言，趙昭卻搖了搖頭，鄭重地說道：“不，隻是陛下顧念著兄弟之而已。”

這話說得沒錯，若非趙潤顧念與趙昭的兄弟之，他大可晾著趙昭，反正到最後肯定是趙昭撐不下去。

這也正是趙昭此刻心中頗為的原因。

可能是聽了趙昭這話，趙弘潤的心稍微有所改善，抬手邀請前者一同在殿坐下。

“就一定，要回齊國麽？”

在坐下後，趙弘潤凝視著趙昭許久，正問道。

趙昭沉默了片刻，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弘潤，正如愚兄當時所言，我還是拋不下齊國……齊國如今的局勢很艱難。”

“不是有把握打敗楚國麽？”趙弘潤笑著說道：“憑借那……技擊之士！”

“……”趙昭愣了愣，微笑著說道：“不曾想，弘潤你在大梁，然而齊國的事卻仍瞞不過你。”說到這裏，他忽然心中一，問道：“弘潤，依你之見，技擊之士如何？”

“嗬。”

趙潤哂笑一聲。

不可否認，當五將「技擊之士」的存在消息以書信的方式送到趙弘潤手中時，趙弘潤亦一度頗為吃驚，覺得這次齊國的回返照還真有點不可思議，居然抵擋住了楚國號稱百萬的軍隊。

但吃驚歸吃驚，趙弘潤卻一點也不羨慕。

要知道，技擊之士的本質乃是雇傭兵，其本對齊國的留羈絆極小，待打完這場仗、領了那些重賞之後，那些技擊之士便會離散；相比之下，魏國付出同樣的金錢，卻能打造出似魏武軍、商水軍、鄢陵軍這些銳軍隊，這些軍隊的士卒，要麽皆是魏國本土人士，要麽是已經移居到魏國的他國人士，跟魏國的羈絆很深，在加上這些年來魏國朝廷幾次提高士卒的待遇，使得魏國的士卒幾無後顧之憂，因此方能在戰場上豁出命去與敵人廝殺。

就好比商水軍，在最近與韓國的戰爭中幾乎折損一半，但依舊以頑強的鬥誌，正麵迎擊韓國的軍隊，得當時的韓軍主帥樂弈隻能用「代郡重騎」這張最後的底牌，這才導致了韓軍最後的潰敗。

反過來說，若非是商水軍如此堅韌，換做其他軍隊，可能早已在樂弈的北燕軍麵前潰敗，而在這種況下樂弈投代郡重騎，那麽，魏國很有可能遭遇遠比當年上黨戰役慘敗更為慘淡的敗局。

倘若說在趙弘潤眼裏，似魏武軍、鄢陵軍、商水軍、山軍這等真正屬於國家的軍隊，才稱得上是可以依靠的力量，那麽齊國的技擊之士，在他眼裏不過是亡國之兵——它消耗了齊國許許多多的金錢，卻隻能讓齊國多苟存一時。

說得簡單點，這次齊國靠金錢雇傭技擊之士逃過了亡國的命運，那麽下次呢？下次依舊花費巨大資金，來對抗楚國的軍隊？

要知道，楚國征召軍卒，在以往的況下隻需要一袋米糧。

因此，若齊、楚兩國繼續以這種方式僵持下去，趙弘潤可以保證，齊國會越來越虛弱，待等到這個國家的經濟被拖垮，再也支付不起龐大的金錢雇傭那些技擊之士時，那麽，這個國家就將麵臨覆亡。

想到這裏，趙弘潤淡淡說道：“技擊之士，弱國之兵。”

趙昭愣了愣，原以為趙弘潤是在諷刺齊國的軍隊難以保衛國家，才弄出技擊之士這種雇傭兵質的軍隊，但在仔細琢磨之後，他忽然醒悟，眼前這個兄弟口中的「弱國」，應該是「使國家虛弱」的意思。

而這一點，恰恰與他不謀而合。

但尷尬的是，如今的齊國，隻能依靠這招苟延殘，否則，怕是齊國早已被楚國覆滅。

『……或許，是被大魏覆滅。』

看了一眼眼前這位兄弟，趙昭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平心而論，當初趙弘潤駐兵十萬於韓國巨鹿一帶，齊國也並非從始至終不知，隻是他們不敢妄而已——南邊的暘城君熊拓，就已經讓他齊國招架不住，誰還敢招惹當時駐軍在巨鹿的魏公子潤？

姑且不論其他人，當時趙昭便猜到了趙潤這位兄弟的意圖，因此，他才會主張投銳軍隊給予楚軍重擊，一方麵固然是挫敗楚軍的氣焰，另一方麵也是想讓在旁虎視眈眈的魏軍明白，他齊國尚有一戰之力。

否則，若齊國在楚軍麵前節節敗退，搞不好連駐紮在巨鹿的魏軍都會趁虛而，搶在楚軍麵前攻陷臨淄——這才是萬萬不想麵對的劫難！

好在事還算順利，雖然耗資巨大，但征募組建起來的技擊之士，最終還是擋住了楚國的軍隊，或許正因為如此，眼前這位兄弟才會放棄攻略齊國，一門心思地去打擊韓國。

“弘潤所言大善。”

在聽了趙弘潤對技擊之士的評價後，趙昭點點頭，誠懇地問道：“卻不知，弘潤你是否有辦法，緩解此事？”

趙弘潤聞言看了一眼趙昭，笑著說道：“六哥，這你可僭越了。……我就算有主意，也不會資敵是不是？”

“齊國並非是大魏的敵人！”趙昭正說道。

趙潤哂笑一聲，若非是看在趙昭的麵子上，他肯定是要出言諷刺幾句的：就憑今日的齊國，還妄想為他魏國的敵人？拜托，要不是這些年來他魏國攻陷的土地暫時還未能消化，以他魏國的實力，如今完全可以吞並齊國。

不過此刻當著趙昭的麵，趙潤自然要給予這位兄弟幾分麵子，淡淡說道：“不，齊國是敵人。”

“弘潤……”趙昭一臉遲疑地說道。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就見趙潤抬手打斷了他，正說道：“我敬重齊王僖，也敬重六哥你，還有兩位嫂子，但……齊國是敵人！”說到這裏，他咧笑了笑，補充道：“自當年那個狂妄自大的田鵠，在我麵前說了一通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後，我就一直惦記著要給齊人一個教訓……這次算齊國走運，韓國的反擊遠比我想象的更激烈，以至於我大魏的軍隊被拖在韓國，縱使如今戰勝了韓國，亦暫時無力複征齊國，否則，我肯定會讓那些自大的齊國明白一個道理，如今這個時代，唯我大魏屹立於中原之巔！”

聽著趙弘潤最後那句豪萬丈的話，趙昭既覺到一種仿佛心有餘榮的喜悅，亦難免因為齊國的境而到心莫名的沉重。

“弘潤，我齊國如今願意奉大魏為霸主……”

“太遲了！”

趙弘潤搖了搖頭，看著趙昭說道：“倘若是其他齊國的使臣，我甚至連見他的興趣都沒有。但看在六哥的麵子上，我姑且還是說句實話……我大魏暫時沒興趣參與齊楚兩國的戰爭，近幾年我大魏的國策，隻是發展國力，進一步製韓國，但倘若齊國有朝一日招架不住楚國的軍隊，那麽，齊國到時候將麵對的，或許並非隻有楚國……這也正是我不希六哥再返回齊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