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本蔣寒嚷嚷著說要去妹的時候，沈倦也是隨口應了一聲，他其實就沒覺得會再到。

人家擺明了就是隨便看看的，不知道那二傻子在開心個什麼勁兒，還跟他打賭這仙什麼時候會再來，到底想紋個什麼。

結果沒想到，今天還沒過去，晚上就見到了。

而且這姑娘也不知道是膽子還是真的打算把「隨便吧」的生活態度貫徹落實到底，明知道怎麼回事兒，看著對方一幫六七個渾寫滿了「我是來幹架的」的男人浩浩走過來，還蹲在那兒吃得渾然忘我，吃得雷打不，邊吃好像還有點把他們當戲看的意思。

甚至對面陳子浩看著的時候，還津津有味的跟人家對視上了。

什麼病。

陳子浩是個什麼貨沈倦也多了解一點，讀了個職高大概也沒去上過課，小旅店租了個單間上午下午進出的都不是同一個姑娘，每天就這麼混著，拼盡全力揮霍著他廉價青春裡最後一點餘熱。

沈倦覺得自己雖然不算是什麼正義使者好好年，但是好歹和這姑娘也有一面之緣，沒有看著的道理。

好在陳子浩對他的興趣比漂亮妹子要大，而且這會兒比較上頭，還有後面一幫兄弟看著，他把這句話當做是一個有效挑釁。

紅牌一次，敵方BOSS憤怒值上升十點。

陳子浩沉默了一下，沒說話。

他對沈倦其實也有忌憚。

陳子浩中專的時候對面就是沈倦的學校，十四中，那時候沈倦初中，兩個人見過幾次，很多事，陳子浩有聽說過，當時他不以為然，一初二的小屁孩，能有多牛。

直到後來他親眼看見過一次，小年那時候還沒怎麼開始長個兒，拽著個比他高了一頭的人領子一路拖進小巷子裡，哐的一聲甩在了鐵皮垃圾桶上。

垃圾桶翻了個個兒，咕嚕嚕滾出去老遠，一大堆塑料袋子灑出來。

那人著小聲說了句什麼，沈倦冷笑了一聲。

冷到了骨子裡，帶著沉又尖銳的戾氣。

再後來沈倦惹了事，說是差點把誰打植人，因為家裡有錢，所以擺平了，很多人半信半疑，陳子浩就覺得八是真的。

今天這事兒本來跟他沒半點關係，就是他新認識的兄弟和沈倦這邊的人起了衝突，他之前不知道，也本沒想到沈倦會來，如果知道他來，陳子浩大概都不會來幫忙出這個頭。

陳子浩叼著煙看著他，笑了一聲：「怎麼，倦爺今天這麼閒，來給兄弟出頭？」

語氣還算客氣。

確實不想惹他。

大佬一般都是會考慮很多的，陳子浩作為狠人大哥思路自然九曲十八彎，兩秒鐘在「怎麼辦這要裝完嗎」和「還是不怎麼想惹要麼撤吧」之間瘋狂跳躍考慮對比迅速衡量，還沒等他做出抉擇，就看見沈倦往7-11門口一指，平靜地說：「不是，我來買瓶水。」

「……」

陳子浩有一瞬間的茫然，不明白是什麼讓這個擁有無數傳奇的大佬現在看起來這麼佛。

估計茫然的也不止他一個人，安靜了幾秒，沈倦後，拖把二號王一揚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爸爸！您咋回事兒啊！！」

林語驚咬著魚排，沒忍住笑著抬起眼來，想看看拖把二號說這話時的表。

結果啥也沒看到，沈倦很高，因為距離太近，站在面前把一半視線都遮住了，而且蹲著，他站著，從這個角度他看起來更長，屁也……

林語驚欣賞了一會兒社會哥的翹，一邊把魚排吃掉，竹籤子往紙杯裡一扎，扎了個空。

低頭看了眼，吃完了，就剩下點兒湯。

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紙杯放在旁邊臺階上，又把飯糰拿起來，開始剝包裝袋。

明的塑料包裝袋，剝起來有嘩啦嘩啦的聲音，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氛圍下肆無忌憚得非常囂張。

沈倦回過頭來，垂眸看了一眼。

林語驚沒發現，低著腦袋認真又專注地和飯糰包裝袋做著鬥爭，這玩意兒黏得還。

終於撕開了包裝的時候，聽見沈倦說：「我有點兒睏，」

年聲音寡淡，帶著一點點鼻音，就顯得鬆鬆懶懶的，「所以作快點吧，要上一起上，解決了好回去睡覺，後天開學了，我明天得補作業。」

陳子浩：「……」

林語驚：「……」

眾人：「……」

詭異的安靜。

你聽聽，這是什麼欠揍的語氣，什麼欠揍的發言。

林語驚看不見其他人是什麼表，反正是嚇得手一抖，剛撕開的飯糰啪嘰一下掉在了地上。

不是，這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社會哥？

這也太了。

您原來還上著學呢？

您還會作業的啊？

他班主任一定很欣，這人在趕場打架的百忙之中，竟然還惦記著要在暑假的最後兩天出時間來補個作業。

狠人大哥倒是很沉得住氣沒有出聲，不過他後有人忍不了了，林語驚也覺得沈倦這人確實欠揍，完全沒把人當回事兒，語氣裡全是「你們這群浪費老子睡覺時間的傻」，幹群架的態度十分不端正。

那人往前幾步走過來，比沈倦還要高上半頭，看起來很壯，穿著黑的背心和運短，出結實的腱子，眼神兇。

「你牛啊，」腱子哥氣勢人，「浩哥你一聲是給你面子，你還真把自己當爺了？倦爺？你他媽是不是覺得自己很——」

沈倦往前走了一步，一拳砸在他胃上。

下手很重，林語驚聽見了撞擊的沉悶聲響。

腱子哥的話沒說完被直接打斷了，乾嘔了一聲，弓著彎下腰去，還沒來得及反應，沈倦一手抓著他頭髮猛地往下一扯，膝蓋頂起來，哐地一聲撞上去，用那張臉熱地親吻他的膝蓋骨，另一隻手對著胃又是一拳。

腱子哥都沒出聲來，沈倦拽著他的頭髮再次往上拉，他被迫抬起頭來，鼻滴答滴答往下淌，紅著眼睛瞪著他。

張了張，似乎是想出聲。

沈倦扯著他頭髮的手鬆開，一腳踢在他膝蓋上，腱子哥被踹得一個趔趄，堪堪站穩後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沒人說話，連林語驚都沒反應過來。

腱子哥一腱子彷彿是油充起來的，人跪在地上，單手撐著地面，捂著胃痙攣著乾嘔，酸水直往上反，卻什麼都沒吐出來。

沈倦垂眸，神漠然看著他，勾笑了笑：「倦爺肯定啊。」

-

腱子哥大概也算是敵方陣營二把手之類的人，總之他挨了一頓揍，對面覺得被辱得十分徹底，於是沸騰了，伴隨著各種國罵就要往上沖。

拖把二號張牙舞爪的撲了出去，髒辮兒在空中飛舞出十分朋克的節奏，一邊咆哮著一邊揮出一記漂亮的左勾拳：「老子自己的事兒自己解決，我去你媽的！來啊！都來打我啊！打死我啊！！！」

「……」

林語驚覺得現在的不良年怎麼都這麼有意思呢。

飯糰剛剛掉地上了，用包裝袋包著撿起來想去丟進垃圾桶裡，結果一轉頭就看見7-11便利店裡面大玻璃窗後，收銀員小姐姐慌地掛上了電話的作，裡面幾個店員聚在一起，都在往這邊看。

頓了頓，在「自己一個人溜走」和「告訴他們一聲」之間猶豫了，想幾秒，還是抬起手來，輕輕拽了拽站在他面前的年的袖子。

沈倦本來在旁邊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他們這邊人雖然，但是蔣寒王一揚都比較能打，對面又廢了一個還趴在地上吐的，所以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再一看錶，十點多了。

他正準備溜回家去洗個澡睡覺，到從後袖口傳來一點點輕微的拉力。

沈倦回過頭去，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袖子。

被兩手指著，細細白白，指甲修得圓潤乾淨，末端帶著一點點白的小月牙，再往後是漂亮纖細的手和一截白得明的手腕。

他掀掀眼皮子，視線上移看著拉他袖子的姑娘，揚眉，表示疑問。

林語驚鬆了手，指指便利店裡面的收銀員，低聲說：「我剛剛看到好像報警了。」

那邊兒正激烈的近搏著，噪音很大，沈倦沒聽清，皺了皺眉俯下子，腦袋湊近了點兒：「嗯？」

林語驚也配合著往前探了探頭，湊到他耳邊重複道：「剛那個小姐姐好像是報警了。」

沈倦聞到清清淡淡的一點甜香味兒，像是午後花園裡花香混合著剛出爐的水果撻和甜牛。

他不聲的偏了偏頭，拉開一點距離，直起來：「那走吧。」

林語驚愣了愣，跟著站起來：「啊？」

「不是報警了嗎。」沈倦打了個哈欠，往7-11裡面走。

林語驚沉默了兩秒，實在沒忍住：「你怎麼還沒睡醒。」

叮咚一聲，應玻璃門打開，沈倦看了一眼，朝牆上的掛鐘的方向揚了揚下：「十點半了，最佳睡眠時間。」

「……」

合著您還是個養生的社會哥。

林語驚翻了個白眼，看著沈倦在店員小姐姐驚恐的注視下淡定的去冷櫃前溜了一圈，拎了一個飯糰，順便承上啟下，他還真買了瓶水。

回來又拿了一包巾紙，結賬，然後在店員小姐姐把飯糰塞進微波爐裡加熱的時候撕開巾紙的包裝，出來一張，倚靠在收銀臺前慢條斯理地手。

大概是因為他剛剛揍了腱子哥。

年形修長清瘦，懶懶散散靠著收銀臺站，安靜又專注的樣子沒半點剛剛把人臉往膝蓋上砸時的狠戾，手很漂亮，在便利店的燈下顯得冷白，能看見淡淡的青管。

他低著頭，鼻樑很高，額髮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狹長的眼，睫不算很長，卻十分濃，尾睫上揚眼尾微挑，冷漠又多的眼型。

林語驚看了一眼明明有點害怕，卻又忍不住一直看他的店員小姐姐，心「嘖」了一聲。

就這張臉，之前都不說了，以後得禍害多小姑娘啊。

微波爐「叮咚」一聲轉好，沈倦作停下，抬起頭來，看著收銀的店員。

小姐姐還在看著他，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紅著臉匆匆別開視線，打開微波爐，用紙巾包著飯糰拿出來。

沈倦接過來道了聲謝，將巾紙丟進垃圾桶裡，轉出了7-11。

林語驚跟著他出去。

夜風溫涼，兩個人繞過門口一群打打殺殺的中二年迅速撤離犯罪現場，走出去一個街口，林語驚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約約好像看到了警察叔叔們的影。

天降正義，不良年作鳥散。

回過頭來：「你真不管你朋友啊。」

就這麼溜了，你還想不想當個有信服力的社會哥了。

沈倦「嗯」了一聲，沒回頭看，將手裡的飯糰遞給。

年漂亮的手拿著個飯糰到面前，林語驚愣了愣，眨兩下眼：「嗯？」

「剛剛那個不是掉了。」沈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