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轉角，就見弘暄和弘晳等在二門，兩人神有些疲倦，但好歹是沉穩的，兩個已經長大青松般的兒子筆直地站在那兒，讓程婉蘊心裏更堅定了幾分，東宮已經有了兩個長的阿哥，弘暄不就是改變了歷史的鐵證嗎？弘晳終于不像歷史上那般單打獨鬥了，有個大哥在邊，兄弟齊心，終歸能熬過去的。

兩人見程婉蘊過來，都大步迎上前來，左右扶住了額娘冰涼的手。那邊一屋子眷，兩個人一是怕沖撞了，二是人多有些話不好說，便早早使了人過來通傳，約在此相見。

昨日他們回來得晚，幾乎是天亮才趕回來，邊又跟著不八旗兵將，程婉蘊便強做主讓他們都先回去休息，什麽都不說，母子三人不過相視一眼就已經心靈相通。

今日那些兵已經退到行宮外，圍而不擾，只命一個總兵進來給程婉蘊下了最後通牒，不論如何，過了午時們就得出發。

弘暄和弘晳又給程婉蘊帶來了新的消息，總算知道了一些木蘭發生的細節。怪不得康熙反應那麽大，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兇案，即便是個太監，也足夠康熙骨悚然了，要知道大清可是已經有了火炮手銃，在離他大帳那麽近的地方殺人，那若是用手銃呢？

他能睡著才奇怪呢！

“接旨出了木蘭的時候，就聽說幾個隨駕的皇叔都被皇阿瑪勒令即刻回熱河了，上三旗裏有烏拉那拉氏的人，護送我們出來的時候悄悄了點風給我們二人，皇上把托合齊大人、鄂倫岱大人都關押了起來，似乎懷疑這兇案與幾個皇叔有關系。”弘暄垂下眼皮低聲道。

弘晳的思緒卻比弘暄更清晰，他們當時的帳子就在康熙帳不遠，因此對事的發展脈絡很清楚：“皇瑪法不知是什麽緣故，先是換下隆科多、鄂倫岱，讓托合齊大人負責駕圍的護衛，隨後我們也搬了過去，但沒過一兩個時辰，托合齊大人就因兇案被收押，隨後皇瑪法要走，木蘭就了，幾個皇叔都不準跟過去，是約莫一個多時辰以後才傳過來旨意的，但卻將各大臣與皇叔都分開安排，由此可見，皇瑪法最防備懷疑的就是幾個皇叔了，這是毋庸置疑的。而托合齊大人被卷其中，才將阿瑪也扯了進來。”

弘晳幾句話就讓程婉蘊明白了太子會半夜被走的原因。

不是太子做了什麽，是有人要利用托合齊將太子扯進來！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托合齊本就不重要，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拉太子下水！程婉蘊一下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兇險之，冷笑道：“太子爺不論怎麽辯解，托合齊卷其中是事實，這正是他們想要看到的，他們要讓你們皇瑪法厭了太子爺，即便不能一擊斃命，也要皇上忌憚太子爺的勢力。”

托合齊什麽份，他的“九門提督”的職全稱做“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這個職賦予了他手中能調用、掌管兩萬兵馬，負責京城城的九道城門以及皇宮宮門的衛戍，而他手裏這兩萬兵馬也是離出八旗兵，是康熙單獨設立、戰力極強、規模龐大的武裝力量，幾乎各個都配手銃、長刀，屬于冷熱武人手一只，這個職務相當于首都武裝部司令。

康熙不起疑心的時候，托合齊和太子關系親他只會覺得安心，但一旦康熙對托合齊起了疑心，太子就一定會被連帶著懷疑：“這老兒子是不是想謀老子的命啊？”

這還是一石三鳥之計，因為托合齊被卷兇案，他這個九門提督的位置還能坐得住嗎？康熙八不會讓他繼續坐下去的，不過一個小太監的命，一就能影響太子在康熙心裏的地位，二能除掉托合齊打擊太子黨的勢力，三能空出來一個要的職位，讓自己人站上去。

弘晳和弘暄還在小聲猜測背後布局之人會是誰，但程婉蘊已經知道是誰了。歷史上接任托合齊位置的人是隆科多，但隆科多這時候應該還是八爺這個八賢王的人，是一廢太子後，他也被暴怒的康熙毀了繼位可能，佟佳才讓隆科多去投靠四爺的。

歷史上的四爺并不康熙喜，“為人輕率、喜怒不定、刻薄寡恩””都是康熙評價他的原話，甚至《清史稿》還曾記載，四爺在太子被廢以後醉心田園、韜養晦，自稱“天下第一閑人”，天天種菜種瓜孝敬康熙，再也不將喜怒擺在臉上。

有一回趁著康熙心好，四爺便誠惶誠恐請求康熙將起居注上對他的評語刪去（康熙邊有個職‘起居注郎’，是專門記載康熙的言行的）：“兒子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礪與風雨，已經改正了，請皇阿瑪給兒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注2】

康熙觀四爺這幾年的行為舉止，便答應了。然後起居注郎又把今日的對話記載了下來，所以後世的人還是知道四爺曾經被自己的父親評價了什麽。（當然，康熙看人還是很準的，喜怒不定四個字咱們的四爺在登基後又故態複萌了。）

不寵又被佟佳氏放棄的四爺，是被太子提攜在邊，才能被自家皇阿瑪多看一眼。程婉蘊這麽多年在宮裏，也在毓慶宮見過四爺幾回，相信四爺的人品，即便有野心，恐怕也是在太子爺被徹底二廢之後。他比其他幾位爺聰明的地方就是，他能夠清楚地判斷太子在皇上心裏還有沒有可能，所以他在九龍奪嫡的前期真是一點破綻也沒有。

知道了敵人是誰，程婉蘊反倒不怕了，現在只想早點到熱河。

想通了這一節，程婉蘊便真正鎮定了下來，對兩個兒子嚴肅地說：“有關幾個皇叔的話，你們都放在肚子裏，往後誰問都不能出一點想法。你們倆個都大了，該替你們阿瑪分憂了。等到了熱河，我們只怕都沒法子和外頭聯絡了，等會額娘會去和你們四嬸商量，讓幫忙盯著外頭、打聽消息，額娘在熱河行宮還有幾個人能用，到時會給你們四嬸，這樣我們才不會變聾子瞎子，只是這事不能人知道，你們兩個心裏明白就好。”

這麽多年來，熱河的小太監與暢春園的小太監一般，程婉蘊都收用了幾個，平日裏也不他們做什麽，但到了這種時刻倒是能派上用場了。

程婉蘊一改往日鹹魚的做派，一樁樁一件件地吩咐了下去。和孩子們要被關起來，但京裏也得有人運作，防著老大、老八的人落井下石，這都得托給四福晉了。

弘暄和弘晳見額娘振作了起來，也都松了口氣，心裏還多了幾分敬佩與安定。別看額娘平日裏弱弱不問世事，但遇著事了，不哭不鬧，還有能力分析局勢做出判斷、布下棋子，旁人都以為額娘以侍人才從小格格爬上了太子嬪的位置，但只有在邊的人才知道，上有多大的能量，才是這個家裏的主心骨。

很快，張家口行宮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程婉蘊坐在馬車上對出來送行的烏拉那拉氏說：“別擔心，四爺一定沒事的。回頭……”周圍人多眼雜，沒說下去，但烏拉那拉氏已經輕輕福了個，眼眸堅韌，“娘娘，我明白。”

兩個人相互擔起了守護這個家的責任，烏拉那拉氏目送著那一長串馬車遠去了，不知為何眼底有些發酸，隨後立刻擡手將眼淚抹去，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了起來。

娘娘是的榜樣，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