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點頭，太子一共就有過四個人，其中就有兩個抱病的，也實在是……僖嬪考慮得很周到。

這事兒定了以後，毓慶宮裏頓時暗流湧。

旨意下來，李氏立刻派人把後殿倒座房收拾了出來，兩位新格格分例該有的太監宮也從務府送過來了。

正殿不得，後殿的空屋子不多了，程婉蘊本來以為李氏至會分一個人到後罩房和一塊兒住的，沒想到李氏是把兩個格格都到倒座房裏，每人兩間屋子起居，院子和茶房都共用。

淩嬤嬤也沒說什麽。

讓程婉蘊大大松了一口氣。

兩個格格沒多久就來了，正是六月底燥熱的時候。

紅櫻指揮著小太監把冰鑒中融化的冰倒出去，吩咐再去敲一塊兒新的來。

正值午後，紅櫻輕手輕腳掀起竹簾，屋子裏靜悄悄的，紗帳被風吹得微微鼓，碧桃坐在小兀子上打絡子，青杏著芭蕉扇，給臥在涼榻上睡的程格格打扇。

天氣一熱，宮裏也換上紗，程婉蘊貪涼，午睡就穿了件淩紅繡五彩鴛鴦的肚兜，外罩一件藕紗衫子。紅櫻見了皺眉，小聲責問：“怎麽不給格格蓋被？著涼了可是玩的？”

青杏低頭不敢回話，還是碧桃答：“姑姑，格格說什麽也不讓蓋。”

紅櫻拿手指點點們，自去取一條綢涼被來，替程婉蘊蓋在腹部。然後低聲細語教導二人，雖為奴才，卻該有勸誡主子的心，不能真了個應聲蟲。

“如今新來了兩位格格，正是得寵的時候，格格上面上不說什麽，是將苦水往心裏咽了，咱們伺候主子合該更盡心細致，別格格多添煩憂。”紅櫻嚴肅道。

“是，姑姑。”

程婉蘊其實在紅櫻蓋被時就醒了，聽了這番話，才恍然大悟，為何們院子裏的人最近都小心翼翼并且掩飾不住地擔憂和不安。

自打王格格、唐格格了毓慶宮，太子爺連著半拉月都歇在們屋子裏，兩人寵的程度算是平分秋，楊格格就不必說了，聽說天天寫悔過信遞出去，但都被淩嬤嬤攔了。

李側福晉仍抱病吃藥，但八月便是皇太後壽辰，太子也隔三差五會去那兒坐坐，提前預備壽禮的事。

毓慶宮的下人們都說程格格時運不濟，才風沒多久，就冷竈了。

其實真沒有紅櫻們想象中那麽悲苦。要接男人“三妻四妾”的事，從帶著記憶出娘胎起，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從來也沒有肖想過在這個時代能有什麽，只要丈夫為人正直不是邪之輩，都是搭夥過日子，給康熙當小答應、給太子當格格或者嫁尋常宦人家，對于來說都一樣。

清醒得很，太子爺之前寵，就，如今有了別人，也不傷心，照樣關起門來好好生活。太子可以是的朋友、親人或者老板，但或許不會是人……這“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說出來，恐怕會把紅櫻們嚇到，畢竟這是一個以夫為天的時代。

們都覺得應該主做些什麽，挽回太子爺的心。

紅櫻甚至替支招：“格格，您的桃烏龍茶不是都窖好了？還有新曬的桂花烏龍、雪梨白茶，何不請太子爺過來品茶？”

程婉蘊不想，辛辛苦苦做的茶，自己都不夠喝呢。

反正李氏在分例這一塊兒是從來不克扣人的，連楊格格的分例都足額發放，不擔心會吃不上飯。李氏似乎上輩子真是個會計，程婉蘊就聽添金說過一次八卦，就是李氏對賬的時候，有幾吊錢怎麽都對不上，是一晚上沒睡，把賬房、管事都來，愣是把那幾吊錢的出找出來了，才善罷甘休。

有吃有喝，有貓擼有魚養有遛，程婉蘊暫時就不大想琢磨爭寵的事。而且太子最近也更忙了，逃學事件後，康熙管兒子管得很嚴，他就算自己不得空去上書房，也要派太監去盯著，所有阿哥的課業都加倍。

至于那位日講徐元夢，康熙當時忍著沒發作，畢竟他給自己立了個“崇儒”的人設，最近，他就借機將徐元夢上職都擼了，一腳踹到了順天府做鄉試考。

程婉蘊為什麽知道呢，因為徐元夢還有個職是“太子中允”，是東宮屬，給太子理日常行政事務的，但這個職也被擼了，所以他們小院每個月發放分例的時候，冊子下面那個簽字的地方，換了額楚。

這人原是太子的哈哈珠子，頂替升了。

徐元夢是太子爺親近的人，一點不留地被擼了，太子自己又挨了罰，回來手腕上了好幾天的藥油，幾乎都提不起來。

他心八不怎麽樣，程婉蘊還盼著這時候太子不來這兒才好呢。

“你們放心吧，”程婉蘊忽然出聲把三個宮都嚇了一跳，紅櫻忙道：“格格醒了？口不，要不要喝水？”

程婉便坐起來喝了碗吊在井裏湃過的綠豆湯，沙甜清涼，舒服得呼出一口氣，拍了拍紅櫻的手說：“你們都別怕，船到橋頭自然直，沒瞧見鄭隆德他們還是一樣伺候麽？穩著呢，哪天三寶不來咱這兒玩了，你們再我去花園裏跳舞吧。”

三個人聽了都被逗笑了。

這個梗出自唐格格，因為最近王格格伺候太子占得天數多，便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花叢中翩翩起舞，總算有一次太子見了。唐格格是那種玲瓏有致的材，跳起舞來確實是賞心悅目，別說，套路老但管用，太子爺晚上還真去那兒了。

不過，據添金的小道消息稱，太子每次去兩個新格格那邊，總是完了事就走，從沒在那留宿過，也不和兩個格格一塊兒用膳。

這一點微妙地不同，鄭隆德更有會，因為太子爺隔三差五就會差人指明要吃他做的菜，但又不說什麽菜，就一句：“看著上。”

何保忠在那眉弄眼地不明說，依誮鄭隆德還能不明白麽？

他就照著程格格的口味做。

所以，他對程格格還是一如既往殷勤備至，每天都額外孝敬點消暑的點心、茶湯，其他掌勺太監有想得明白的，也有想不明白的，但這次他們就不敢像之前那樣武斷了，都跟著對程婉蘊持觀態度。

今兒鄭隆德就送來一碟子“蓮葉湯”，是用銀模子做出來的綠豆大點兒的花卉形面點，配上拿荷葉煮出來的糖水，再用冰湃得涼的，又好喝又解暑。

程婉蘊難得用完了一碗，一到夏天，就會不太想吃東西，所以最近食也不好，經常用了點心，吃點水果，晚膳就不吃了。沒幾天下來就瘦了一大圈，外頭的人都傳，這是失了太子爺的寵傷心這樣的。

都不知道怎麽解釋，比起總讓有點不安的李氏和張牙舞爪的楊格格，其實真的不太討厭王、唐兩個格格。

王格格和唐格格兩個人長得不像，王格格個矮，是個瓜子臉，唐格格個高，卻是圓臉，但們上的氣質和格幾乎一模一樣。

溫順、謙恭、脾氣好。

程婉蘊聽說們十三歲就經過務府選秀宮了，在宮裏已經六年了，這和李側福晉是不一樣的，李氏是一宮就當側福晉，是主子。們宮是從最下等的使宮做起，然後慢慢地才了僖嬪的眼，能進屋子伺候。

但也不是僖嬪上的那種大宮，說到底，就是實打實從基層爬上來的。

兩個格格每天都去找李氏說話，態度都很恭順，李氏說什麽們都能接上話，然後讓李氏聊得開開心心的。偶爾，程婉蘊也去“尬聊”的時候會和們上，們總是很和氣地跟問好，一點也沒有借著年紀更長或者寵更盛就當衆不給面子。

而且，們剛來那天就帶上禮來程婉蘊院子裏見禮，從進門就開始流誇的院子好、屋子好、魚貓養的好，連葡萄滕都長得茂盛，說結了果子們一定來討一串，直到牆底下的花都挨個誇過了，實在沒得誇了，才起告辭。

們送的都是不會出錯的繡帕，程婉蘊也回了們兩把沉香木做的扇子，結果下一次去李氏那邊請安的時候就見們拿著，還跟分說這扇子特別清香，還安神，現在晚上都睡得都更好了。

們誇人的技巧總是很真誠又詳細，讓人不由得到妥帖。

程婉蘊這才會到什麽是真正在宮裏爬滾打過許多年的人，最是知道怎麽和人相，一點也不會恃寵而驕。

你說，著兩個格格這樣脾氣的人，哪兒能討厭得起來？

所以程婉蘊還理解太子的，有兩個解語花一般的人放在邊，要是太子也該狠狠寵上一段日子。

不過，後頭又生了件可怕的事，把程婉蘊嚇得不輕，也顧不上分析兩個新格格怎麽得寵的了。

楊格格死了！

這事，還是得從太子罰這件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