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 稍縱即逝，瞬息萬變

元衾水的住在王府算偏僻。

平日格斂, 朋友只有方朧一個，也不出風頭，總被人忘。

所以的離開沒有影響到王府分毫。

小院照舊寂靜。

樹影落在石桌上, 輕輕搖晃。

元青聿獨自站在院落中。

他到困, 妹妹明明安靜，在院子裏時也很發出聲音。

為何一走，明明毫無變化的小院突然顯得異常安靜，空的讓人不適應。

今日他沒有出門。

大概辰時三刻，親信快步回來低聲跟他彙報：“大人, 元姑娘已安全出城。”

“都跟上了嗎？”

“大人放心。”

為免打草驚蛇，元衾水走時，接的馬車只有一輛，一旦出城，元青聿提前安排的護衛就會隨其後，一路護送到并州。

元青聿嗯了一聲，道：“下去吧。”

親信低聲問：“大人您打算何時——”

“殿下？”

元青聿忽而出聲打斷他。

親信收斂聲音，退到一旁。

院門敞開, 謝潯闊步從外走進。

他氣質冷峻, 矜貴疏離，與這間溫馨但略顯偏僻窄小的院落格格不。

元青聿輕蹙眉頭, 脊背微微僵直。

在原本的計劃中，他會在五日後, 確定妹妹已抵達地方再開口與謝潯協商。

現在元衾水尚未走遠，謝潯此時發現不對去抓人，完全有可能又把帶回來。

謝潯看出了元青聿的意外，但他并未多想，畢竟元青聿一向如此。

這是他第一回在青天白日裏, 明正大走進元衾水的住。

之所以來這麽早，蓋因他昨日答應過元衾水今日來看。

若是食言，恐怕又要跟他鬧脾氣。

元衾水最近脾氣見漲，總是炸。

但是謝潯決定不與計較。

畢竟總是很粘人，總是急迫地想從他上索取親與肯定，雖然無法全部滿足，但離不開他的模樣總是能取悅他。

只是婚後，希有所收斂。

畢竟他忙公務時，的確不能陪。

院花朵妍麗，燦若雲霞。

謝潯又不由猜想，元衾水上的花香，是否由此而來。

視線隨意脧巡一圈，不見元衾水影。

只有那個多管閑事的兄長。

元青聿朝前一步，阻擋之意很明顯，提醒道：“殿下，婚之前您不該如此堂而皇之地來找我妹妹。”

謝潯如若當真遵守這些繁文縟節，就不會堂而皇之地進來。

他停住腳步，視線掠過元衾水閉的房門，開門見山道：“還沒醒嗎？”

元青聿道：“殿下請回。”

謝潯面不悅，眼皮低垂著，神出幾分冷意，審視著元青聿。

氣氛略微僵持。

最終還是元青聿，出聲妥協補充道：“殿下，妹妹今早出門了。”

謝潯：“昨晚宿醉。”

“想要跟好友去逛街。”

“跟誰？”

“方姑娘。”

“ 們這麽有力？”

“可能是太年輕。”

謝潯線抿直，并未全信：“元青聿，你這是為了阻撓我見想出的借口？”

元青聿退開一步，元衾水的房門便展在謝潯眼前：“殿下可以進去看看。”

謝潯睨他一眼，擡步便要進門。

但巧合地是，此時正好，外頭隨從突然來報，說是有要事尋他。

謝潯只好停住腳步。

元青聿面如常，適時提醒道：“殿下還是先去忙吧，您停在這裏，若是被旁人看見，只怕不合禮數。”

男人輕飄飄道：“誰敢置喙嗎。”

元青聿不語。

謝潯臉也沒好到哪裏去。

特地前來，卻未如願見到元衾水。

謝潯并不喜這種覺。

心口湧上一莫名煩躁。

外頭又在出聲催促，目全部彙集到他上。

然而僵持中，謝潯最終還是沒再多留。

元青聿面無表地看了一會謝潯背影，才淡淡收回目。

這一刻，他知道妹妹安全了。

不會再被謝潯的人攔截。

無論再快，錯過今天上午。

便再也來不及了。

*

直至暮四合之時。

謝潯終于從一堆繁雜的公務和無趣的往來應酬中徹底。

他靠在椅背，指尖弄眉心。

今日與往常其實無甚區別，但或許是因為今天上午去找元衾水但撲了個空，所以今天一天他都心口不順。

做事也頻頻走神，并不專注。

此時，師青從外面走進，他確認道：“殿下，你婚的事……確定不告訴王爺嗎？”

兒子親不告訴老子。

這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他輕聲提醒：“現在傳信告知王爺，王爺沒準還能趕回來。”

謝潯終于擡眼，“告訴他幹什麽？”

謝昀秋這輩子于上就沒有功過，他整個人在這方面都晦氣到令人發指。

不回來正合他意。

師青無奈地應了聲，然後道：“那殿下，屬下安排他們送晚膳過來？”

謝潯垂下手臂，道：“不必了。”

“元衾水回來了嗎？”

師青今日沒跟去，一時恍惚：“什麽？”

他愣了愣，旋即道：“屬下差人去問。”

“罷了，回來。”

謝潯站起來，揮袖離開桌案。

現在去問又再返回稟報，還不知得拖到什麽時候。

心煩意一整日，他決定再次親自去找元衾水。

最好是回來了。

否則——

算了，否則也不會怎麽樣。

昨晚迷糊那樣，也許是本沒聽見他要來看的話。

霞萬道，石風亮起芒。

謝潯沒做任何停留直奔元衾水院落。

而與此同時。

元青聿還待在院落裏，他今天特地沒有去上值，就是為了理如若有人來找元衾水，他會出面搪塞。

然而今天一整天。

除了辰時的謝潯，竟然再沒人來找過元衾水。

傍晚時辰，按往常他該做晚膳了。

但元衾水不在，他想了想便懶得開火。

院中依然靜得不像話。

一兩個時辰還好，時間長了他待得就有些急躁，忍不住去想在自己離開的這十年裏，妹妹是不是十年如一日忍這種孤寂。

以往他在外做，是否勞累暫且不說，但跟僚友關系都還尚可，每日也有事做。

妹妹都在做什麽？

這個問題不能深想。

後來他實在閑來無事，念及這是元衾水住了十幾年的地方，便將花圃的花重新打理了一遍，然後又去堂屋看了一圈。

布局跟十年前他走時一模一樣。

擺件陳設都沒過。

最後他又打開了元衾水的房間，想幫看看是否有。

房間被收拾地分外整齊。

他掃視一圈，最終只拿了幾卷畫紙出來，然後注意到床下的木匣，彎拉出。

裏面是一堆雜。

大概是忘扔了。

正當他打算搬出去扔掉時，外頭又傳來腳步聲，擡頭只見謝潯毫無阻攔的闊步走進來，目睨視開口便問：

“元青聿，你在幹什麽。”

元青聿松開手，對謝潯這總是隨意進出他妹妹房間的行徑略不悅，他站起道：“殿下，您是所為何事？”

謝潯沒理他，他站在元衾水房門口。

天邊湧的金黃正在消褪，黑暗不停吞噬晚霞，他目掠過這間房，第一反應是分外整齊，整齊到空。

他一共只來過兩次元衾水的房間。

兩次都是黑暗中的匆忙一瞥，他從未注意過這間房的布局。

但是，不該是這般。

從今天上午，一直持續到現在的煩躁終于在這一瞬間達到頂峰。

他走近兩步，重複道：“你在幹什麽。”

元青聿道：“替妹妹收拾房間。”

“元衾水呢？”

元青聿道：“還沒回來。”

謝潯頭也沒回，聲音冰冷道：“師青。”

師青立即走上前來。

“去把方朧過來。”

元青聿輕抿雙，不語。

謝潯又掃向桌面。

桌上半點灰塵也無，但他明明有些大概印象，前兩次來桌上都是堆滿雜的。

這房裏，居住痕跡變淡了。

可是為什麽？

心跳一陣陣加快，一悶窒直沖口，他極其厭惡這種難以把控的，煩躁到極致不確定，臉也不由冷了幾分。

“元青聿，真以為你是兄長，我便不會拿你如何嗎。我再問你一次，元衾水呢。”

元青聿依然不語。

謝潯冷笑一聲，旋即吩咐：“包括方朧，今日王府所有守門的護衛，以及徐管家，全部過來！”

“給我挨個問。”

師青立即應下，轉去辦。

“師青，不必去了。”

元青聿終于靜靜開口。

謝潯視線靜靜籠罩他。

天暗淡，房沒有燃燈，男人俊的臉龐盡顯晦暗。

實話說，哪怕到此刻。

謝潯都完全沒有想過元衾水會離開。

他只是厭惡這種不確定，厭惡元衾水在他掌控之外的覺。

并且很快決定，不管這次到底是怎麽回事，此後他會親自派人留意元衾水的向。

元青聿道：“出去說吧。”

謝潯立在房門口，高大的形分毫不讓，他不容拒絕道：“就在這說。”

元青聿看了他一會，最終妥協。

本來就瞞不過謝潯太久。

不過好在，他這次追不上元衾水了。

他靠在床沿，在近乎凝滯的氣氛中靜靜道：“殿下，下在與妹妹商議後，認為這門婚事并不適合我妹妹。”

周遭死寂，所有聲響都被淹沒。

“婚事取消，請殿下另擇良人。”

謝潯疑心元青聿在夢游。

他以為自己是誰，元衾水的嫁都完工一半了，他說取消就取消。

謝潯一時被他氣笑：“你就這麽喜歡給做主，所以是你把藏起來了。”

元青聿道：“我只是配合妹妹的決定。”

這房間裏，尤有淡淡花香。

是元衾水上的味道。

沉寂蔓延，空氣仿佛結了冰。

元青聿的話，在腦中滾了一遍又一遍，謝潯盯著元青聿的眼睛，面上全無反應，心裏卻在想——

配合元衾水的決定？

元衾水本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從靠近他，到決定婚，元衾水就沒有拒絕過他，很顯然，很他。

雖然他偶爾懷疑元衾水的忠貞，但他并不懷疑元衾水的意。

這中間也不可能有什麽差錯。

所以一定是元青聿迫。

元衾水毫無主見，只是被迫聽從兄長的安排而已。

思及此，男人臉越發鷙。

元青聿顯然是個阻撓。

但如果殺了他，元衾水大概會生氣。

“殿下，曾經我答應這門婚事，只是因為我妹妹大概心裏還有你。而現如今，不管你是何緣由讓我妹妹決定不再與你婚，都希你能與我妹妹好聚好散。”

“至于退婚緣由……作為補償，殿下您隨意便好，我與妹妹不會幹涉。”

“或是您想要其他補償，我們都可以再商量。”

話音才落，砰的一聲，原本他放在桌上的東西被盡數掃落在地。

謝潯陡然近他，男人居高臨下聲音危險道：“你把藏哪裏了？”

元青聿面不改，直視謝潯。

男人臉沉，刻意放低的聲音猶如鬼魅輕語：“是并州吧，昨晚走的？”

“你趁醉酒，在我眼皮子底下私自送出府。”

“我很好奇，你怎麽敢呢？”

元青聿有些想笑。

他站直，不知第幾次重複道：“殿下，我從不勉強妹妹。”

謝潯倏然擡手掐住他的脖頸。

手背青筋顯，他額角直跳。

場面頓時繃起來。

師青在後上前一步試圖制止：“殿下！”

“……殿下，不要沖。”

謝潯卻完全不為所，男人顯然已至暴怒邊緣，他的絕大多數理智都在告訴他，是元青聿罔顧元衾水意願送走。

再不濟，也是他想方設法的拿親綁住威脅，元衾水自己，必定是被迫的。

但是又存有那麽微妙的，一聲音不停的在他心裏響起。

倘若真是元衾水自願的呢？

後悔了。

或者說，的意結束了。

聲音由低語變為怒吼，擾他的理智，謝潯手臂抖，目元青聿。

心裏的焦躁讓他迫切的想要使元青聿立即承認，就是他的元衾水。

然而下一瞬，不斷向前的腳尖踢到一個木匣，裏面響起茶杯撞聲。

目隨意掠去一眼，他目停頓。

元青聿趁機推開謝潯。

他聲音沙啞，冷淡道：“殿下，你當真要弄到如此地步嗎。”

謝潯卻并未理會。

他蹲下子，修長手指出，撥弄了一下木匣裏的東西。

畫紙，錦帕，茶杯，狼毫筆。

他的寢，《三命通會》，茶杯，以及他挑細選玉飛天。

基本都在這了。

為什麽放置的如此隨意，為什麽在地上，為什麽不帶走。

他聲音如常地問：“這是什麽。”

元青聿：“妹妹囑托我扔掉的破爛。”

謝潯神僵，腕骨了一下，在寢之下，拿出了枚致的小熊木雕。

那天晚風徐徐，繁星閃爍。

淩晨時，他決定讓得逞。

傍晚時，他跟說要親。

得到這塊木雕時明明很開心，著他時眼睛勝過滿天繁星。

此刻為什麽又將它留下。

是嫌它廉價，還是那時的開心與心，都太過短暫。

短暫到稍縱即逝，瞬息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