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草原上的雄獅一般，只能無聲地看著更強壯的后代煥發著生機，終將會有一日，取代自己的位置。

“君玉啊……”他發出慈父般的輕喚。“你即將及冠，也該考慮娶妃一事了。”

裴神玉卻默聲不語。

皇帝面容微沉。

他雖老了，可他昔日的威儀卻仍在。

那是來自一個執掌大權多年之人，昔日雄獅的指令。

“朕想要賜婚，梁家之梁明惠，為你的太子妃。”

“你可愿意？”

梁家，便是淑妃母家。

座上之人雖是以詢問之語，但口吻卻深沉篤然，不容人拒絕。

屋外忽起悶雷之聲，風雨來。

作者有話說：

太子的回答還是有些小心機的~

“那你喜歡怎樣的子？”

“眉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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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允諾

裴神玉眉間無波無瀾, 仿佛并無吃驚，而早有所料一般。

他緩而跪在皇帝面前：“父皇，恕兒臣不愿。”

“哦？”

皇帝的表卻突然變得饒有興味。

他注視著雖是跪姿, 卻仍拔如松，不曾折腰的太子, 聲音微沉：

“若是朕執意賜婚, 你可是要抗旨不遵？”

帝王一怒，伏尸百萬。

皇帝的問話，如千鈞一般來。

然而裴神玉卻沒有回答他。他只是面容沉靜地提起一事：

“父皇可還曾記得，兒臣八歲那年？”

皇帝不知是因為見他避而不答, 還是因為自己本想不起那一年, 他十分不悅地皺了皺眉。

“你提這個干什麼？”

他就像一只隨時可能暴怒的獅子。

“龍朔元年，母后病重，臥床不起。”

裴神玉卻兀自說了下去：

“兒臣夙夜憂慮，您不忍見兒臣日益消沉, 便安兒臣, 您已派人去靈山寺上，求方丈拿出寺中傳世舍利, 以治母后之病。但大約是因為所去之人皆心不誠，才一直沒有求來。”

“您說等有人求來了，母后的病就能好了。”

皇帝一怔。

“于是兒臣便拿了太傅的令牌, 出宮前往靈山。一步一叩, 及至登頂。又長跪寺前, 求方丈賜藥。”

“方丈不忍, 便給了兒臣一枚丹丸。”

那年天下罕有大雪, 及他登上山, 眉間已是俱染冰霜。

方丈容, 才善意地欺瞞了他。

自然，寺中也并無舍利，那也只不過是一顆養心丹藥。

而皇后之病，實則卻本沒有醫師能診治出確鑿病因，自然也無法對癥下藥。最終，他也不過只能眼睜睜看著化作一枯骨罷了。

裴神玉垂著眼，神淡漠，如回到那一天的雪中。

“后來雖然兒臣無法救到母后，可您卻也獎賞了兒臣，您說，今后可以實現兒臣的任何一個愿。”

可除了讓母后病愈，那時的他別無所求。

皇帝眼中也不浮現一恍惚。

他想起自己還是太原王之時，王公以許他。王家有姝，他后來亦十分尊敬自己的夫人，與王氏有過一段恩時。

后來王氏喜誕麟兒，那一日，東方有紫云金，如神人來。

他以為這是上天降給他的祥瑞之兆，大為喜悅，下令不久就舉兵起事。

果然，之后他屢屢大勝。

而這個長子，也的確如他所期一般長。無論他賜下什麼旨意，千難萬險，他都能做到最好。也仿佛沒有任何弱點，天生就適合做一個帝王。

只是后來……

皇后不知為何，漸漸與他逐漸離心，而太子也常年出征在外，極相見。

他也有了許多別的人和孩子。

可如今，當昔日的人已經土，看重的兒子一臉淡漠地提起往事，以抗拒他的賜婚。他又不開始懷念起最初的其樂融融，闔家之樂。

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

皇帝的面黯淡了下去，每一之前生氣而繃的皺紋，都因為萎靡而變得更加清晰。

他像是突然蒼老了十歲。

裴神玉跪在地上，緩聲道：“所以如今，兒臣想兌現這個承諾。”

皇帝久久失言。

他本以為太子會以軍功來拒，如今他威名遠揚，朝中大臣多深所信服。而若是他以抗婚為名降責于太子，百姓亦會不滿。

可皇帝卻沒有想到，他會提起這一件事。

想起皇后之死，他終究是心有愧疚。

皇帝一時之間，慨萬千。

終是化作一聲嘆息：

“朕老了……”

“罷了，就由你自己來決定，你娶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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