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修卻是目不斜視，意態凜然的負手經過，只徑自朝著太后走了過去。

太后見狀，忙笑道:

“修兒，哀家知道你近來朝政繁忙，所以一直沒有派人去打攪你，怎麼今日有閑逸致來這里？”

李澤修聽罷，余看了一眼站在太后旁邊的李潯蕪，方才答道:

“朕聽說母后在花園擺宴，甚是熱鬧，所以過來瞧瞧，也討些茶果吃。”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和，神也不再冰冷，倒像是一個尋常王公侯府人家的子弟與自己的母親的對話。

太后已經許久未曾和他有過如此好言好語的談，要知道從前自己無論說什麼，李澤修要麼不正面回答，要麼就是怪氣地刺弄幾句。

母子二人之間總是不歡而散。

今日當著這麼多貴眷命婦的面，太后已經在心里做好了被他頂撞的準備，誰知道他卻不擺臉，還開始變得好言好語。

這可真是太打西邊出來了。

因此不有些許錯愕。

不僅是，便是李潯蕪，以及太后的心腹青嵐，都對此到震驚。

李澤修卻是一副安然自若，撿起擺在上位坐下后，又依次回應了幾句那幾個品級高的命婦的問候。

李潯蕪在旁邊細細觀，心道這人正常的時候，還是很會做一些表面功夫的。

大抵也是當上了皇帝，雷霆雨總要都施與一些，底下人才會服氣。

太后對他今日的表現實在是過于滿意，高興之余，又忙令人去準備李澤修最的羨雪芽，還有他素日喜的茶果點心，真是一派慈母之姿。

青嵐親自下去張羅，不多時，便帶著一眾宮人托著戧金描花的托盤出來獻茶換果品。

此時那安定侯夫人暗中對一旁的周凝音使了個臉，那周凝音忙上前親自為太后、皇帝奉茶擺果。

太后自是滿意，笑容滿面的接過了茶，側過頭對著李澤修說道:

“修兒，這是安定侯府的嫡，名喚周凝音。”

正說著，那周凝音恰好捧著茶盞奉到李澤修面前。

那白勻稱的一雙手端著茶盞高高抬起，致明艷的眉目婉轉低斂，嫻雅到了極致。

周凝音雖未曾敢抬眼多覷上皇帝幾下，卻也得兩靨飛紅，呼吸開始輕，于是暗自穩下心神，只聲細語道:

“陛下請用茶。”

李澤修只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他非常想轉頭去看李潯蕪的反應，可一想起起上回在外人面前對自己的“避嫌”姿態，只能強行抑住自己扭頭看的沖。

半晌之后，李澤修才揚著下接過了周凝音手中茶盞。

那周凝音見狀，心里瞬間多了幾分歡喜，忙又捧著一碟棲梨的果子獻給他。

孰料這回李澤修卻不肯買賬，只對著略微一擺手，示意自己不想用。

那周凝音一張艷小臉兒瞬間漲得通紅。

拿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覺得周圍幾道目都在死盯著自己，在暗中笑話自己。

于是只好將碟子放在桌案上，強行忍住訕訕之意，撿了兩個最為周正的果子剝開，放在李澤修面前的小碟上，笑道:

“天氣漸熱，現下用這個最是水潤可口，臣剝出來了，還請陛下嘗嘗。”

如此溫小意，落在李澤修眼里卻覺得有些刻意造作，再說剝果子之前也未曾凈手。

其實換就算凈了手，他也不會吃。

于是便裝作沒有聽見這話，只一味埋頭品茶，借著茶盞的遮掩側目觀了李潯蕪幾下。

然而李潯蕪的目卻沒有落在皇帝上，反倒是定定地看著那正反復對皇帝獻殷勤的周凝音。

那周凝音得不到回應，只能僵在那里，紅臉臊眉的樣子讓李潯蕪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再看周圍人的臉，除了太后和安定侯夫人以外，其余命婦紛紛面不屑，那周凝昔更是在角噙上一抹諷刺的笑意。

這令李潯蕪不回想起，自己當年對著先帝的各路妃嬪小心翼翼的模樣。

最懂這種進退兩難、不上不下，一顆心來回懸的難滋味兒。

侍奉人前，看人眼，通常是為人奴婢干的活計。

當時這樣做為了生存，沒有辦法。

奴婢們也是亦然。

可周凝音出高貴，父母雙親俱在，家里又有可以襲承爵位的兄長，又有什麼是非要這樣做不可的呢？

所以，不理解很不周凝音的做法，也很不理解安定侯府的態度。

宮門似海，為了所謂的家族榮譽利益，就要把兒送到這等見不得人的去，去伺候這等難伺候的人。

這樣做，是真的為了他們兒好嗎？

天家妻妾，自古以來，又有幾個是能得善終的？

李潯蕪心里堵的，不再多看。

于是，便趁著安定侯夫人對著太后賠笑打圓場的功夫，暗暗退了出去。

場人多，的作不聲不響，因此沒有幾人能注意到。

唯有李澤修見狀皺了皺眉，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吃了別的子奉的茶，李潯蕪在心里吃醋不高興。

李潯蕪退出涼亭，沿著花蔭下的小徑走。

方走至一僻靜，卻隔著幾茂的合歡樹聽見有三四個貴在那邊議論。

“你們不知道，那周家的嫡平時就占風頭，逞能耐，生怕別人不夸伶俐討喜。”

“哼，依我看，也不知從哪里學來的這左右逢源的本事，撒賣俏，倒活像是一個青樓的花魁！”

這話說的委實難聽，李潯蕪聽罷，不蹙起了眉，心道都是閨閣兒，哪里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如此刻薄人？

于是不再多聽，方想退出去時，卻聽另外一貴說道:

“你快別這麼說，我聽我母親說，安定侯新去的那幾個教養嬤嬤，可是…可是太后娘娘從宮里選去的。”

“如此說，這周家姐妹兩個，想必早就已經是定的秀了，只是如今國喪期間不好張揚，只等著尋個時機接進宮里侍奉陛下呢。”

李潯蕪聽了，心頭略微一，卻也不自知為何而。

抬頭看了一眼樹上的合歡花，只覺得腦海之中一片茫然，尋不到來路去路。

那幾個貴想來皆是好事的，抓住了攀談的機會，自是要好好分說一通。

那個方才怪氣周凝音像青樓花魁的那名貴，又開始怪氣道:

“切，難道想要侍奉陛下，陛下就會讓侍奉？我聽人說當今陛下眼界不凡，可不是什麼庸脂俗都能看上的。”

有人不忿道:

“姐姐這話說的好酸，周家嫡的貌在外面也有不人稱贊，哪里就是庸脂俗了？”

那貴冷哼了一聲，道:

“妹妹不知，這世上什麼東西都最怕有個比較。常言道，人比人氣死人。你沒看見方才同端貞公主站在一起的時候……嘖，兩相對比，可不單單是遜了一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