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這樣更好……”……

相州的這個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 而裴清在此期間發現了問題時，就向刑部寫了信，說明了這個案子的況。

所以在最後, 案子的收尾階段, 刑部下發了緝捕文書過來後, 裴清便借此和相州刺史說明況，與相州的司法參軍一起控制住了違法員。

最後就是由當地州府審理此案, 然後再將結果上至刑部複核就好。不過這也都只是過程問題了。

這次案子發生的地點在相州鄴縣，而其主使人就是鄴縣縣令, 從犯便是鄴縣整個員班子。

鄴縣在相州裏, 作為僅次于相州治所安縣的縣城, 其經濟繁榮, 人口亦是衆多, 裴清此舉無疑是替當地百姓鏟除了一團毒瘤。

所以在裴清安排好事, 準備離開的當日，百姓就自發在街道旁夾道相送。

“秋大人！秋大人！”

在大晉，刑部員有秋之稱。

歡送聲中，人群裏突然一陣，只見一位衫襤褸的壯年男子, 力突破維護秩序的守衛後，踉蹌地沖到道路中央，撲通一聲，就跪在了裴清面前。

他雙手拉開一塊皺布，布上滿是鮮紅跡, 似有字樣。

那男子趁著空隙，驟然高呼道：“相州八縣百餘戶人家，求請秋大人做主啊！”

守衛這時追趕過來, 按住他的肩就要將他拿下。

裴清連忙喊道：“放開！”

他翻下馬，過去攙扶起男子，輕聲說道：“你且莫急，你若有什麽冤屈，慢慢地說出來就好。”

而那男子緒卻仍是激，聲淚俱下道：“這兩年來，相州境圈地風，八縣百姓無一幸免，各貴族僚，仗著權勢強買我們土地，不賣就趕，我們為了生計，便又只得以極高的價格將土地重新租回來，為他們的佃戶，可是偏偏又有每年租金和賦稅著，一家人溫飽都不夠滿足了……”

“近年來，收不好，草民邊已經好幾家人被死了！”

“秋大人……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男子再次跪下，牽開手中的布，“這上面是由我們百餘戶人家一起所寫的書，契紙和竭力保下來的田契草民也都帶了過來。”

“聽說近段時間鄴縣來了個中央員幫鄴縣百姓抓住了污吏，所以草民才拼死一搏，將證據給大人，求大人做主！”

裴清聞言，面凝重，蹙的雙眉下，滿眼皆是震驚……

——

裴清在鄴縣的事傳得很快，不久其餘地方難的人也都趕了過來說要請他做主。

最後證據整理下來，才發現整個河北道都無一幸免，圈地之氣早已蔚然風。

——

林舒窈雖離開了京城，但每日都在和城中的人聯系，實時了解朝中向。

不過好像仍是慢了一步——

從長安到相州，每日騎馬趕路一般需要半月的時間，縱然和楊佑竭力將行程短到了十日，但裴清在相州發生的事仍是被傳回了長安。

這件事牽系到了太多人，當地世家自是要盡快和朝中的人通氣，而八百裏加急傳信，他們未嘗沒有這個能力。

林舒窈上裴清那日，是他剛好收集好證據，離開相州的那日。

二人在道上遇上時，皆是怔了片刻。

裴清先問：“言言？你怎麽來了？”

——

二人尋了僻靜的地方單獨說話。

林舒窈對他剛才問的話沒有答，只反問道：“聽說河北道的百姓都來找你訴苦了？”

裴清想過這件事很大，會很快就被傳揚出去，所以林舒窈這樣問，他也不奇怪。

裴清低聲：“嗯。”

林舒窈說道：“你現在寫封信，立馬讓人加急送回去，就說你在河北道之時聽說了這些事，但因你上還有著其他案件需要及時回去複命，所以現在的這些事的查辦就無暇顧及，請朝廷派其他人來。”

裴清：“為什麽？”

他目堅定，說是在詢問，其實是在拒絕。因為他知道，以這件事的棘手程度來看，他若放棄，應該就沒有再接手的人。

林舒窈撇開頭，還算溫聲的：“這件事牽扯太廣，你初場，應付不來的。”

而裴清聲音也依舊很清和的：“就因為這個麽？若是只因為這個，那你就不用擔心，所有證據我已梳理好，只要上去，幕後之人就難逃罪責。”

林舒窈蹙眉道：“可關鍵是幕後之人會讓你把這些東西上去嗎？”

“你知不知道，河北一帶有多名門族？清河崔氏、範盧氏、趙郡李氏，就連我朝高祖的起兵發家之地也是在平州，這些人你惹得起嗎？”

裴清輕聲：“證據之中并沒有他們的影。你不必擔心”

林舒窈忍無可忍：“夠了！你不要再裝糊塗了！”

“你知道，這件事之所以能傳得這麽快，就是因為世家串通一氣，小的依附大的，大的照拂小的。那些名門族自是不會牽涉進去太多，可你將證據上去，讓依附于他們的豪強遭難，就無異于斷了他們的臂膀。”

“而且，莫說河北的世家都因此被牽連進來，恐怕其他州府也有不世家參與此事，不說旁的，林家就一定與此事相關。你敢說，你和他們對抗，一定能贏嗎？”

裴清緩緩開口：“我自是知道世家勢力盤錯t節，這件事理起來并不容易，可是我既為，便要為百姓考慮，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林舒窈怒：“但我這是在救你！”

“你知不知道，現在京城有多？因為你的事，立儲也不吵了，帝黨和相黨竟也不爭了。”

“這說明什麽？說明你到了他們全部的利益了！”

“圈地之事，是每個王朝，隨著時間流逝都不可避免發生的事。旁人若是遇到這樣的事躲都躲不及，你又何苦在這件事上把自己搭進去？”

裴清詫異：“所以就因為旁人避，我便也要退讓了嗎？”

“你說得對。這的確，是千百年來，所有王朝都無法規避的問題。可我既窺見他們之惡行，便不會放任他們繼續下去。為生民立命，本就是我仕的初心。”

林舒窈高聲：“所以就要做無畏的犧牲嗎？”

林舒窈憋住火氣：“你有沒有想過，如今以你的力量，你想與他們面對面沖突，本就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到時候莫說你想要的結果能不能實現，恐怕就是你自己，也會深陷在囹圄之中！”

一字一句地想要勸阻他：“你自己尚且不可自保，又怎能捍衛你想要的東西？”

“裴大人，忍蟄伏對于你來說就那麽難嗎？”

裴清了片刻，隨後角泛起苦笑：“是，我如今實力，于他們而言，無異于蚍蜉撼樹，但若所有人都因此畏葸不前，無人出來阻止，任由其發展，那麽腐朽之只會越變越大。”

他輕聲又悲哀道：“可是言言，你說犧牲，難道只有我的犧牲才算犧牲嗎？只要場之上，霾一日不除，苦的只會是更多的百姓，他們的犧牲又有何人去權衡？”

“蚍蜉難以撼樹，但水滴彙聚亦可江海。如今形勢，只要有人出來震懾他們就是好的，哪怕他們的消停只有三年五年，甚至一年兩年，但都是于百姓息的機會，亦是給後來人徹底解決這種問題的機會。”

“我不怕生死，也不念權勢，萬事開頭，總有第一步，而世人不願做這第一人，那便由我來做。”

林舒窈角牽扯出一抹笑，那笑中有幾分無奈，有幾分苦，亦有幾分自嘲。

對啊，裴清一直都是這樣的人，當年的春闈他不也是如此麽。

眼中閃起淚，又恨又死心的：“所以你便要放棄我了，是嗎？”

裴清瞬間滯一下，爭執了許久，他都沒有因為林舒窈的話而搖，可是現下他的心卻痛了起來。

“言言……”

他想去拉起的手，到半途卻停下放棄。

“對不起……”

林舒窈將他的作納眼底，不由得輕笑一聲，似自暴自棄道：“不敢當裴大人的這一聲對不起。”

裴清應聲擡眸，眼中微微驚訝，微微恐懼。

林舒窈：“其實我早就知道，在裴大人的心裏，排在第一位的，不永遠都是你所想的百姓正義嗎？而這些不也都是正義之舉嗎？”

林舒窈雙眼染上紅地向他，又一笑道：“裴大人為了行正義之舉而向我道歉，豈非是折煞我？把我當小人了？”

林舒窈說的這些話雖是再說自己，但裴清又如何不知道的失之意，他又何其痛心。

他不知措的，還是出手將牽住，想盡可能地去安：“言言，你要好好的。”

林舒窈眼淚要包不住，一把甩開他的手，頭轉過去：“我當然會好好的！”

再回頭看他：“難道裴大人以為，我會放棄一切同你一起麽？我又為什麽要同你一起？這是你的追求，不是我的！我辛苦謀劃至今，我為何要因你的事去得罪人而放棄？”

哽道：“如今你既做出選擇，執意不改，那我也不再相勸。”

“我就這樣看著你……看著你去送死。”

——

京城中，裴清的宅子大門突然被撞開。

陸游川帶著金吾衛闖進來，他提著聖旨對宅中的人說道：“裴序中私通北燕，妄圖洩我朝機，資敵叛國，現有截取的信件為證，本特奉皇命前來，收集其他罪證。”

——

裴清和林舒窈一起回來的路上都沒有說過什麽話，這不僅是林舒窈刻意為之，也有裴清想要急著趕回去從而無暇顧及其它的原因。

然而就在快要到京城中，他們卻在路上遇見了林蔚還有一隊金吾衛。

雙方齊齊勒馬停下。

林蔚笑了一下：“好，剛出了城就上你們了。”

林舒窈心生不妙：“大哥這話什麽意思？”

他繼續笑著，轉頭看了一眼側的金吾衛，那金吾衛便騎馬往前了一點。

他擡起手，將聖旨顯于衆人面前：“陛下有旨，裴序中下馬接旨。”

衆人便下馬接旨。

前面的話都是聖旨中固定的格式，林舒窈和裴清都垂眸聽著，直到後面——

“裴序中，現有通敵叛國之嫌，今削去其職功名，押解京，打天牢，待三司會審定罪，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聖旨宣完之後，林舒窈當即站了起來：“不可能！通敵叛國，這個罪名也未免太無中生有了。”

不僅無中生有，就是扣的帽子也大，簡直就是連裴清的家人都不放過。

而林蔚坐于馬上，只悠悠道：“言言，你這是在質疑陛下的聖令嗎？”

“裴序中通敵的罪名自是有力證，先有在通往西燕路上截獲的他的親筆書信，再有他後院中藏著的幾箱黃金，更重要的是，還有從他房中搜到的，有西燕文字的弓弩圖。”

林舒窈聞言一驚，側過頭就與裴清同樣驚訝的目相撞。

林蔚道：“這些東西可都是證據。”

那張弓弩圖，是西燕那五人臨走前給裴清的，他謹守承諾，從未打開看過，所以他并不知道裏面的容竟是和弓弩相關。

不過他藏得極為，是在房中的暗格之中，完全沒想到會被人搜出來。

而林舒窈沉片刻，突然問道：“陛下既是令金吾衛來抓人，那麽大哥是來做什麽的？”

林蔚是戶部的人，抓人的事無論如何也不上他，更何況他還素來和帝黨不睦。

林蔚被問得明顯地頓了一下，說道：“金吾衛的各位兄弟自然是奉聖命前來抓捕罪犯，但我則是考慮到了我的妹妹。”

他笑了笑：“大哥是來接你回家的。”

林舒窈沒有去聽他說的那些廢話，只看了後面跟著的金吾衛，上還背著弓弩。

這不是尋常抓人時該配備的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