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自嘲般地笑了。
他這麼傷害的事都做了,還在乎這一會兒到底會不會冷嘛,的家人會把照顧得比自己好一萬倍。
只是, 還懷著他們的孩子。
心又悶悶地狠狠痛了下。
他又想起了把手蓋在小腹上時,說再過幾個月,他們的孩子就會了。
是他們的孩子......
上會流著他們共同的。
他一個人孤獨又堅韌地長到現在,自記事起從來沒有過完整的父母的。
如今,他們的孩子,也要這樣了嘛。
本來就狀態夠差了,陪著靜養這些天,他親眼看著吐到臉整日發白,腰酸背痛到老是睡不踏實。
他看得出來,真的很寶貝這個孩子,他也一樣。
他忽然有了強烈悔意,以及愧疚。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他閉上疼痛的雙眼,那些混的白從視線里消失。
安靜地坐在臺,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快要晚飯的時候,他去洗了個澡,換了服。
司機已經在樓下等著了,臨出發前,他嘗試著給打了個電話,意料中沒打通。
與的聊天框,停留在昨晚他回來前,發過來的那句。
“你什麼時候忙完,忙完的話,今天早點回來,我有話和你說,等你回家。”
再往上是他們數不盡的繾綣之語,計算不完的電話和視頻時間。
分分秒秒,點點滴滴都是他們相互陪伴,相互牽掛的痕跡。
好多話,好多關心。
打了刪,刪了打。
他怕是現在說任何一個字,都是對的刺激。
最后,只發送出去一句。
“落地,可以報個平安嘛?”
發過去后,他立刻熄滅了屏幕。
已經不敢面對,他知道極大概率不會回了。
錯的作息,頭疼裂。
他收起手機向窗外夜,漆黑中仍然能從各影的照下,看到飛舞著的白雪花。
這場雪真的是下了好久好久,下不完了一樣。
喜歡雪,但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
因為Sephora討厭雪,倫敦大部分時候是雨纏綿,下雪的時候并不是很多。離開京城回去的時候,也是好大的雪。
當時,他并不明白,Sephora的離開到底意味著什麼,只是往后漫長的人生里,他才真切地領會。
叢一崩潰傷心起碼還有一個去,他沒有。
他是被家族打造的一個完繼承人,他聽過太多規訓,忍耐的話,甚至從小每一行為舉止,食住行滲著服從訓練。
Sephora剛離開時,他宿宿地躲在舒懷里哭,最后是文兆錫親口和他承認,以后這個家里不會再有Sephora了,他要麼接,要麼就只能一直難過下去,難過的話,就要一個人忍著,不許打擾和影響其他家人,讓他自己選。
那時他還那麼年,本不能明白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后面再哭沒人哄他,他如果因為難過哭泣不好好吃飯,那麼錯過了飯點,便沒人會他上桌吃飯,要是因為哭鬧耽誤了完功課,那麼第二天非但沒人替他求,文兆錫還會提前和老師打過招呼,讓老師以最嚴厲的態度批評他。
就在這樣的打磨下,他懂了要麼接,要麼就這麼難過下去這道選擇題的題意。
萬般事,天大的事,他也只有無條件接的份兒,不然家里家外,方方面面分分鐘讓他無法繼續繼續生活下去。
以及在他小學畢業那年,和同學一起喂養的那只小流浪貓被意外撞死,他心疼傷心了好久,連帶著影響了升學底考,失手考了一個第三名,被文斯華扔在書房反省了一整天。
后來,文斯華告訴他,不管發生任何事,不管任何原因,就算有天大的緒,也不能耽誤該做的事。傷心也好,難過也好,都得忍住了,苦痛自己想什麼辦法都得給咽下去,不能被任何人以任何種表現形式窺探或者知曉。
那只小貓咪,他記了好多年,一直到后來才會在別人手里接養了camellia,其實何止給它取名要比認識叢一早,準確地來說,應該更早,死掉的那只小貓咪當年也是他取的名字,就camellia。
他才十幾歲,就在不吃不喝站在書房一整天,以此,他又明白一個道理,他不應該有緒,哪怕有也得給憋住了。
camellia是他這麼多年,給自己的最大限度的自由。
這一路長,一旦接規訓,就再也出不來了。
開始需要人督促,矯正,再到后來,他自自覺,他堅定自己的各種份,理智永遠在緒前面。
家族的事是第一大事,他自己這個人,自己的所有是這個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事。
與其說他不自己,不如說他已經沒有自己這個意識。
叢一曾為了摯跳樓又割腕 ,可以以各種殘忍的手段發泄那些緒和悲傷,聽起來很慘烈,可與比起來,他才是真的可憐可悲,他連隨意糟踐自己的自由都沒有,這些年他堅持鍛煉,細心飲食,其實也只是為了不生病,因為生病會耽誤做正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甚至連除夕夜都在繃著神經。
就像視神經頸神經的病發展到這種地步,他還是想要堅持把京北的項目跟完。
最后一班崗,哪怕他明天就離開集團,他也得負責到最后一分最后一秒。
如此扭曲,病態,這麼糟糕的一個人,就是不應該匹配。
更何況,他已經徹底傷害了。
他想起了殷正鈞說過的話.他百分百確定。
與在一起的時,那會是他這一生中最好的時候。
最好什麼都好,只可惜流逝掉了,太過短暫了。
堅到沒有任何缺點和隙可攻擊的靈魂,就這樣恍然間兀自碎裂了,被自我愧疚,不由己,責任束縛,各種矛盾到無法共存的緒撕開的,.上的種種疼痛,怎麼比得上這種心氣驟然散掉的痛呢。
原來,做了傷害的事,他也會跟著一起痛到這種地步。
他低估了在自己心里的重量。
過傷的左手抖得厲害,的神經讓他完全不能自控,他蓋住手腕,死死摁住,克制地輕哼了一聲。
“老板,您沒事吧?”喬湛看著文時以的臉實在是不好,多問了一。
他搖頭,一個字也沒多說。
就這樣挨到了家里,進去的時候,一家人都在。
文時安過年回來還沒飛回去,文時笙在陪著文斯華下棋,文紫嘉和喻衍洲一起回來,這會兒正在和沈映蓉在一起,討論著懷里剛降生的孩子的近況。
還是這一棟花園別墅,以前還只有他一個孩子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景。
他站在原,沒來由的失落。
他的家人,他對他們復雜的。
不是簡單的,與不,在乎不在乎的絕對文問答。
他驟然響起,叢一已經嫁給他了,是他的妻子,也一樣是他的家人。
他這麼防備,傷害。
信仰和心念的徹底崩塌只用這麼一個微小的點,只用這一瞬間,如同山崩海嘯,坍塌下來滿目煙塵。
隨而來的疲憊和毀滅到達了頂峰。
到進門前,他都還在被所謂的責任限制著,猶豫著。
到現在,他猶豫也猶豫不了。
死守多年的信仰,崩壞了。
如果他知道這份信仰會崩塌,他一定不會為此做傷害的事。
可是沒有回頭路。
可他忘了,是以傷害所帶來的巨大愧疚和痛苦,才撬了這份熔鑄在他里的好多好多年,早就為他一部分的念頭。
“時以回來了。”
是沈映蓉先打的招呼,其余的弟弟妹妹回過神,先后喊了他聲大哥,親切尊重又禮貌。
“吃過晚飯了沒,要不要廚房那邊幫你再準備一點?”
文時以垂下眼眸,搖搖頭,只是平靜地講了句有事要和文兆錫要聊,便先一步回避到了電梯。
書房的燈逐幀亮起,整個曠大的空間里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線香燃盡留存下來的檀木味道。
等著文兆錫上來的時候,他已經將早就備好的文件排列在桌上。
等他坐下,文時以按照進度一一進行了匯報。
“做得不錯,等到京北的項目忙完,和英國那邊......”
“京北的項目最遲不會超過下下個月一定能收尾結束。”文時以頓了頓,看著桌上那些發件,視線墜落在黑白文字時,他發現自己竟然連這些近在咫尺的字跡都快看不清了。
視力已經在下降了到這種地步,他沒有覺,被那些自己上的刺得眼睛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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