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下一息，忽的暈眩起來，只覺天旋地轉，止不住地往一旁側傾而去。

“夫人！”秋霖連忙扶住了，卻也嚇了一大跳，“夫人怎麼了？！”

杜泠靜還有些恍惚，“我也不知怎麼了。許是天熱罷了。”

先前就熱得吃不下東西，不想今日竟然發了暈，幸虧沒倒下。

搖搖頭，讓自己形一些，可秋霖卻將看了又看，忽的道。

“夫人可有留意，您有好些日子沒來月事了，會不會……”

這麼一提醒，杜泠靜才想起來自己近來諸事纏，確實沒留意此事。

此刻不低頭向腹中看去，衫遮掩著，什麼也看不出來。

嫁他這近一年來，大多時候行事之后都吃了避子藥，只有近來的數幾次沒吃，難道……

真有與他的孩子了？

杜泠靜有些恍惚。

秋霖也不住看向小腹間，回了神，低聲吩咐了秋霖一句。

“先不急聲張，過幾日去請個大夫來確認一下。”

秋霖連連點頭，可又見臉不妥，勸著。

“若您真有孕，再不能日頭下站著，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但杜泠靜擺手搖了頭。

“我無妨了。”

只暈了那一時，此刻已恢復。

又往里間看去，正好看到了崇平。

崇平亦看見了，快步走過來。

“夫人怎麼臉不好？會否中暑？您還是回去吧。”

杜泠靜聽這話就明白，“他還是不肯見我，是不是？”

崇平聞言嘆氣，“侯爺連屬下都攆了出來。”

他說侯爺都沒讓他上藥，但傷勢有些嚴重。

崇平剛說完，就見夫人問了來，“是不是先前的箭傷，這次撕裂了？”

崇平微訝，侯爺不許他們告訴夫人，夫人竟一眼看出來了。

若是真對侯爺無意，怎會一眼瞧出？

崇平一時沒言語，杜泠靜卻著急了起來，不往遠岫閣里而去，守門的侍衛驚得要攔，但崇平卻給他們使了個眼神。

侍衛們一時沒上前，只見夫人快步往侯爺臥房去，恰這時，侯爺從房中走出來，立在石階上，正與夫人遇了個正著。

杜泠靜一眼瞧見他，便看到了他白的臉，連都落了下去。

“你是不是撕裂了傷口？若不讓崇平給你換藥，就請王太醫來給你重新看傷，好不好？”

說到最后，仰著頭求他。

可男人目只在臉上落了一瞬，就立時轉開了去，又一躍落在守門的侍衛上。

“是誰放夫人進遠岫閣的？！”他立在石階上冷聲含怒，“自去領五十大板！”

這麼熱的天，五十大板都快把人打死了。

杜泠靜這次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

“是我非要闖進來的，你要想打就打我！”

仰頭看去他，陸慎如的目亦自上而下地瞧住了。

風都驚怕地停在了原地，樹梢上的葉片不敢發出一聲響，連蟬鳴都滯了一時。

男人眸濃重得化不開。

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他何曾舍得一手指？

但杜泠靜不是要拿話氣他的，握著他的手腕，他腕間骨骼如鐵，握不住，只能下半攥上他的手。

他無有反應，只一味沉著一張執意的臉。

杜泠靜今日因哭泣而酸脹的眼睛，疼得難，此刻胃中又是一陣翻騰。

著，聲。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可以走。但是讓崇平去請王太醫過府，重新給你看傷。”

他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杜泠靜則直接了崇平，“去請王太醫來。”

崇平立時應是。

他臉沉著不定，沒人敢此刻在他臉前多言。

杜泠靜又握了他的手一時，見他抿不肯跟說話，只能緩緩松開了他。

“我回去了。”

走了，暑夏的驕炙烤著人。

陸慎如的目一直隨著他娘子的擺離去，直到消失在遠岫閣的院門邊，半晌，他才緩緩收回。

又繼續沉著臉去了書房。

*

杜泠靜晚飯沒能吃下，但人異常地疲累，翌日睡醒的時候，日頭都高升了起來。

起了就連忙將崇安了過來。

“侯爺呢？”

“皇上召侯爺宮了。”

昨日剛回來，今日就召進宮，皇上倒是看重他，一刻都不讓他得閑。

杜泠靜微微皺眉，又問，“那侯爺傷勢如何了？王太醫怎麼說？”

崇安回王太醫來看過了，“王太醫說還有救，但王太醫替侯爺仔細算了算，說最多還能再經一次撕裂，再多一次的話，只能幫侯爺把這條胳膊卸了，看看能不能安個木頭的。”

杜泠靜：“……”

王太醫說話雖不中聽，但療傷的醫卻是好的。

又多問了幾句，聽說他宮之前還是沉著臉，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不過崇安地看著，“夫人就別出門了。”

“知道了。”杜泠靜嘆氣，卻又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在家等他回來。”

崇安連聲道好，恢復了的腳跑著去了。

倒是菖嘀嘀咕咕，“小的平日里與侯府侍衛科打諢，原以為絡得不行，誰想關鍵時刻，一個放我出門的都沒有。夫人胃口不好，小的還想去外面給夫人買些可口的來呢。”

在這侯府里，哪怕是永定軍中，侯爺之命大如山。

杜泠靜搖搖頭，說自己不用吃，又同菖道，“也不用想著出去了。”

菖乖巧地應是。

他們是出不去，但有人卻進得來。

陸慎如還沒回來，前些日被杜泠靜支出去的阮恭，卻從青州回來了。

他帶回來了兩大箱的東西，到杜泠靜面前。

“夫人，這些都是昔日三爺留下來的。小的想著自己分辨不清，夫人或能從中發現什麼，便都帶回來了。”

第86章

京城, 宮中書房。

皇上比陸慎如這個了重傷、又連日奔波的人，還顯蒼白消瘦。

明明才不的年歲，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 可面頰凹陷著，仿佛連模樣都變了幾分。陸慎如是曉得他自登基以來, 子就不甚康健, 小病不斷。

今歲是皇上在位的第十一年，他原以為皇上這般年歲，不至于轟然崩塌，怎麼還能再撐幾年, 如今看來，實不樂觀。

連皇上自己都道, “今夏京城緣何如此炎熱，朕是吃不消，待萬壽節之后，該擇一清涼, 避暑月余。”

往前幾年皇上也會炎夏出去避暑, 不過這次他又吩咐了幾句。

“不知會否因為朕近來神不濟, 總覺邊防不安。”

他這麼一說，陸慎如連道, “臣已重新排布了西北關防軍務，請皇上保重龍, 不必為此擔憂。”

“話是這麼說，你亦辛苦, 只是西北是西北，可京城北面的關防，朕總覺防不夠。畢竟若攻破北面邊關, 京城危矣。”

韃子多在西北糾結活，京北的邊關是重中之重，他們也知道，并不太來。

但皇上這麼說了，他又向來是那怯弱不安的子，陸慎如便道，“臣會多加留意，加強防衛。”

皇上又點了兩句，讓他近來還是親自往北面邊關，多去幾趟的好。

陸慎如傷口剛剛撕裂不久，尚未恢復，眼下看來也難得什麼靜養，他躬應下，君臣又閑敘幾句，這才離開了書房。

貴妃遣人給他送了些傷藥來，有讓邊的姑姑問了他傷勢到底如何，囑咐他萬萬要靜養，莫要留下癥。

陸慎如沒提皇上讓他再往北邊關城多跑幾趟的事，只人傳話，安貴妃不必擔心。

陸侯耐著痛往宮外去，但他莫名地不想回家。

日頭暴曬著，肩臂連接之，傷口的仿佛要化一灘膿水，疼得人眼前有些發慌，似被驕直接曬了眼里。

他想了想，抬腳往皇子所的方向走去。

不想剛走沒多遠，當先遇見了一位皇子。

陸慎如許久沒見到他了，他在宮中素來也沒什麼存在，皇上不提，群臣不提，就像是被所有人忘了一樣。

此刻他就站在一片樹蔭里，恰穿了一件銀灰的袍子，若非是小太監站在他側，陸慎如說不定真發現不了他。

他及不如雍王文質彬彬，得文臣簇擁，又不似慧王脈高貴，出生便眾星捧月。

他生母只是個不起眼的宮婢，生了他也沒能晉升嬪位，如今有兄長雍王和弟弟慧王，一前一后夾著，連小太監跟他說話，都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承王殿下，這那麼熱的天，您不過就是丟了副折扇，就別找了吧？”

“可我就那一副像樣的折扇了。”他為自己解釋，卻都不敢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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