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話聽得虛虛實實，霍應瓷忍不住偏頭咳嗽了幾聲，終于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生病了。

一年一度的流季在不久前開始，公司里之前就已經有不員工中招，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到他。

會議室里空調開得足，他卻覺得骨頭正里往外冒著寒氣，嚨像是被人用砂紙打磨過，吞咽時帶著細的疼痛。

最要命的是頭，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正捶打著太，隨著心跳一下下重擊。

“霍總，您覺得這個方案可行嗎？”市場部總監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霍應瓷猛地回神，發現一屋子人都在等他回應。

他清了清嗓子，立刻到間一陣刺，不得不握拳抵住抑咳嗽的沖。

“第三季度的推廣預算再15%，”他強維持著平穩的聲線，“重點放在線上渠道……”

討論結束后，他瞥了一眼腕表，視線在會議室里環視一圈：“還有什麼問題嗎？”

底下人默契地噤聲。

最后，見大家都沒有異議，他才宣布了會議結束。

剛從冰窖似的房間里走出來，霍應瓷就到口袋里的手機正在振。他拿出來，鎖屏上是郁綏青剛發來的消息：【雨點今天在兒園得了三朵小紅花，說要等爸爸回來炫耀。幾點到家？】

他盯著屏幕，拇指在虛擬鍵盤上方懸停了幾秒，最終回復：【臨時出個差，明后天回。替我親親。】

發完這條消息，他把手機反扣在桌上，極力無視著心底涌上的愧疚。

他不是故意對郁綏青撒謊，只是今早起床時，他到自己有些發燙的額頭，立刻意識到這是流的前兆。

雨點剛上兒園兩周，正是容易生病的時候，郁綏青醫院工作又忙，萬一被傳染……

“霍總，您臉不太好。”唐寧擔憂地跟到辦公室，“要不要去醫院？”

思緒被打斷，霍應瓷擺擺手：“幫我去買點退燒藥就行了。”

“這……”

“照做。”他囑咐，接著又停頓了一下，“別告訴太太。”

唐寧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頭出去了。

總裁辦公室里有一間單獨的休息室，是當初裝修的時候特意設計的。原本只是平時偶爾加班太晚時會住一晚，沒想到現在了隔離病房。

沉重得像灌了鉛，頭腦卻異常清醒。霍應瓷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眼前卻浮現出郁綏青和雨點的臉。

生病的時候人總是格外脆弱，他其實不止一次想要掀開被子回家，可僅存的理智卻又把他按了回去。

手機又亮了，郁綏青發來雨點舉著三朵小紅花的照片，小姑娘笑得眼睛彎月牙，臉上的梨渦若若現。

他忍不住用指腹了屏幕，仿佛這樣就能到兒的臉蛋。

【好乖。】他回復，又加了一句，【想你們。】

郁綏青的消息很快彈出來：【怎麼了，不順利？】

【沒有，就是累了，先去忙了。】他生怕自己出什麼破綻，迅速關掉了手機。

“霍應瓷！”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霍應瓷忽然聽見有人在他。原本以為是在做夢，可下一秒卻突然到一雙手覆上自己的額頭，悉的聲線落在耳畔。

這個聲音讓他渾一僵，他緩緩睜開眼，郁綏青的臉在眼前放大。

“青青？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怕你燒死在這里都沒人知道。”

霍應瓷張想辯解，卻被一陣咳嗽打斷。郁綏青不由分說把溫計塞進他里，然后開始檢查他的嚨。

“39.5度。”讀出數字，聲音冷得像冰，“流癥狀明顯，為什麼瞞著我不回家？”

霍應瓷了脖子：“怕傳染給你和雨點……”

“所以躲到公司來？”郁綏青氣笑了，“還騙我說出差？”

霍應瓷自知理虧，垂下眼睛不說話，高燒讓他的思維變得遲鈍，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郁綏青看著他燒得通紅的臉和干裂的，嘆了口氣，火氣消了大半。

“把外套穿上。”頭也不抬地說，“我車停在地下車庫。”

霍應瓷眨眨眼：“去哪？”

“回家。”郁綏青把藥和水遞給他，“立刻，馬上。”

“可是雨點……”

“已經送到姥姥姥爺那兒了。”郁綏青打斷他，“在你決定當孤膽英雄之前，能不能先相信一下你老婆是個專業醫生？”

霍應瓷啞口無言，乖乖吞下藥片。藥效上來得很快，他站起來時晃了一下，被郁綏青穩穩扶住。

“慢點。”的聲音終于了下來，一只手環住他的腰，“靠著我。”

霍應瓷想說不用，自己可以走，但誠實地靠向了那個溫暖的肩膀，上悉的淡香混著淡淡的消毒水味，莫名讓他安心。

回家的路上，霍應瓷在副駕駛昏昏沉沉地睡去。

半夢半醒間，他覺有人輕輕拂開他額前的碎發，微涼的手指在發燙的皮上停留了片刻。

房間里的加嗡嗡工作著，床頭擺著藥盒、溫計和保溫杯，霍應瓷被安置在床上，郁綏青戴著口罩坐在旁邊，嚴肅又認真。

“為什麼？”他忽然不著調地問。

郁綏青不解：“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生氣？”霍應瓷努力組織著語言，“我瞞著你……”

“誰說我不生氣？”抬起頭，瞪了他一眼，“等你退燒了再跟你算賬。”

霍應瓷著，突然自顧自地笑起來。

“你什麼況？”郁綏青以為他燒傻了，連忙試了一下他的溫，沒有變燙。

“沒什麼。”他翻了個，手臂順勢環住邊人的腰，“就是覺得……好久沒有二人世界了，也幸福的。”

郁綏青嗤之以鼻：“你管這二人世界？”

“怎麼了？”

“霍總，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就別學小年輕撐了。”把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你這是給我增加工作量。”

霍應瓷悶悶地笑了一聲，對這話竟然無從辯駁。

他盯著墻發呆，突然想起什麼：“對了，雨點在爸媽那兒不會鬧吧？”

聞言，郁綏青瞥了他一眼：“現在知道擔心兒了？”

霍應瓷撇撇，一副“我都這樣了你還要罵我”的表。

郁綏青果然心了：“放心吧，媽說雨點可乖了，現在在給爸上課呢。”

想象著那個畫面，霍應瓷的角不自覺上揚，卻又被一陣突兀的咳嗽打斷，郁綏青立刻遞過去一杯溫水，看著他小口啜飲。

“其實……”喝完水，他握著杯子，指腹挲著杯壁，“我就是怕給你們添麻煩。”

雨點一歲多的時候曾經得過流，只要想到那段時間有多難，霍應瓷就覺得自己的心像在被針刺，于是不愿讓們沾上毫被傳染的風險。

郁綏青“嗯”了一聲，語氣異常平靜：“那你還記得我們在黎那天說過什麼嗎？”

霍應瓷一怔。

“無論健康還是疾病。”輕聲說，“麻煩本來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你以為這些年，你給我添的麻煩還嗎？”

霍應瓷知道是刀子豆腐心，于是有些討好地握住的手，常年握手刀的手指節修長，因為常年消毒有些干燥，但溫暖有力，讓人覺得安心。

“青青，我有點困了。”

“那就睡覺。”

“你會陪我嗎？”他迷迷糊糊地問。

郁綏青嘆了口氣：“不然呢？哪次你生病我沒有陪你啊？”

聽見了想聽的答案，霍應瓷這才滿足地閉上眼睛，然后覺到一只微涼的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

在陷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聽見郁綏青低聲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