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姑娘，你……”

正當阮凝玉要問清楚緣故時，長街上傳來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在烏金的碎下，踏碎了地上的殘雪。

轉眼，外頭便有人了敲了敲車窗。

三記輕叩。

萬家的丫鬟開簾子一看，“小姐！是七皇子！”

聞言，萬意安手里的絹帕“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張地咬了咬，慌忙去捧來銅鏡。

萬意安又忙去著頭上的簪釵，對著銅鏡左看右看，細白指尖抖地去金釵上的珠串。

“喜兒，我發簪歪了嗎？胭脂可花了？擺皺不皺？這披風上的刺繡會不會顯得俗氣？”

都快急哭了。

一看便是剛竇初開，在如意郎君面前萬事都想做到最完的小姑娘，若是出現一紕便能讓自己困擾好幾天。

阮凝玉笑了笑。

是真心盼著二人能。

“萬姑娘，若你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幫你。”

萬意安的丫鬟都警惕地看向。

無他，謝家表姑娘的這張臉實在是紅禍水，七皇子雖敬如親姐，但難保阮凝玉不會仗著自己與七皇子的分，嫉妒們小姐來。

現在，或許是表姑娘做手腳的好機會。

萬家丫鬟張地按住了萬意安的手，沖搖了搖頭。

萬意安卻沒理會們兩個的暗示，看向了面前的阮凝玉。

微微思考了一下，便笑出梨渦。

“好呀。”

覺得阮姐姐看起來很親近，故此想信一回。

總覺得阮凝玉不會傷害。

阮凝玉假裝沒看見們的眼。

但萬意安對沒有防備，讓的心了一下。

阮凝玉道：“萬姑娘，冒犯了。”

于是手，便取下了萬意安鬢邊的一支珊瑚嵌寶金簪。

頃刻，萬意安那頭烏黑亮麗的青便散落了下來。

“小姐！”

萬家丫鬟皆張地手，咬牙，謝家表姑娘果真沒安好心！

就是想讓小姐出丑！怕小姐獨占七皇子！

阮凝玉未曾理會。

萬意安則眨眨眼睛，好奇地看著。阮姑娘想做什麼？

春綠這時起車簾一角，對著外頭騎在馬上的男子道。

“七皇子，姑娘們稍作整頓，請七皇子稍候片刻。”

外頭果真不再傳來叩擊車窗的聲響。

馬車也穩穩地停在了路邊。

阮凝玉看著萬意安那張未經雕琢、潔無瑕的鵝蛋臉。

“我會為萬姑娘重新梳個發髻，保管七皇子見了挪不開眼，你可放心我？”

萬意安點點頭，不疑有他，很乖。

阮凝玉又陸陸續續地拆下了頭上的珠花和發飾。

以手為梳，不過轉眼的瞬間，萬意安的頭發在的手指下便靈地飛舞起來，如穿花蝶影。原本松散的發，在的巧手下，漸漸聚攏盤繞。手法之快，人應接不暇。

轉眼，阮凝玉便給萬意安梳了個發髻，又將原來的兩支金簪給斜上去。

阮凝玉抿了抿臉邊的發，收回手，“好了。”

很快，丫鬟們都傳出了一聲驚呼聲。

只見給萬意安梳的發髻看似隨意挽就，卻暗藏玄機。形似花苞，在的一雙妙手下層層疊疊，簡約中著說不出的雅致。

每一道褶皺，每一轉折，都似心雕琢，將萬意安的俏氣質襯托得淋漓盡致。

萬家丫鬟都變了臉，沒想到是們誤會了謝家表姑娘，一時間有些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發髻巧奪天工，們是貴妃娘娘派給小姐的丫鬟，就連在宮廷里，們都沒見過這樣的發式。

人都是的，除了阮凝玉，其他人這時都圍在萬意安的周圍，驚嘆這個前所未有的發髻。

萬意安攬著銅鏡，眼睛芒比之先前更亮，“好漂亮的發髻！”

從來未見過。

其中丫鬟喜兒摒棄了先前對阮凝玉的偏見，大著膽子問道：“表姑娘，敢問這是什麼發髻？”

們也想學學，將來給萬意安梳。

阮凝玉輕輕抿，“此乃層云花骨髻。”

那丫鬟又問：“這是阮姑娘自創的？”

語氣尊敬了許多。

阮凝玉：“……對。”

那兩丫鬟對視一笑，“阮姑娘好厲害！”

話落，阮凝玉的思緒便飄去了老遠。

這其實并不是獨創的，而是一年后紅遍京城的發髻。

當時在太子慕容深的選妃宴上，便跟其他貴一起梳著層云花骨髻，著煙羅醉花襦，在春日的萬紫千紅里，太子一眼便相中了。

而這花骨髻當時極追捧，因為好看，就連宮里的娘娘也爭相效仿，樣式傳遍國土各地。

阮凝玉想了想，將來的時興發髻這會兒給萬意安梳，對于慕容深來說，應該會眼前一亮的才對。

就讓這輩子萬意安當第一個梳這花骨髻的人吧，讓出盡風頭，將慕容深的所有目都吸引了去，讓慕容深瞧瞧，什麼天生麗質難自棄。

阮凝玉幫萬意安扶了下鬢邊的垂珠金簪。

“很。”

萬意安心里歡喜，這才驚訝地發現，剛剛被阮姑娘給梳的發髻吸引了所有注意力，連把在外頭等著的慕容深都給忘記了。

阮凝玉知道在想什麼，彎眸，“去吧。”

萬意安很激阮姑娘。

在阮凝玉鼓勵的目下，整理了下飾，便起了那片簾子。

“表哥！”

外頭騎在青鬃馬上的年，見馬車上遲遲不見靜，那張玉雕似的容不可避免地煩躁起來。

他擔心萬意安驕縱，沖撞了阮姐姐……

慕容深幾次三番地想用劍柄去簾，但最后卻被他忍住了。

這時見到萬意安，以及車廂角落里不出風頭的阮姐姐，原本攥韁繩、雙眼沉的慕容深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在皇宮的時候，侍衛便過來通風報信，說是萬意安來宮中尋他無果，便乘車去了謝府。

一想到萬意安極有可能對阮姐姐，說出他納為側妃的事，慕容深便當即碎了手中的茶盞，這才騎著馬急沖沖地趕了過來。

眼見阮凝玉面如常，眉眼舒展，寒風中，慕容深繃的脊背才稍稍放松。

兩人聊了一會。

慕容深邀請萬意安去上林苑，萬貴妃讓他教萬意安騎馬。

萬意安卻以為是他特意邀請自己的，戛然紅了耳，“好呀，意安要去。”

回頭邀請阮凝玉，現在對阮凝玉完全沒有見了，而且很自信等以后了王府，能跟阮姑娘二人姐妹深厚。

阮凝玉卻道：“我在謝府等你們的好消息。”

慕容深不言。

萬意安卻舍不得，已經不將阮凝玉當敵了，于是再挽留了幾句，但阮凝玉還是回絕。

萬意安只好失地握著的手，又讓坐在馬車上，讓自己的侍衛護送阮姑娘回去。

鎏金車轅輕輕搖晃，而后馬車便駛遠了。

慕容深著馬車已像顆黑點的影子。

有萬意安在，他甚至跟阮姐姐說不了一兩句話。

萬意安很快將不開心拋卻在了腦后。

上前，挽著慕容深的胳膊，“表哥，你看看我今兒的發髻好看不好看？”

慕容深即便是不興趣，還是輕輕掃了一眼。

他本來只需移開眼神，再敷衍一句“好看”便可以了事，可他這時候不知道是怎麼了，目停在那頭烏黑的發髻上便不了。

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萬意安道：“這是阮姐姐給我梳的發髻，阮姐姐人真好。”

怪不得他會喜歡，連都喜歡上阮姐姐了。

不知為何，再加上這句話，慕容深只覺心臟被針扎了一下似的，接著便是陣前所未有的撕裂，疼得他上不來氣，全發冷。

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人挽著這樣的花骨髻出現在他眼前，鬢邊斜簪一朵晨間剛采摘的，還沾了水的白芙蓉，珍珠銀葉簪還在他眼前忽閃著瑩潤的波。

慕容深疼得渾冒冷汗，他驟然抓韁繩。

心像空了一大塊。

他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