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你有一次後悔的機會
蕭瑾承叩著棋盤的指節微滯,凜冽的眸轉瞬即逝,頃刻之間就與往常無異。
白玉茶盞茶香裊裊,君山銀針甘醇甜爽的氣息縈繞于四周。
蕭澈喜君山銀針一事,傅羨好知曉,而蕭瑾承不喜君山銀針獨白茶,亦知道。
要說是故意為之,確實是。
宮人們明知蕭澈喜黃茶,可裝著今歲夏至進貢的福鼎白茶的錦盒,就明晃晃地擺在雲寶櫃的正中央。
凝著錦盒須臾,全當沒看到。
沏了合蕭澈心意的君山銀針端來。
要說這事可大可小。
往小來說是宮人特地將新貢茶葉擺在顯眼的位置。往大來說是有人聽聞了什麽,著意命人將福鼎白茶放到顯眼的位置上,不知的宮人見此,自然會沏上這道茶。
這時候,忽而響起的話語鑽進了的耳中。
“現下這景,明面上是張思邈與許川之間的私事。”靜默多時的蕭澈開口,“可若是當做私事理,怕是會引起寒門不滿,更為棘手。”
蕭瑾承‘嗯’了聲,手中著白子,問:“以你之見,應該如何理。”
聞言,蕭澈一時默然,幾息後才道:“臣弟愚笨,還請皇兄指點。”
傅羨好神微變,若有所思。
聽出了蕭澈在著意回避了這個話題。
事關世家與寒門間的爭奪,也是今上甚是看重的問題,已經不再屬于能夠談一二的話題範疇。
蕭澈無意于在二者之間做出取舍。
世家于他有利,而寒門則是于朝堂平穩有利。
蕭瑾承節骨分明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弄著白子,影掠過他淩厲的五,睫如同折扇錯落有致地映在眼下。
他笑了笑,看向一言不發的傅羨好,問:“傅姑娘覺得,應該如何理。”
突然被點名的傅羨好愣了下,起屈膝行禮,神間尤似漫上許的惶恐:“事關朝堂,臣不敢多言。”
蕭澈也被他這話弄得怔忪住。
他到底是年歲尚小,不準太子此舉意在何為。
“無礙。”蕭瑾承開口止住言又止的蕭澈,“這兒只有我們三人,孤向你承諾,不會有人將今日的對話外傳。”
聞言,傅羨好心中失笑,面上卻不顯,故作為難地擡起眸,看向蕭澈。
太子已經道出了承諾二字,要是再推,保不齊會惹上什麽麻煩,蕭澈看了眼揣揣不安的,只得附和道:“皇兄既然這麽說,你但說無妨。”
此話一出,傅羨好抿了抿。
沉了半響,不疾不徐道:“臣愚見,只覺得應該好好查查。”
“傅羨……”
“如何查,為何查。”
兩道嗓音不約而同的響起,一道嗓音焦躁,要止住不要再說下去,一道嗓音清冽,話語明了。
傅羨好沉默須臾,才道:
“若是張大人傷一事乃許大人所為,縱許他人毆打監察司命,該如何理就如何理,倘若張大人傷一事并非許大人所為,自然要還他清白,至于那些個散播輿論的吏,該上門致歉便上門致歉。”
蕭澈聞言,松了口氣。
為世家,只要不往世家與寒門間的方向言語,說得縱然有錯那也是正確的。
不過他是松了一口氣了,可傅羨好似乎卻沒有,低頭垂斂的下頜微微繃,我見猶憐。
見狀,蕭澈眸瞥向側。
男子倚著榻背,恣意慵懶,他清冷的神被縷縷笑意取締,“傅姑娘所言,與孤不謀而合。”
蕭澈愣了下。
“行事若是顧慮過多而將其放之任之,矛盾仍舊留在那兒。”看向他時,蕭瑾承臉上的笑淡了幾分,他掏出袖中的折子,遞過去:“父皇口諭,此事由你來徹查,就當是朝為的第一堂課。”
蕭澈尚未回過神來,怔怔地接過折子,翻開看了眼,折子上不僅有落有蕭瑾承親筆的擬辦意見,還落了帝王的朱批。
-‘同意徹查’。
他起領了命,收起折子揣好。
“天尚早,若皇兄沒有其他事,臣弟先行出宮前往走一趟張府,探張思邈。”
蕭瑾承掌心微擡,示意他自便。
餘瞥見垂眸不語的子,頭一回被賦予朝事的蕭澈這才想起傅羨好還在這兒,他前進的步履止住。
集英殿出宮所經過的金羽門與上秋門南轅北轍,幾乎是橫了半座皇宮,而集英殿與上秋門間也隔有幾條長街的距離,一來一回怕是要浪費上好長時間。
傅羨好看出他神中的糾結,更明白他想要做出一番事的心,笑問:“這兒我來過不次,還怕我迷路嗎?”
這話說的也不無道理,蕭澈想了想,對側的兄長拱了拱手,與他們一同走出集英殿。
傅羨好落慢了腳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的後。
途徑竹林,于鵝卵石徑路上分道而行。
著年匆匆離去的影,冠發隨風揚起,多帶著點意氣風發之意,此舉要幹一番大事。
直到他的影消失視線中,傅羨好才收回了目。
這時,才發現蕭瑾承仍在原地,沒有走。
下意識地環視四下一圈。
“我的人在。”習習冷風吹蕭瑾承腰間玉墜,他側眸瞧了眼適才蕭澈大步流星離開的方向,道:“我說過,你有一次後悔的機會。”
傅羨好環著四周滴溜轉的眼眸抖了下。
他說的不清不楚,卻聽明白了。
傅羨好失笑:“我有時都忍不住犯嘀咕。”
蕭瑾承挑眉:“什麽。”
“我在想,殿下是不是在我心中下了蠱蟲。”傅羨好微微搖頭,“要不然,怎麽我想些什麽,殿下都能一眼看出。”
男子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了下,也不知是不是被冷風吹的,他面如常地笑了笑,“好好想想,想好了傳人告知我即可。”
說罷他轉過。
傅羨好住了他,“殿下請留步。”
蕭瑾承停下,眉眼清冷。
匿于暗的侍衛們并未聽清他們的談話,倏然看到自家主子的神的剎那,都有些不著頭腦,與主子談的分明就是傅姑娘,為何會出如此風雨來的神。
他沒有回,背對著傅羨好。
“你說。”
嗓音人如沐春風。
看不見他神的傅羨好靜默須臾,道:“我若是後悔了,殿下要當如何。”
蕭瑾承驀然覺得有些煩悶,四下的空氣好似不流那般。
“我們之間的合作,自然是一筆勾銷。”他轉過,面無表。“往後只要傅姑娘守口如瓶,孤也不會拿你如何。”
是他親口答應的,給反悔的機會。
如今提出,那他便遵守諾言。
他們之間相隔五步之遙,蕭瑾承晦暗不明的目凝著須臾,眸斂下時目也冷了幾分,“孤還有要事在,傅姑娘自便。”
“殿下。”傅羨好再次住他,笑道:“可是,我也沒說我後悔了。”
略帶狡黠的笑意循風耳,蕭瑾承漆黑如墨滲著涼意的雙眸稍作失神,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他轉回,明眸皓齒的容映眼簾。
子笑得燦爛又俏皮,半分懊惱後悔的神都沒有。
面對著他稍顯狐疑的眼神,傅羨好微挑眉梢,道:“這事就當是抵了昨日殿下嚇我的事吧。”
經提醒,蕭瑾承想起昨日于長信宮提及與蕭澈一事,那時的面確實蒼白不,他忍俊不地搖搖頭,“就不怕我一氣之下殺了你?”
“以我對殿下的了解。”傅羨好擡手抵著下頜,稍作沉,道:“不會。”
不止是,滿朝文武皆知,當今太子殿下最是風霽月,溫潤如玉,且答應了的事向來不會食言,更不是手起刀落間斬殺政敵之人。
蕭瑾承挑眉,示意往下說。
“我是覺得有愧于他。”傅羨好斂下眸中的笑。“可在決定與殿下聯手時,我就已經做出了抉擇。”
蕭澈對的好,不會忘記。
可他想要權利,想要傅家。
傅羨好沒法給他。
蕭澈不是沒有試探過的意思,也曾借著玩笑之話與提起過幾次,而也以玩笑口吻回絕。
傅家適齡子近十來個,可傅羨好是最為特殊的那個。
傅家大房掌管整個家族,而是大房長孫,出生時上頭僅有三位兄長,從小便被視作掌上明珠,也正是如此,才會奉命宮。
傅羨好宮的第一年,以為那是自己過得最為艱難的一年,殊不知,第二年更是難捱。
為了銼磨的傲,皇後默許了彼時的長信宮宮們淩辱于,很長一段時間裏,闔著門扉的瑤閣都會被外人打開,的臥榻向來是漉漉的。
比資歷深的宮常常隨意尋個不起眼的由頭,罰跪于水池之中,將推擁狹小暗無天日的閉室中,那段時間裏,閉上眼睛耳邊就會響起老鼠的吱吱聲。
深夜難捱之時寫出的一封又一封的家書,也人當著的面燒作灰燼,被切斷了與家中的聯系。
後來,學著示好,學著僞裝自己。
第三年,長信宮宮大清洗,除了伺候的珮雲及竹清,所有宮皆被貶至浣。
由此,傅羨好也真正進皇後親授的環節。
自那以後,的一言一行皆人監視,如若出現半分失誤,長信宮的責令信就會一封又一封地送到娘親的手中,點名由的父親親啓,所言之語皆是指責傅家管教無方,養而不教,沽名釣譽。
思及此,傅羨好微闔眼眸,散去了思緒,道:“踏上這條路開始,我就不會後悔。”
只能贏,不能輸。
而踏上蕭瑾承這條船伊始。
傅羨好就沒有想過自己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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