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宮里,一切以帝王心意為依歸。
流月以頭地,聲音極低:“奴婢知錯,請皇上和娘娘恕罪。”
陳鸞這才眉目稍緩,才要說話,便被男人略懶散的聲音打斷了去,“是朕命人撤下去的。”
“子不好還貪涼,早間疼那個樣子也不知道喚一下太醫。”紀煥眉峰蹙起,也不顧還有其他人在場,骨節分明的食指微彎,勾了勾小姑娘白的小指,半晌后有些無奈地喟嘆:“當真是個長不大的。”
這話中的無奈之意占了三分,更多的卻是毫不掩飾的溺寵意味,落在陳鸞的心里,不自覺又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食指掩在錦被下,撥弄著/下的墊褥,原蒼白著的小臉泛出些許紅潤來。
本就是一年中最熱的天兒,外頭吹進來的風都是滾燙的,像是一柄柄被火烤熱的刀片,毫不留刮在人的臉上,不消多時間整個人便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若不擺上冰盆,在這樣悶熱的環境下待足半日,任誰都要生出些火氣來。
紀煥手掌朝外掃了掃,流月便彎著腰退了下來,影沒在屏風之后。
陳鸞抬眸著他,烏溜溜的杏眸中曳起粼粼的水,像是勾人的迷魂香,男人只消看一眼便要沉溺進去,紀煥的手指微,眸暗了不。
卻恍若未覺,迷迷瞪瞪看了許久,最后才從嚨里出一句復雜的話語來:“皇上不必如此的。”
其實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愧疚。
因為那種東西無用又無力,積埋在心,徒遭傷悲,再說前世之死,與他扯不上多的干系,是自己蠢笨癡傻,也是自己選的路,從踏出第一步開始,結局就已經定了下來。
這話其實一早就想與他明說,可自他們親以來,除了那次突然發的爭吵,他對的好,當真是沒話可說的。
潛意識里,也知曉是怎麼回事,出生皇家的男人,骨子里天生就流淌積蓄著冷漠,人冷暖在他們眼中不過是惹人嗤笑的東西,無用得很。
這樣一想,又覺著他是全然沒有那等愧疚的緒的,其實世上的人都是敏的,別人的喜歡與,饒是再遲鈍也會有零星半點的知。
男人軀高大,脊背直,明黃靴輕挪,就這樣站在的床榻前,遮擋住了半數天。
“不必怎樣?”他收斂笑意,儼然便是對付那群朝臣的淡漠面孔,他生得極俊朗,白翩然若仙,黑沉穩有余,獨獨穿上這明黃龍袍,倒人第一眼瞧著就覺膽寒心。
陳鸞終還是吶吶出聲:“皇上大可不必委屈自個,這樣熱的天兒,若沒有冰盆散熱,中了暑臣妾是萬萬擔待不起的。”
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最后話音落下,男人才瞇眼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將下顎抬起,“原還以為你開了竅良心發現知曉心疼一下夫君了。”
卻不料人家只是怕他在明蘭宮中了暑逃不去責任。
小沒良心的,越養越沒心沒肺。
“罷了,你若是不想,朕以后便不再來了。”他肅著臉說得煞有其事,眼底蘊著濃深不見底的黑,目在臉上掃了掃,道:“以后莫再任,將自己子不當一回事了。”
前一句還在說著夫君,后一刻就翻了臉,誰都瞧得出來這不過就是一句玩笑話,為的就是要這人學著來哄哄他。
像從前一樣。
但這玩笑話從他里吐出來,也要不知所措起來,陳鸞左邊眼皮驀的跳了一下,這一跳,居然心慌起來。
紀煥說完了話,竟真的轉就要走。
也不知是否有意,他的步子有些慢,像是專等著床榻上的人手去挽留一樣,只是走了一步再一步,紀煥臉上些微的笑早就消失殆盡了,明明天大亮,他卻覺著寒夜已來。
這世上當真存在因果循環,前些年他對小姑娘的態度與如今對自己的態度倒是如出一轍的相似。
當真是毫不關心,見著他離開,手也不帶一下的。紀煥這時候突然特別想回瞧瞧的神,看看那張姝麗溫的小臉上,有沒有一的不舍,但是他卻不敢,他怕最后回了頭,連一掙扎的緒也看不見。
風水流轉,苦果該自嘗。
原本就是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話,卻演變了這般這般場景,男人的影一點點慢慢地挪出視線,陳鸞終于忍不住出右手,微不可聞地誒了一聲。
只是除了自己,沒有旁人聽見。
他們每回的爭執,分明都是因為再微小不過的一件事,可又不全是因為事本。
按時喝了藥,陳鸞的小腹只有些墜墜的痛,比早間那會無疑好了許多。
天很快暗了下來,陳鸞心底存著事,用了晚膳后沐浴散發,坐在銅鏡前心不在焉地瞧著鏤空窗外被燈火照亮的小路,再一次開口問:“皇上現下在哪?”
流月和葡萄對視一眼,前者斟酌了下言辭,皺著眉憂心忡忡地開口:“娘娘,皇上在養心殿呢,您若是實在放心不下,便去看一眼吧。”
葡萄接著道:“娘娘您不知道,皇上得知您疼得暈過去之后,連早朝都沒議完便趕過來了,又從巳時守到了申時,午膳未用,冰盆不讓放,就連娘娘喝下去的藥都是陛下親自喂的呢。”
流月年長,先是瞪了葡萄一眼,輕聲呵斥道:“娘娘跟前,哪有你這樣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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