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不聲收回目，問兒：“方才和大表兄見面都說些什麼了？”

崔寄夢耳垂的胭脂從耳際蔓延到雙頰，帕子被揪得更皺了，許久忽然抬起臉，紅著臉大膽道：“娘，我已長到大表兄下頜，可以讓他做我未婚夫婿了。”

頗有要把謝泠舟弄回崔家寨的陣仗。

“噗——”崔將軍拳頭抵著，被崔夫人淡淡瞥一眼，生生把笑憋回去，“那你大表兄可愿意做你未婚夫婿？”

崔寄夢聽出爹爹話里的調侃，傲然抬了抬下：“他求之不得。”

崔夫人低眉頷首，“今日宴上長公主殿下也同我提起此事，說你們自小青梅竹馬，子言子淡，唯獨對寄夢例外，若你當真想好了，我不日便應了殿下，只是定親了可就不能后悔了啊。”

崔寄夢端坐馬車上：“那是自然，我會對表兄負責的。”

經崔謝兩家商議，和謝泠舟親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從此崔寄夢又有了名正言順去沉水院的由頭。

但崔寄夢畢竟年紀尚小，謝泠舟并不因為有了婚約而與過于親近，依舊和從前一樣相，連牽手都未曾。

十月里，崔老夫人突生疾病。

崔將軍一家三口皆不解帶地侍疾，但老夫人的子已如枯木，再難逢春，老人最終沒撐過那個冬日。

崔府滿堂縞素，崔寄夢守在祖母靈前整整三日不眠不休，哭得雙眼紅腫。

謝泠舟前來吊唁時，瞧見跪在一旁燒紙元寶的，心似一匹被揪起的綢布，他走到崔寄夢側，同一道跪了下來。

從晌午一直跪到黃昏，眾人前去用飯，但崔寄夢依舊不肯，采月端來了飯時，被擱置一邊。

謝泠舟輕輕端起那碗粥，“用些東西吧，老夫人若在天有靈，定然不愿見表妹因為哀痛折損了自己的子。”

崔寄夢轉了轉眸子，一聽到祖母，眼淚霎時又刷刷流了下來，含淚接過碗，雙手因過于乏力不住抖，險些將粥弄灑。

“我來吧。”謝泠舟從手里接過碗，舀了一勺，像五年前他罰跪佛堂喂他點心一樣，輕聲哄著：“來，張。”

他喂了崔寄夢喝完大半碗粥，掏出帕子替輕去角湯漬，做完這一切后，復又在側跪了下來一道守靈。

靈堂外，崔將軍夫婦看著那一對并肩跪坐的年人，不由唏噓：“母親走前最惦記的便是阿夢，如今看兩個孩子這般要好，老人家應該也能放下心了。”

崔老夫人愿是希能魂歸故里，與崔老太爺葬在一，崔將軍一家便從京城扶靈回桂林郡守孝。

碼頭前，謝泠舟替崔寄夢系好狐裘系帶，囑咐：“記得練琴，莫要荒廢。”

崔寄夢整個人被裹在狐裘里，只出被寒風吹得冷白的面頰，“我會的。”

謝泠舟又道：“記得習字。”

崔寄夢點頭：“我會的，表兄。”

謝泠舟頓了頓，猶未囑咐完，凝著：“記得時常給我來信。”

“好，表兄也是。”

船只要開了，崔將軍夫婦在船頭招手，示意時辰不多了，崔寄夢急忙回頭哎了聲，“表兄，我該啟程了。”

謝泠舟卻忽然住，深深凝著，良久未說出那句想說的話。

崔寄夢展而笑，眼上的小痣分外靈：“會記得想表兄的，表兄也是。”

要說的話被搶先說了出來，謝泠舟眉眼含了笑：“我會的。”

“待表妹回京，便是你我大婚之日。”

崔寄夢紅著臉登了船，立在船頭搖搖朝他招手，船破浪而去，那個婷娉的影逐漸遠去，謝泠舟立在岸邊許久才往回走。

崔將軍一家在桂林郡過起了深居簡出的守孝生活，天南地北，路途遙遠，和謝泠舟雖一直有書信往來，但因車馬日夜兼程也終究有前后時差，兩人對彼此生活的了解總是慢了一步。

他在信中遙祝端午安康時，崔寄夢這邊已開始籌備著過乞巧節了。

每一封信便是兩個月，一來一回便是四個月，三個來回一年就過去了。

三年說慢也慢，說快也很快。

短短三年里，崔寄夢變化很大，子條不，樣貌亦如初日芙蓉，眉眼間褪去稚，仿佛被重新雕細琢一番，那雙澄澈杏眸添了些朦朧，連眼上是小痣都從靈變為說還休的嫵。

子也變化頗大，比從前金釵之年時更安靜婉，也更容易害。

唯獨骨子里那份狡黠還在。

而謝泠舟書信上的字跡也越發端雅，措辭更是著青年人的沉穩。

不由得好奇，如今及冠后的大表兄，會是什麼樣子的？

孝期過后，離崔寄夢婚期近了，崔將軍一家啟程返京，預備籌辦兒出嫁事宜。

但因半道上遇上江南洪澇，耽擱了行程，待崔將軍一家抵達京城時，距婚期只剩一個半月了。

抵京次日，正逢皇帝在宮中設宴為長公主殿下過千秋，崔將軍一家宮赴宴。

宮門口，各皇親世家停了馬車，從車走出一位位錦華服，氣度非凡的貴人們，崔將軍先扶著崔夫人下了馬車，而崔寄夢垂著眼在整理擺和披帛。

知道今日宴上定會見到表兄，就恨不得把發髻一不，擺半分褶皺也沒有，再三扶了扶發間步搖，這才掀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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