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玹生生熬過剖心引毒,強撐著等到容娡醒來。
但毒逐漸在他發作,雖有暫時制毒的法子,但不過是杯水車薪,微乎其微。
至多不過……能延續一年命。
白芷回憶說,當蠱師引完毒,將謝玹余下的時日告訴謝玹和他們這些近衛時。
謝玹神依舊淡然,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期,只是若有所思,不不慢地沉道,
“一年,足夠孤安排好的后路了。”
聽到此,容娡心中大慟,有如刀割,不潸然淚下,竟拿不住手中的菩提手持,任由它掉在地上。
渾抖,張了張口,說些什麼,卻失聲般的說不出一個字。
半晌,才哽咽著道,“他如今在何?”
謝玹這個人,不是輒想將關在邊,讓獨屬于他一人嗎。
他不是最掌控了嗎。
他怎麼敢拋下去赴死。
他怎麼敢死。
蠱一事,是橫在容娡心里的一刺,曾心煩意,唯恐謝玹利用蠱控制,想發設法想讓他解蠱。
卻不曾想,謝玹竟能為了,甚至不顧命,到如此地步,
心甘愿,雖死不悔。
聞言,白芷猶豫了一瞬,心一橫,道:“君上如今還算安好,只是怕被娘子瞧出端倪,才去了臨近的丹郡療毒。天下之大,能人眾多,興許能尋到旁的解毒的法子。”
“若能尋到解藥,等再下雪的時候,君上便會回來見您。”
春回大地,春暖花開,等再下雪,不知是何時了。
容娡立即下定決心,哀求道:“我要去見他。”
“白芷……我要去陪他。”
一刻也等不了,迫切的想見謝玹。
他們說好要同枕共。
無論如何,哪怕時日無多,也不能不陪在他邊。
容娡親歷過追捧與棄,自此看破人,頭腦一直都很清醒。
連脈相連的至親,都能置于不顧之地,可見人心不過如此。
世人多利己,各司其職,各謀其利。
究其一生,到死也在追逐權勢名利。
也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免不了落俗,一直以來,都只想謀個安穩的去,求得安立命。
天底下哪有那樣的好事,哪會有人,因為虛無縹緲的,便既會心甘愿為奉上一切,也甘愿為放棄所擁有的一切。
的骨,甚至不惜以命相護。
可謝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可他謝玹,就是做到了。
第104章 皈依(修)
賀蘭錚伏誅后, 江東失陷的城池一一收復。
鄰近巍軍營地的丹郡,臨山傍水,郡中有恬靜清幽的槃桓山, 適宜人修養,士眾多。
將毒引到后, 隨著毒侵, 謝玹每況愈下。為防容娡窺覺端倪, 他便搬進山中的云榕寺養傷。
槃桓山與世隔絕, 昨夜下了一場濛濛的細雨, 晨起時, 山嵐疊嶂, 杳靄空蒙。
屋舍里外,著一青草味兒的氣息。
靜曇端著熬好的湯藥,走進青檀院時,聽到從前容娡住過的那間房,傳出一陣抑的咳聲。
謝玹并未歇在自己的禪舍里,思及此,靜曇心神一凜, 當即加快腳步, 推門而。
咳聲在門響的那一瞬停了。
謝玹一霜緩帶輕裘, 端坐在靠窗的案前,側臉清峻, 神如常, 睫羽垂覆, 正翻看著案上的經書。
有春自支摘窗灑進來, 映亮他過于蒼白、但仍不失雅凈秀麗的一張面龐。
靜曇見狀,腳步一頓, 心神稍定,恭聲道:“君上。”
這一聲落下后,謝玹才不不慢地掀起眼簾,朝靜曇看來。眼若點漆,面容清和,畫中人似的端坐著,仿佛方才咳得那樣劇烈的人不是他。
靜曇明白他面上這般風輕云淡,是為了不讓旁人擔憂自己,當即心中酸不已。
謝玹清沉的目朝他過來,面上若有所思。
靜曇心下一凜,收斂心神,將藥碗擱到他面前。
“君上,白蔻來了信,說容娘子知曉您在此,執意要前來。”
謝玹正在翻書頁的長指一僵,神也不復方才的從容:“……知道了?”
靜曇搖頭,“娘子還不知道,只是鬧著要見您,興許是想您想的了。”
謝玹眼中暈開一點笑意,神略顯無奈,搖頭嘆息。
“你們攔不住,若想來,便由來罷。”
靜曇抓抓后腦勺,不大好意思地訕笑:“我等確實攔不住娘子,人已經在路上了。”
謝玹眼中笑意更甚,垂眉斂目,長指攏著廣袖的袖口,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窗前栽種著一棵梨樹,滿樹梨花開的正盛。春風微漾,有一片梨花瓣打飐兒飛支摘窗中,悠悠落在謝玹手中的經卷上,幽香混著淡淡的水漬,在紙上緩緩暈開。
靜曇覷著謝玹的神,斟酌道:“可是您上的傷,若是教容娘子得知……”
謝玹注視著經卷,目清沉而雋永,似是在思索,聽了這話后,久久不語。
“遲早會知曉,能瞞幾日是幾日。你去將仡濮先生備下的藥熬了,我服下且撐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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