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演出從不會失誤的。”
大學畢業之後,鄭相宜和陳果一起留在了江城,兩人默契地都沒有回南省。
午夜時分兩人躺在床上也曾聊起南省的雪山。
“小宜你不好奇我為什麽留在江城嗎?”
“還記得高中時你過生日,有人送你一張印有大海的明信片嗎?那個時候大家都鬧著以後要去看大海...我覺得,來自大山的孩子,想要的不就是一次向東部走的機會嗎?”
“對啊,我們都在江城紮了,還回去做什麽啊!而且自打你畢業決定留在江城之後,人都變活潑了!”
…
媽媽袁娟恢複之後,鄭相宜就回了學校。之後除了過春節,鄭相宜再也沒有回去過。
按照正常的道路畢業找工作,經濟獨立,和陳果住在小出租屋裏,以在江城上班的名義斬斷了自己和媽媽之間那看不見的臍帶。
陶時安在剛升大二的時候出國了。短短四年時間,陶時安帶著他組建樂隊漸頭角,在國外已經積攢了不小的人氣。
到現在鄭相宜上班了,連的同事都在討論他的樂隊。
“小宜,組長他知道我喜歡閃星樂隊之後,特意請我們去看現場演出哦!你和我們一起去好不好?我們買了三張票。”
閃星。
陶時安的樂隊已經在國巡演過很多場。
同事琳琳有次看到了鄭相宜手機裏存的陶時安的照片,以為也是陶時安的。自此一遇到樂隊的事就跑來跟聊天。
“閃星從沒有在自己的江城演出過,據說是主唱陶時安想要把自己的家鄉放到巡演的最後一場。”
琳琳和組長一路上都在聊天,不知道怎麽就又聊到了閃星。
鄭相宜想,或許因為陶時安不想回來吧。
檢票場後,琳琳第一時間就沖到了第一排。和這個演出常客相比,鄭相宜稍顯局促。
跟在兩人後,目游離在唯一發的高臺上。
臺上,工作人員在搬樂。
沒看到樂隊的人。
鄭相宜倏然移開視線,撞進旁孩的手機屏幕裏。
孩似乎是在拍攝vlog,活力滿滿。
悄悄挪開了。
大家都在聊天拍照,琳琳的聲音更清楚了點:
“我就說要提前來吧?這次我們可是搶到了好位置,在live house就必須站在最前排!”琳琳激地說。
“是呀,就是燈有點閃。”鄭相宜說完,耳鳴般的一道尖音忽然響起。
是臺上的工作人員在試音。黑匣子般的房間裏開始播放樂隊的歌。
鄭相宜微微皺起眉,只覺得自己的耳鼓都在震。
果然前排不適合。
想往後站,可邊很快湧上一群人。
鄭相宜不扭頭看向他們被燈照亮的臉龐。
年輕的男臉上無不洋溢著激。
鄭相宜很喜歡觀察別人的眼睛。在昏暗的地方,很容易就被亮晶晶的眼睛吸引。
忽然間,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鄭相宜回頭一看,一個塗著紅的漂亮小孩臉上掛著兩個梨渦,彎起的角也在目及鄭相宜臉上一角後忽然僵住。
“怎麽了?”鄭相宜問他。
孩回過神說:“哦哦,這是我們自己做的周邊禮,送給你們。”
鄭相宜低下頭,孩給塞了三個盲文銘牌,這悉的銘牌讓鄭相宜想到了和陳果做過的禮。
曾經也做過,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鄭相宜將銘牌分給琳琳和組長。
高大的組長將其他男擋在兩個生之外,低頭笑著慨一句:“雖然閃星人人都是帥哥,但當之無愧的王果然是陶時安啊!幾乎有百分之八十的是為他而來的。就像我我妹妹,小小年紀的,才上初一就開始他了。”
鄭相宜聽著聽著,竟有些有榮與焉。
後已經形了堵堵人牆,鄭相宜打消了往後挪的心思。馬上就要開場,後排站滿了人,一旦出去了,恐怕就進不來了。
好在臺上很快就熄了音,鄭相宜的耳朵得到了片刻的解放。
工作人員在臺上來來往往,最後搬著一架大提琴上了臺。
鄭相宜看過閃星每一個錄播視頻,知道陶時安新出的專輯裏有首歌做《夢池沼》,只有這首歌裏有大提琴獨奏。
燈驟然熄滅了。
一排風格迥異的男人依次走上了舞臺,領頭的貝斯手握起了話筒說:“喂喂?”
鄭相宜目移開,落在最後一位上臺的那抹高大影上…
陶時安穿一件純白西裝,著細細的盲杖緩緩跟在其他人後,輕而易舉就點燃了整個場館的導火線。
尖聲過了人聲。
燈刷的一下打在陶時安上。
他優雅地收起盲杖,向臺下鞠了個躬。臉上那半截蝴蝶面遮不住他眼中的璀璨星,反倒是令他致的、骨相完的下半張臉更加立。
所有人都在喊著他的名字。尖聲也淹沒了鄭相宜。
陶時安。
他終于以自己的份走到了萬人矚目的舞臺。
很快,前奏響起。
陶時安握住話筒,整個人氣場都變了。
他的臉被照得熠熠生輝。盡管燈時不時會給到其他員,鄭相宜仍有種錯覺——
陶時安是唯一的主角。
唱過高部分,陶時安坐到了大提琴後的椅子上,掉了他那件外套。
的白襯衫和西裝馬甲包裹住他寬闊的肩膀和致的腰,令無數癡狂尖。
而他呢。
仍是那副溫到極致的完面孔,眼神空地平視前方。
“如果不是因為我知道他是盲人,還差點以為他在看我們!”孩們略帶哭腔的話此起彼伏。
鄭相宜默默注視著陶時安,輕輕揚起了。
喜歡的男孩真的變人人都的大明星了。
以前或許會有點生氣,現在卻只有淡淡的欣喜。
陶時安太值得了。
…
貝斯手在臺上佯裝哭泣:“每次到這裏大家都很激呢?今天照例挑選一位幸運觀衆上臺來唱。”
鄭相宜目從陶時安臉上移到貝斯手的臉上,直接和他對視上了。
若是幾年前的恐怕都想立馬躲在組長和琳琳背後去了。
可現在的只是略微挑了挑眉。
心中莫名有了不祥的預。
貝斯手的目仿佛是黏在了的上,燙得人臉熱。
“這位穿白子的生,會唱《夢池沼》嗎?”貝斯手目灼灼盯著鄭相宜。
組長推了把的背,琳琳也用羨慕的表說:“小宜,問的是你耶!”
一時間,話筒被傳遞到邊,無數的目刺向,令有種回到大學裏的錯覺。
鄭相宜沒有沉默太久,很快就笑著回了句:“抱歉,我不會。”
貝斯手的表一下子變得很失,他張開口似乎是想要將場子扯回去,可巨大的音響裏卻突然傳來了“錚錚”的聲音。
像是裂帛的嘶鳴。
琴弦拉斷了。
燈照亮了一張慘白的臉。
陶時安修長的脖子藏在紐扣下,短發一不茍梳在腦後。他忽然摘下面,出深邃的眼窩和高的鼻梁。
順著他的目看向他高舉的手。
又是幾道咔嚓的響聲。
面上的蝴蝶化為一地殘渣。
他居然碎了面!
這在樂隊其他人眼中儼然是場事故。
鼓手站起,貝斯手往前走了幾步,紛紛想要上去關掉他的話筒。
下一秒,琴聲繼續,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陶時安沒有停,就像是剛剛拉斷琴弦、碎面的人不是他一樣。
可臺下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滴的手指。
鄭相宜抿,下意識握住了手上熱乎乎的。
旁邊的琳琳吃痛地甩開的手,神莫名:“小宜,你怎麽了?”
鄭相宜這才回過神自己差點不小心抓傷了,連忙哄:“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想事...”
琳琳疑的目從鄭相宜臉上轉到陶時安上,有點納悶:“太不對勁了!”
—
演出結束,鄭相宜跟著人慢慢湧出門外,皺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
組長去開車了。
鄭相宜和琳琳站在路邊等待,琳琳好奇地說:“你今天怪怪的哦!”
鄭相宜有點張,怕看出來什麽。
可琳琳下一秒就說:“陶神也很怪。”
鄭相宜心中微,低聲問:“他,他哪裏奇怪了?”
“他的現場從未失誤過,可剛剛他不僅彈錯了音,琴弦還斷了。”
“人都會出錯的。”鄭相宜著頭皮說。
琳琳覺得不對,還想說什麽反駁,突然看到一群人朝這邊走來,可不是心心念念的閃星樂隊嗎!
激地拉住鄭相宜的袖子,“小宜小宜快看!他們朝我們走過來了!!”
“誰啊?”鄭相宜輕聲問了句。
“閃星啊!!”
鄭相宜瞬間不彈了。
高跟鞋的聲音率先近,人是樂隊裏唯一的鼓手,有一頭海藻般的長發和國頂尖的架子鼓技。
鄭相宜不自覺拿自己和對比,只覺得臉上發燙,怕真撞上陶時安了,不想再留在這兒。
拉著同事就往外走,“我還想要他們的簽名呢!”
琳琳不肯走。
鄭相宜只好安自己,樂隊的人又不認識,肯定是路過而已。
不巧的是,鼓手還真是沖著來的。
“你們好,我們能不能——”
人話音未落,路邊就傳來組長的聲音。
“小宜,琳琳,走了!”
鄭相宜離路邊更近,一下子就看到了組長的車。幾乎是逃上了車。
“咦,是閃星的人?能跟他們近距離合影,琳琳得開心壞了吧!”組長坐在主駕駛位扭看向路邊的琳琳,好奇地問。
看著琳琳和那群人拍完照往回走,鄭相宜趕催促組長:“等琳琳上車後我們就回去吧。”
…
著小車駛離的背影,鼓手眼中閃過一暗。
貝斯手則是吐了個泡泡,嚼著口香糖說:“那不會是男朋友吧?剛剛就站在邊的。”
“你說兩句可以嗎?”
隊裏另一個人肘擊貝斯手,示意他看向一言不發的陶時安。
陶時安臉未變,也沒有開口說些什麽。他蟬翼般的黑睫在眼底投出了一片濃霧,像他低落而忍的緒的剪影。
“時安…”
有人他,他卻不聽。
陶時安轉背對著他們,肩頭小幅度地著。
“完蛋了。”
貝斯手比了個口型。
一輛保姆車開到路邊,陶時安被人接進去。
貝斯手吐掉口香糖,捶了一把旁靠著路燈吸煙的男人:“怎麽辦啊周總!一言不發,陶時安發瘋的前兆,過段時間的東京演出要泡湯咯!”
吸煙的男人捋了把頭發,眼中燃著焰火:“不會的。”
“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說完,他掐滅煙頭扔進垃圾箱裏,勾著貝斯手的肩膀雙雙步保姆車。
——
淩晨。
鄭相宜回到了出租屋。
其實們本來租的地方是在另一個小區,但是陳果因為工作原因搬到了這附近。
反正陳果去哪裏,就去哪裏。
已經習慣跟陳果合租。
通常況下鄭相宜會在下班的時候和陳果一起逛超市,在超市買打折的菜,又在附近商圈的面包超市逛了一圈,搶兩袋低價面包。
這就是們的日常活。
但今晚沒參與,回到家後打開燈,桌上已經擺著兩袋可頌面包了。
鄭相宜拆開就吃,一點都不客氣。
陳果聽到聲響從房間裏走出來,滿臉無奈:
“小宜為什麽老要我買這種慘兮兮的東西啊?出去玩還要發短信要我記得去買!拜托,你一個月可是能賺五位數呢!可比我這個人民教師賺得多。”
鄭相宜瞥了他一眼,沒像之前那樣哄著,只是溫聲說:“那都得攢著呀。”
陳果洩了氣,認命地撕開桌上另一袋面包,狼吞虎咽還不忘說:“這袋你幫我記著,我下次發工資就還你。”
鄭相宜淡定地在備忘錄裏編輯了一下,將手機遞到陳果面前。
今天、昨天…上周的借款還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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