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聲地說：“請稍等。”轉吩咐自己后的村民，幾個半人小伙子聽話后飛跑起來了，朝村子中的方向跑去。

布森又轉過來跟紫川秀一行人說：“各位請跟我進村去喝杯茶吧。”

紫川秀很有禮貌地點頭說：“麻煩村長了。”他吩咐白川等人將隨帶的禮品奉上。

一行人來到村中的一間屋子中，布森介紹說這是自己的家。外間的待客室的布置倒也簡陋，只有三張席子，一張小幾子。由于人太多了，待客室坐不下這麼多的人，跟紫川秀一起來的秀字營士兵都待在路口下的樹下乘涼。

只有紫川秀和白川、羅杰和德倫幾個頭待在會客室里。

德倫向布森介紹了紫川秀一行人以后，大家就不知道談什麼的好了。

屋子里只聽見德倫和布森兩個老半人在高談闊論，談論在當年的叛戰爭中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如何將“可惡的紫川家鬼子”打得落花流水，出家族軍的羅杰和白川略通半人語言，兩人聽得好不難堪，不時看紫川秀表，卻看到他好像沒聽見似的，端著手上的茶杯在出神。

但幸好難堪的時間并沒有持續多久，紫川秀第二杯茶還沒喝完，那幾個半人小伙子已經“咚咚咚”地跑了進來，跟布森說：“村長，長老他老人家說想見見遠道而來的明秀。他在圣廟等候。”

“那太好了！”

羅杰興地站了起來：“那我們走吧：”

一個小伙子搖頭：“對不起，長老要見的只是明秀一人。其它人不用跟來。”

“什麼？”羅杰和白川異口同聲地了起來。

“不行！”白川毫不妥協地說：“我要對大人的安全負責，我不能讓大人邊一個護衛也沒有地過去。”

“對！”羅杰也說：“這不但是安全問題，也是面子問題。德倫，你幫忙解釋一下，秀大人在我們這里是很重要的人，如果他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見一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邊居然沒有一個護衛，那太失統了。”

德倫把話翻譯過去，幾個半人在嘰里咕嚕討論了一番，最后還是布森說：“對不起，但是長老的命令是不可違背的：只見明秀一人。如果你們擔心安全的話——其實這是完全不必要的——我們允許他攜帶武。如果你們不肯遵守這個條件的話，那就請回吧。”

白川和羅杰都臉上變。紫川秀現在的狀況他們都很清楚，嚴重的傷已經腐蝕了他的力，現在的地，連個普通的士兵都不如，即使攜帶了武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如果對方有敵意的話，他毫沒有抗拒的力量。

他們正要出聲拒絕，卻見到紫川秀已經站了起來，輕松地拍拍手，笑說：“很好的茶，謝了。圣廟在哪里？誰給我帶個路？”

白川著急說：“大人：”

“放心，”紫川秀微笑地說，語調說不出的安詳，他向白川：“放心，不會有事的。”

與其說是被他的話語，不如說是被他眼中的自信給折服，白川低下了頭：“明白了，大人。我們在這里等你回來——一直等到你回來！”說到最后一句時候，對著布森示威似的握了下馬刀的把柄，暗示他：“如果紫川秀不能安全回來，那各位的未日也就到了！”

布森對白川的威脅視而不見，站起來對紫川秀說：“明閣下，我為您帶路。”

沿著村中的主干道，布森在前面帶路，紫川秀跟在后面，兩人不不慢地走著。正是黃昏時候，一路經過的村莊茅屋中已經燃起了炊煙，在路邊玩耍的半人小孩睜大了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這個陌生的人類，卻不敢過來說話。紫川秀注意到了，除了在村口看到的那些年輕人，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是老人、小孩還有婦，很見到壯年的男子。

兩旁的房屋逐漸稀落，最后完全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未經過整理的灌木叢和立的白樺樹，夕下，白樺樹拖著長長的影子，道路荒蕪又漫長，長滿了野草，越來越顯得荒涼，荒草在風中不住的搖擺著。

在紫川秀的想像中，全遠東景仰的圣廟應該是一個金碧輝煌，布置得莊嚴肅穆的地方，與眼前這個荒無人煙的野地本沒一點重合的地方。

他不問布森：“圣廟不在村中嗎？”話一出口他才發現，原來這麼長長的一路過來，兩人竟沒有談過一句話。

布森頭也不回，簡單地回答說：“就在前面。”

紫川秀不出聲了，跟著他默不作聲地前進。轉過一個樹林，他看到在道路的兩邊有許多高大的石碑，這些石碑藏在荒草中，若若現，遠遠的一路過去，麻麻，彷佛一排排忠實的哨兵在盡忠職守地看守著這條荒蕪的道路。

紫川秀有點好奇，問布森：“這些是什麼？我可以看看嗎？”

布森沒有出聲，紫川秀把這當做是同意的表示。他走近一塊石碑，輕輕拂開上面的雜草。發現這塊不起眼的一人高的白石碑竟然是用很名貴的玉質大理石做的。他暗暗吐舌：如果這里的石碑全部都是由同樣的材料制造，那這就是一樁很浩大的工程了。

石碑的上面刻著半人的文字，藉著夕的余輝，紫川秀一字一句地讀出了上面的句子：

一三一二年，為了抵人類對圣廟的侵略，佐伊第二十一自衛團全數戰死于此。

紫川秀輕輕吸口冷氣。他知道與人類喜歡采用明帝國的歷法不一樣，遠東種族習慣采用的是他們自己歷法——傳說中，歷史上曾有過一個強大的遠東帝國存在，但現在已經無從考證了：——一三一二年，折換明帝國歷法就應該是帝國歷二０七年。

雖然紫川秀歷史學得并不是很好，但他至也知道：帝國歷二０七年，那時候的明帝國國勢正在顛峰的極盛時期，歷任的帝國皇帝勇猛如獅。

鼎盛時期的明帝國為了顯示其強大，曾多次對遠東發了戰爭。紫川秀記得，帝國的每任新皇帝上臺時，照例都要對遠東發一次戰爭——這種戰爭通常是沒有的任何意義，即便搶來了領土，但因為有魔族王國這個可怕的大敵在側，也是絕對守不住的，發戰爭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在新皇帝的武功就上添上漂亮的一筆罷了，史大筆一揮：

帝國歷二０七年，吾皇神武，遣師征伐遠東蠻夷之地，四方蠻夷懼。王師斬首八萬，凱旋而歸。圣朝威名，響徹四方！

紫川秀看了看布森，發現這個半人已經回過了子，目炯炯地注視著他。紫川秀輕輕地對這塊石碑鞠了個躬，然后又去看下一塊：

一六八二年，魔族龍騎兵進犯圣廟，哥達村自衛隊將其擊退，一千八百九十一人犧牲于此。

一七八九年，英勇的佐伊族英雄德寧在抵抗紫川家對圣廟的侵略中不幸亡。他的子民永遠懷念他。

一六三六年，為保衛圣廟，遠東佐伊第一團全部戰死于此。魔族未能進圣廟。

石碑一塊接著一塊，麻麻，數不勝數。上面記載的都是為了保衛這座遠東圣廟而犧牲的佐伊族戰士和平民。

紫川秀的臉越來越凝重，他明白了，他所看到的，不單是人名和事跡，這里記載的是一個民族千年的沉重和抗爭。這是一個飽苦難的民族，一千多年來，東、西兩方——魔族也好，人類也好——對他們進行了太多的欺凌和侵犯。同時，他們也是個格倔強、意志堅定的民族，面對強敵決不彎腰，不屈不撓。在那碑林之間，草叢之中，他依舊能覺到當年那些戰士眼看著自己家園被侵略者所的悲憤和無奈，他們惟一的選擇就是拿起武，以死還死。

不知怎麼的，站在這一片碑林之中，紫川秀想到的卻是來路上看到，飄揚在赤水灘戰場上的那一面殘缺的紫川家戰旗，想起的是那些同樣頑強、同樣英勇地戰斗過的紫川家騎兵，他們已經化了荒原上的白骨。

一個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和自由權而用全部力量去捍衛、殊死戰斗的民族；另一個是決心維護和延續自己的統治而不惜一切的民族，在未來歷史公正的審判面前，究竟誰是正義的一方？他實在無法評價，一時間，他有了許多的，卻無法地說出來。

秋風無語，夕西下，他蕭瑟的背影被拖得長長的，映照在如同波浪般搖綴的荒草之間。

經過那一片碑林，再過一座小山坡，紫川秀遠遠地看到了座落在半山腰的圣廟。雖然并沒有像他想像中那麼金碧輝煌，但是這座全部由兩米長、半米寬高的巨石疊砌而的方形巨大建筑還是深深地震撼了他。

他難以想像，以半人那樣落后的技，是如何將那些上噸重的巨石從深山開采出來，通過狹窄的小路運上山腰，再將它們一塊塊地堆疊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