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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隔天,米瞎子裹著件臟的發亮的狗皮長襖,腰里系著草繩,開了口的鞋子用破布纏著,左一點右一點的敲著他那瞎子竹杖,有氣無力的喊著打卦算命,直沖進了順風速遞鋪。
“這瞎子可憐!黑馬,帶他去吃頓飽飯,大過年的。”李桑抱著胳膊,靠著門檻,揚眉斜著直沖過來的米瞎子,揚聲道。
“好唻!金!”
黑馬從屋里直竄出去,和金一左一右,架起米瞎子就往外走。
“這位姑娘,你這聲音清亮云,這主貴啊!姑娘我送你一卦!”米瞎子扯長脖子喊著,被黑馬和金架的腳不連地的走了。
李桑看著黑馬和金架著米瞎子拐彎看不見了,到后面和大常待了一句,往炒米巷回去。
李桑回到炒米巷時,米瞎子已經把那座五進小院前后左右看過一遍,蹲在廊下,烤著火喝著碗酒。
“這酒好!這玉魄越釀越好了!”看到李桑進來,米瞎子沖舉了舉碗。
“我算著你月初就該到了,怎麼今天才到?”李桑坐到米瞎子旁邊,接過黑馬遞給的酒。
“收到你的信兒,耽誤了幾天才走的,唉,江都城換人了,你早知道了吧?”米瞎子喝一口酒,嘆一口氣。
“何老大走后,我才知道的,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李桑臉微沉。
“我知道的早!”米瞎子仰頭喝了碗里的酒,將碗舉給黑馬,黑馬趕又倒了一碗遞給他。
李桑抿著酒,等米瞎子往下說。
“你是搭上了蘇清?還是搭上了他姐蘇姨娘?”米瞎子先問了句。
李桑沒理他。
“剛進十月頭一天,蘇清讓我給他算一卦:杭州城跟他犯不犯沖。說江都城要換一位武將軍了,是他們武家最有出息的那位,武懷義。
還說,武懷義那子,那可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眼里半粒沙子不能容,但凡沾上一半點兒通敵賣國,都是死罪,一殺一窩兒。
我可是一句沒問,全是他自己說的!”
米瞎子斜瞥著李桑,李桑還是沒理他。
“給蘇清算好卦,我就去了趙家,送了一卦給趙掌柜那個兒子。
那孩子不錯,是個明白人兒。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他娘哄出來的,一家四口,收拾了二三十個箱子,正好,何老大有條船在碼頭,就接了他這樁活兒。
他們走得早,那時候,我還沒接到何老大的信兒。算著,再有個三天兩天的,趙家母子四個,大約就能進建樂城了。”
李桑長長舒了口氣。
“還有件事兒,”米瞎子又喝完了一碗酒,示意黑馬再給他滿上。“張貓那妮子,帶著那倆閨一個兒子,也過來了。”
李桑眉梢揚起。
“這事真不能怪我,真不是為了貪那口油餅吃。”米瞎子看著李桑揚起的眉梢,趕辯解。“張貓那妮子,覺得有錢沒男人,那就是天堂,這你比我知道。
可打主意的男人,一接一,多得很,這你也知道。
本來就生得好,年紀又輕,你又給置了兩百來畝地,還有座兩進的大院子,有財有貌,太招人惦記了。
那兒子又太小。
從前你在江都城,什麼都好說,現如今……
唉,田是個好人,可他是個男人,跟我說過好幾回了,說誰誰托到他那里,想娶張貓,他覺得那人好,倆人合適。張貓一個人,那麼大一注家財,沒男人支撐不行。
后頭,何老大捎了話,你說說,我總不能說走就走,總得跟那妮子打個招呼,好歹吃了人家四五年的油餅。
張貓這妮子真不錯,沒等我說完,就說也要來找你,說早就想投奔你了,就是不知道你在哪兒。
我一想,那妮子是個明白人,也能干,又有錢,養得活自己,肯定不拖累人。
再說,又做的一手好油餅,我就讓何老大把帶上了。
何老大說你讓他去江寧城接人?反正都是孤兒寡婦,正好一條船。”
米瞎子一邊說,一邊一臉干笑的看著李桑。
“嗯,來就來吧,我正好用人。”李桑斜瞥著米瞎子,接著問道:“田他們怎麼樣?”
“好得很,唉,就是日子過得太好了,反正,話我都跟田說到了,唉。
小陸子,大頭,還有螞蚱,就他們三個要過來找你,找他們大常哥。
我讓他們別跟著我,自己想辦法過來,有本事過來,那就過來,沒本事過來,就是來了也跟不上你,還是別來了。
要是有本事來,這幾天大約就能到了。”
“嗯,你知道那順風速遞鋪是我的?什麼時候聽說的?”李桑見米瞎子又將空碗遞向黑馬,從他手里奪過碗,遞給金,“別給他喝了,黑馬去唐家酒樓,份上等席面送過來。”
“好!”黑馬一躍而起。
“我前天晚上進的城,昨兒逛了一天了。”米瞎子砸吧著,這酒真不錯,他還想喝。
“那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李桑倒了杯茶遞給米瞎子。
“差不多吧。你后頭站著那位世子,世子跟那位斷了的秦王爺站在一起,他們兄弟倆頂著你開了這間鋪子,做起了郵驛生意,他們想干嘛?你知道?”米瞎子仔細看著李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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