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昀那件西裝,怕是本來就沒打算再要的。
但那晚上的街燈、細雨和困境解除的狂喜,就像一層濾鏡,始終蒙在許贊心里。
那晚披著那件面料細膩的手工西裝回到宿舍,一整晚失眠。
后來去請教了刑訴的老師,只說是自己一個親戚惹上了司,老師指點了一些程序細節,卻也讓明白過程里面水有多深。
“最好是找個有經驗有人脈的代理律師,優秀的律師能夠起到你想象不到的作用。”最后老師說。
許贊著干洗過的西裝想了一晚,第二天找到致衡律所去。
在前臺等了兩個小時,程實走出來,點一點頭:“許小姐。”
那是許贊第一次被人鄭重地稱為某某小姐,有些難為,漲紅了臉。
“您好,我來送還霍先生的西裝,還買了點水果,想再次向他道謝。”
許贊囁嚅著,彎腰拿起那個小卻昂貴的果籃,遞給程實。
程實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不必了許小姐,霍先生不會收的。”
許贊的臉紅得要滴出來。
程實看一眼:“另外,霍先生不在辦公時間理私事。”
程實說完就又進到玻璃門里,許贊坐在致衡大氣的接待室里,茫然無措。的果籃顯然沒人想要,可程實最后的話,又似有似無給了一希。
第二天下午,許贊又來了。沒有帶禮,也沒再進辦公樓,就守在樓門邊上等。
晚上六點,霍廷昀和一群律師一起走出來,看上去沒看見。
許贊站在大廈轉角,扣著糙的墻皮,輕輕嘆一口氣。
正心低落,眼前站了一個人,是程實。
程實研判地看了幾秒,遞過來一張房卡,語氣公事公辦:“今天霍先生要應酬到很晚,晚上直接在酒店休息,如果確實有話要說,許小姐可以到房間里等他。”
許贊呆呆地接過來。
程實又看一眼,轉離開。
致衡律所距離京大大概要兩站地鐵,許贊是一步步走過去的。
雖然涉世不深,但不傻。
一邊是命運未卜的親弟弟,一邊是自己。不用選。
回宿舍換上洗干凈還沒有還回隊里的禮儀旗袍,披上薄風,打車來到那家酒店,用門卡打開房間的門,看到長立在落地窗前的霍廷昀,微微偏過頭,斂眸朝看過來。
他面漠然,深邃的眉眼間卻流鋒利。
只有,毫不掩飾。
許贊和他對視三秒,肩膀慢慢松下來,下上的風,朝他笑了笑。
是與之前那晚完全不同的笑,青中有些不聲的嫵。原來自己還有這份天分,許贊悲涼地想。
“霍先生,終于見到您了。”輕地說,眼里幾分恰到好的慕。
霍廷昀目從的臉上一寸寸下去,然后勾一勾,將自己手里的酒喝完。
那晚許贊留在了房間里。
那是以為的,一切的開始。
不管后來的霍廷昀多麼自私冷酷,霸道乖戾,始終認為,至最開始那個晚上,心來也好,隨手積德也好,他曾經不求回報地幫助過自己。
那個晚上,是先開口求助的,所以后來無論他如何無索取,都認為,歸究底,都算是欠他。
如今,這一切都不立了。從始至終,恐怕都只是個獵,弱小的,愚蠢的,始終在獵槍的程之。
許贊失魂落魄地走出“水木”茶莊,這次那兩個人都只冷眼看著,卻沒有阻攔。
日暖籠在許贊上,卻覺不到一溫度,打個冷戰,覺得自己像是從到外地凍住了。
又像是再次回到那個無助而慌的晚上,一個人在昏暗的律所一條街上狼狽地轉,雨滴和淚水混合在臉上。
而這一次,再沒人能幫從困境中逃離了。
*
霍廷昀這次沒有再給許贊買包做圣誕禮,因為他發現上次那只包許贊沒怎麼背過。
大概不喜歡這個。
人會喜歡什麼呢?他沒人可問,便讓程實去問他相親對象——如今是未婚妻了。
程實的未婚妻是個中學老師,格溫,善解人意。程實把許贊的份格大致說了說,未婚妻建議霍廷昀給買件致低調的飾品,不要太昂貴,最好有點設計。
霍廷昀認認真真考察了一圈,決定定制一條某大牌項鏈給許贊。細細的玫瑰金鏈子,吊墜是個Q版的豎起拇指的小小金手,滿晶瑩碎鉆。
寓意很明顯——“贊”。
程實替他去取,驗貨的時候看到自家老板的創意,沉默了足足一分鐘。
好吧……不管怎麼說,心意最重要。
霍廷昀趕慢趕,終于在圣誕節那天把工作收尾,趕回了瑞京。
他去辦公室取了項鏈禮盒,開車時看到路邊的抱著花,又去花店定了一大束玫瑰。
這麼一折騰,推開“紫苑”公寓的大門時,已經七點過。
房間里沒開燈,只桌上兩只燭臺中的燭火明明暗暗。
桌上擺著兩盤牛排,醒酒里醒著紅酒。
霍廷昀低頭換鞋,掩飾彎起的角,和愉悅到閃亮的眼睛。
許贊卻沒坐在桌邊,坐在窗邊的地毯上,看著窗外。
穿著一件茸茸的白長款,長發隨意綰在腦后,側臉致,到無法形容。
霍廷昀看了一會兒,才緩步走過去,把花放到懷里,朝挑眉一笑。
許贊抱著花,抬頭怔怔著他。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漠然看著你的時候,眉宇間滿滿都是凜冽的侵略,可如果他肯賞你一笑,便瞬間冰化雪消,花開遍野。
“霍廷昀,你有喜歡過我麼?”許贊仰著頭,輕輕地問。
什麼“喜歡過"?
霍廷昀失笑,略帶無奈地搖搖頭,從口袋里掏出暗紅的首飾盒子,將鏈子拿出來,坐到許贊后,手給戴上。
芒閃爍的鏈子襯著白,越發閃耀。霍廷昀目從許贊瑩白的脖頸一點點向上移,直到和對視,他似笑非笑:“你說呢?”
這世間苦難百態,我從不想逐一經曆,唯獨想做的,便是守著顧知州從黑髮到白頭。可奈何我心向君心,而君心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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