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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第一卷清晨的帝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宮門宅的夜話

“其實朕不愿意住在皇城之中。”

站在欄畔,大唐皇帝李仲易抬手遙指北方遠那道黑青的城墻,慨說道:“出城不過十余里地,便到了大明宮,那里青山林濾風便涼,夏天若在那里要涼快許多,而且不用在朝堂上聽著那些大臣們吵來吵去,沒有人會天天煩你,也要輕松許多。”

先前用罷晚膳,皇帝帶著寧缺圍著宮殿繞圈散步,其名曰散食,實際上不過是閑聊。此時天剛剛黑,長安城里燈火早起,放眼去還能看到很多景致。

寧缺站在陛下旁,看著他清矍的側臉,心想這等慨怎麼會說給自己聽?難道真是天下雄主困居深宮想找個聊天的人也難?來不及仔細分析這種待遇里著怎樣的問題,他想起去年長安城里的酷熱,心頭生出強烈同,恭敬說道:“那陛下今年還是趁早搬出城為好。”

皇帝雙袖負在后,著皇城夜,嘆息說道:“早年前皇后一說要搬去大明宮,大臣們便要痛哭流涕,不敢說朕荒廢政事,也要拿祖宗的規矩出來說事,朕雖是大唐天子,可要挑個住的地方也往往不由己,好不容易這些年沒有人敢當面違逆朕的意思了,然則即便要搬也要待完全暑之后,才能堵住那些老家伙的。”

寧缺聽著陛下言語里難以掩飾的幽怨意味,忍不住笑了起來。

皇帝忽然轉,極有興趣著他說道:“今年朕與皇后搬去大明宮,不若你也跟著去住兩天?小漁兒總嫌城外清曠無趣,但實際上風景是極的。”

寧缺臉上的笑容斂去的極快,聽著這話,總覺著有些別扭,不像是一位皇帝陛下邀請寵臣子宮暫歇,語氣恬淡隨意的仿似位鄉野里老農,忽然看見縣城來了個年輕親戚,盛邀請他去自家農舍吃些瓜果,自夸井水頗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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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邀他大明宮度暑,他很清楚這代表著什麼。

世間自有皇帝以來便有皇宮,自有皇宮以來便有宮廷詞臣,這類天子近人份清貴,頗士民尊敬,雖不涉朝事卻對朝事有莫大的影響力,雖俸祿淺薄但隨便寫些字卷詩詞便能掙著無數銀子。若放在以往,能做這樣的清貴詞臣,寧缺當然愿意,然而現在他已經不再是邊城的年軍卒,眼里除了銀子前程之外,更看到了那片玄妙的世界,自然不再愿意。

“陛下厚,學生愧不敢當。能得陛下日夜指點書法之道,本是妙事……”

寧缺揖手恭謹行禮,看了一眼陛下臉,說道:“學生老實講,出人頭地宗耀祖誰不愿意?只是學生剛剛進二層樓,還未曾見過院長,實在是不便……”

“朕只是隨意說說,何需如此認真。”皇帝陛下微微一笑說道:“你這話里有諸多不實不盡之語,朕也懶怠說你,只是出人頭地這種事……朝小樹為什麼就不愿意?”

寧缺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沉默。

皇帝忽然看著他問道:“朝老二現在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朝大哥去向,學生真是一無所知。”寧缺應道。

皇帝走到欄前,修長的手掌輕微涼的石欄,著夜下的皇宮,沉默片刻后輕聲慨說道:“前人詩有宮怨詩一派,紅葉宮墻老宮如何云云,然而誰知這深宮重重,鎖的不止是宮妃嬪,還包括朕。如今回思起來,當年做太子時時常去長安城里玩耍,帶著小陳他們直闖春風亭,和朝小樹飲酒斗毆,真真是不可尋回的過往了。”

聽著陛下今追昔,寧缺里一陣發苦,心想這等天家心思為何盡數進了自己耳朵?自己只不過是寫了一幅書帖,今日是初見天,哪里有資格有力量承載這等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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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察覺到寧缺心頭的疑,皇帝轉過頭來,著他淡淡笑道:“朝小樹是朕看中的人,你是朝小樹看中的人。朕看中朝小樹,才會有春風亭這名號,朝小樹看中你,你才會隨他去春風亭怒殺一夜,后來你才會被他送進暗侍衛,你才能進了朕的書房。你在朕書房里留下那幅字,朕才知道你這個人。這番話看似兜兜轉轉牽扯不清,其實只是說明了一件事。”

寧缺知道這時候不能再保持沉默,必須湊趣,于是趕湊趣問道:“說明了何事?”

皇帝微笑說道:“說明朕與你之間,是有幾分緣份的,就像當年朕與小樹之間那樣。”

緣份這個詞好,寧缺在心里喜悅想道——大唐天子認為與自己有君臣之緣,那麼在紅塵俗世之間,自己便多了一道護符,甚至是免死牌,將來很多事只怕都會順利很多。

皇帝看著他似笑非笑說道:“既然朕與你之間頗有緣份,你總不至于還這般小氣,鋪子里寫好的書帖多拿些進宮給朕看看吧,就當是朕向你借的。”

緣份這個詞不好,寧缺在心里痛苦想道——正所謂一宮門深似海,自己那些銀票一般的書帖若進了書房,哪里還能有重見天日的那天?至于說道借,那就更加蛋了,大唐天子向你借幾樣東西,難道你還有臉去向他討還回來?

此時此景,他已經無法拒絕陛下借書帖一觀的請求。要知道為大唐皇帝陛下,是有資格有實力對任何人都不講道理的,然而今日皇帝陛下請你吃了飯,和你談了心,不止和你講了半天道理,甚至最后都開始講起了份和緣份,你還能不借?

寧缺抬起頭來,毅然決然說道:“明日我便把這些年的習作送宮來請陛下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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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滿懷安,輕捋頜下長須,看著前的年輕人微微點頭,暗想你還沒有白癡到極點。

寧缺臉上的堅毅在下一刻迅速變心頭滴的難過與黯然,他看著皇帝苦說道:“原來陛下竟是在這里等著學生。”

“大唐首重律法,即便朕乃天子,也總不能向子民強索強取。”

皇帝得意地笑了起來,看著他臉上痛神,安說道:“自然朕也不會白拿你的東西。”

寧缺聞言神一振,心想哪怕是本價友價君臣緣份價,想來皇帝出手總不會太小氣。

皇帝思忖說道:“與你那手淋漓瀟灑墨字相較,若還贈些金銀之不免太俗。”

在寧缺看來這世間最高雅最妙的事便是銀子,至于金子那已然能夠歸類到神圣之中,此時聽著陛下嫌金銀之太俗,不由大失落,然則此時他總不可能開口急道不俗不俗,只好捺著子往下聽,暗自想著若不給現銀,賜些用珍寶綢緞或是妝事也不錯,自己雖用不著,但桑桑定然喜歡,若有剩的還可以拿到紅袖招里去送那些姑娘。

皇帝自然想不到這小子此時腦子里打的不良主意,竟是準備把賜的東西送給青樓姑娘當纏頭之資,思忖片刻后忽然想到一事,眼睛微亮說道:“瑟大師已經收你為徒,說你有神符師的潛質,那宮中剛好有一正好適合你。”

寧缺好奇問道:“陛下,那是何?”

“那事現在不能給你看,你便是看了也看不懂。”皇帝看著他微笑說道:“什麼時候瑟大師稟報朕你真正了符書之道,朕便把那事賞給你。”

寧缺微微皺眉,心想那是什麼事,居然還要與自修為相關?只是陛下既然不肯開口,他也只好行禮謝恩謝過那份還沒有到手甚至都不知道是什麼的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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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天已晚,他想起宮之前想好的那件事,恭謹稟報道:“陛下,學生現如今既然已經了書院二層樓,是不是應該辭了暗侍衛的差事?”

皇帝微微一怔后,不容置疑地搖頭表示反對,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朕看過軍部呈上的卷宗,你在邊塞荒原表現的極佳,甚至超出了朕的想像。你對帝國忠心耿耿,對同袍照拂有加,擅決斷能殺人,朕就是需要你這樣的暗侍衛。”

“但在書院里,學生實在是不知道該查些什麼。”

寧缺看似很隨意的問了一句,實際上卻是想從皇帝陛下的回答中尋找到他已經疑了一年的答案,朝廷究竟有沒有對書院起忌憚疑心,自己究竟是不是宮中安在書院里的牌。

皇帝著他,不悅斥道:“白癡!書院乃是我大唐帝國之基,朕難道會糊涂到自撼江山基?誰讓你去查書院了?朕讓你留心的是那些修行人!”

寧缺做白癡忠臣狀趕應下,事實上卻依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如果在書院里讀書,接的修行人都是書院里的學生,又能去哪里監視別的修行人?至于被皇帝陛下訓斥為白癡,他更是心頭悻悻,暗想這輩子都是自己罵別人白癡的……看在你是皇帝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

皇帝臉稍霽,說道:“日后你在書院二層樓里跟隨夫子學習,那是天大的機緣,一定要把握住,用心刻苦,與學業相較,朕付給你的這些事可以往后放。”

略一停頓后,皇帝看著他神凝重說道:“大唐的將來終究是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你曾經是一名榮的大唐邊軍,現在是朕最信任的暗侍衛,又是夫子的學生,大唐不會埋沒你,而你也不能讓大唐丟臉,明白沒有?”

寧缺聽出皇帝這句話里的信任與重,心頭微微一凜,應道:“學生明白。”

皇帝回頭向欄外的宮里如星燈燭,淡然說道:“短時間,朝廷明面上的職地位,朕不會給你,因為如今整個天下都知道朕欣賞你的書帖。”

寧缺有些不明白這是一個怎樣的邏輯關系。

“朕若提拔你,雖看中的是你別的能力,但在朝臣眼中,終究是以書帖厚人。那些家伙可以跟著朕一起熱鬧,但涉及朝事,還是會認為書法之道乃是末道。朕雖不在乎朝臣百姓如何看,但朕在乎史家會怎樣寫。所以朕不會給你高厚爵,朕也無法長居最喜的大明宮。”

皇帝轉頭看著他說道:“因為朕不想在史書上變一個昏君。”

寧缺拱手一揖,誠懇說道:“陛下乃千古明君。”

皇帝笑了笑,打趣道:“此乃千古馬屁。”

寧缺呵呵一笑,渾然不覺尷尬。

繞著宮殿散步一周,皇帝陛下該講的話該抒發的慨該搶的書帖都已經料理完畢,便到了分別的時刻,陛下特意囑咐自己最寵兒把寧缺送到殿外,可謂是給足了面子。

宮燈輝照著兩個長長的影子在石板上依在一,落后一步的寧缺看著影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李漁聽到他的笑聲,微異去,看著他的神,又看著地上的影子,猜到他在笑些什麼,忍不住蹙起了眉尖,沉聲說道:“這是在宮里,可不是在北山道口,注意些形象。”

面對著李漁,寧缺本沒有任何心理上的力,笑著說道:“殿下這又是在說什麼?”

走到殿外,站在石階之上,一行人停下腳步。

李漁似笑非笑著他,秀麗的容在宮燈的照耀下愈顯艷麗。

“你究竟還有多瞞著本宮。”

“應該還有很多。”寧缺微笑說道:“你想知道哪些?”

李漁若有所思道:“我全部都想知道。”

寧缺險些口而出說你生的真,看著周的宮嬤嬤們,及時的反應過來,強行咽回那句嘲諷的話語,恭敬說道:“那會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估計殿下沒有那麼長的時間。”

寧缺表面功夫做的恭謹,實際上話語腔調依然尋常隨意,而這種尋常隨意對著大唐公主殿下,便等于是輕佻無禮。石階上那些宮嬤嬤們久居宮中,察言觀聽聞的本領何其老練,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臉上神頓時變得極不自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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