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白天聽到的那些事講于夫人知曉后，上揚羽蹙著眉頭，自言自語說道：“我當初在長安府里掌著刑名，第一個作便是把鐵英從刑部挖了過來，因為我知道這人經驗富，甚至如他自己所說，對命案線索有天然的直覺，如果……寧缺真的和張貽琦之死有關，這件事真不知該如何理。”

上夫人微微皺眉，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替老爺倒了杯熱茶，和言細語說道：“老爺既然掌長安一城治安，領的是朝廷俸祿，該查的案子總還是要查下去。”

“可是沒有任何證據，而且……”

上揚羽看著自己的妻子，嘆息傷說道：“我是真的不敢查。陛下喜歡他，聽說他已經進了書院二層樓，還了神符師的傳人，沒有宮里的旨意，我哪里敢查這種人？”

上夫人怔了怔，困不解說道：“若是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牽涉到命案之中？”

上揚羽聽著這話，那雙難看的三角眼里忽然閃過兩道亮，輕拍書案沉聲說道：“夫人說的在理，似這等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等事？”

“老爺斷案，可不能聽我們這些婦道人家瞎說。”

上夫人被他的反應唬了一跳，趕勸阻道：“萬一真是他呢？”

上揚羽看著前的熱茶，神堅定咬牙說道：“沒有真是，必須不是，就算是……也不是。”

……

……

金拌海草、四喜小分匣、鹵淋香茹、花雕醉蝦、藥膳清湯……聽著太監報出來的菜名，看著盤中那引起擺放致到極點的菜，寧缺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殿上的雕花梁柱，眼睛被前方銅柱抬起的明亮宮燈晃了晃，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哪里，自己是在做什麼。

書房，皇帝陛下向他討要書帖欣賞，被他一句要賣錢擋了回來。寧缺本以為這必然會令天子一怒自己倒霉。然而沒有想到皇帝陛下怒意雖生，卻并沒有把他趕出宮去，而是帶著他離了書房，在花園里繞了幾個彎，來到某安靜殿宇，直面盛的碗碟。

留在宮中和大唐皇帝一起吃晚飯，這是怎樣的待遇？先前那位溫婉恬靜的皇后娘娘甚至還親手替自己盛了一碗湯，這又是怎樣的待遇？即便是慣見生死、岷山崩于前可能都不會眨眼的寧缺，終于忍不住開始激張起來。

皇后娘娘夾了一冰鎮竹筍送陛下中，嫣然笑道：“既是用膳，就莫老說自己看了多遍花開彼岸天，不然寧缺這孩子又要謝恩又要慚愧，哪里還有時間安安生生吃幾口菜？”

皇帝陛下心著實不錯，就著皇后的箸尖咬著竹筍嚼將起來，含混笑道：“那便吃飯。”

金口一出便是圣旨，寧缺捧著手中的描金紅漆碗，開始吃飯。只是此時的他哪有時間去品嘗食滋味的好壞，腦中不停思考著看到的一切，今天他終于知道原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如膠似漆，然則對面空著的那個位置又是誰的？

一陣環佩輕響，淡香遠來，著一極盛裝的大唐四公主李漁，在宮嬤嬤的陪伴下翩然而至。寧缺怔了怔，目下意識里落在的臉上，注意到往常只覺得清秀的眉眼，今日在艷麗宮妝和華裳的襯托下，竟顯得非常麗，不由出了驚訝的神。

看到他出現在殿中的李漁則更是驚訝，忍不住以手掩，吃驚問道：“你怎麼在這里？”

從書院回到皇宮后，整整睡了一天彌補神，此時依然有些疲倦，暫時還不知道宮外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事，也不知道寧缺進了皇宮。

皇帝陛下看著二人，疑問道：“小漁兒你認得他？”

李漁快速恢復了平靜，笑著解釋道：“父皇，去年從草原回來便是寧缺一路護送，那時便相識了，昨夜我去書院觀看二層樓開啟儀式，看的就是他。”

從草原歸來的旅途發自金帳部落，路過渭城，殺過北山口，才艱難抵達了長安城，關于兒曾經遭過的艱難，皇帝陛下非常清楚，只是他并不知道在這趟旅途中，有個寧缺的邊城軍卒，曾經救過自己兒的命，直至今日。

聽李漁用最簡短的語言講述完去年的旅途，皇帝陛下看寧缺的眼神，便與先前又有所不同，不再是單純的欣賞，而多了幾分誠摯的喜之意。

李漁笑著問道：“父皇今日為什麼有興致見寧缺？想來應該不是二層樓開啟的緣故。”

“我曾對你提過，書房里多出一幅妙字。”皇帝陛下看著兒，喜悅微笑說道：“你可知道，原來花開彼岸天這五字，就是寧缺所書。朝野均對你的觀人之極為欣賞，然而你既識得他，居然不知道他還有這等本事，看來那些話也做不得真。”

“兒只是不愿野有才，所以才替父皇和朝廷四覓材，哪有什麼真正的眼。”

李漁在宮的服侍下輕掀擺，緩緩在案旁坐下。似笑非笑著對面的寧缺，說道：“至于寧缺字寫的好我是知道的，卻不知道竟是好到這種程度，不過說起來這個家伙最擅長的事就是深藏不，扮豬吃老虎，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來的這等無聊作派。”

語語之間有深意，寧缺不知該如何回答，自然埋頭吃菜裝作沒有聽到。既然要扮豬，那麼當然要扮一個稱職的豬，只是聽著皇帝皇后笑語晏晏，看著李漁不時飄來取笑目，總覺得這宴怎麼竟沒有點宴的莊嚴模樣，更像是普通人家的晚飯？更關鍵的是，這場宴之上固然不可能真的出現大蔥和烙餅，只是這些看似致的菜哪怕對豬來說也不怎麼可口。

筷尖拔弄著清淡寡味的鹵淋香茹，寧缺在懷疑了一番廚拿的是不是新東方假證之后，便開始深懷念臨四十七巷老筆齋里的剩菜剩飯，甚至開始懷念那鍋放酸了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