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書在雪中和謝無熾對視。

時書：“然後，你遇到了我？”

謝無熾：“嗯。”

“在我上，你又在試圖觀察什麼？你說人心有跡可循，怎麼樣去迷人心，對你來說只要出假笑，拿出一丁點耐心，就可以輕易做到讓邊人都以爲你是好人。”

時書嚨發：“你從一開始對我好，是不是也只是爲了讓我不離開你，一直留在你邊，方便你觀察和利用？”

他謝無熾的聲音很快變得悅耳，變得有迷：“但從很早以前，就不這樣了。”

時書：“你承認得倒是很乾脆。”

時書並不喜歡掉眼淚，來到這裡之後，掉眼淚的次數也很，但現在眼淚終於掉下來了：“我一直把你當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問你，除了在牀上陪你，我對你來說原來是毫無價值、可以隨意玩弄人心、控制我的喜好、將來也可以死或者殺了的人嗎？”

謝無熾脣褪爲蒼白：“沒有。”

時書猛地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他的襟，忽然想到前不久的夜裡，他甚至想過就這樣和謝無熾渡過一輩子也不是不行，因爲他對自己很重要，但這個人果然細看不太喜歡，深看也不喜歡。

時書道：“你對我這麼重要，也是你在縱的結果嗎？！讓我因爲看清了你而這麼痛苦，也是你縱的結果嗎？！謝無熾，我重新認識你了。”

果然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謝無熾握住他的手，神依然平靜：“我都和你坦白了，時書，我知道你會生氣，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嗎？”

時書：“我要出城，你殺張的事，我要告訴杜子涵，他至今不知道張爲什麼死。”

謝無熾目一暗，變得冰冷，咂似的咬字：“杜子涵。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他的出現，你會不會更乖一些。”

時書猛地反應過來：“幹什麼？你上次忽略掉了他，現在想殺了他嗎！！”

謝無熾恢復了微笑，安地攬住時書的肩膀：“不會，我不會殺他。你渾都凍僵了，我們先去溫暖的地方烤火。”

時書猛地推開了他，褐的眼眸倒映著謝無熾這張俊朗矜貴的臉。他的手腕被謝無熾握住，掙不開，後的護衛也死死地盯著他的方向。

時書：“你鬆手！”

謝無熾：“對不起。”

時書：“你不鬆開是嗎？！”

謝無熾：“我們最好先冷靜。”

時書轉過頭，盯著這羣虎視眈眈的護衛。從什麼時候起，謝無熾和別人的配合早超過了自己？還是從一開始，時書以爲他們一起去走路去舒康府治療瘟疫，他站河邊踩水，謝無熾站岸上看他；他們同生共死，時書在夜裡抱著染病的他祈禱，他能甦醒過來；還是一起在韶興府的紅線節蘆葦，時書躺在搖晃的小船上，那時候謝無熾給他看過間的刺青；還是……還是繞過大白崗強盜，他揹著閉著眼睛的自己，走了那麼遠的路，這一切都是時書一廂願的騙局？

時書用力呼吸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開始後悔跟謝無熾的怒喝，因爲在實際行上，謝無熾並不算對不起自己。

只是……

時書說：“把杜子涵接回來，我想看到他在我的視線裡。不要殺他，他什麼也不懂，我也只有他一個朋友。”

謝無熾：“我們不算朋友了？”

謝無熾低眉沉思，不太清楚滿不滿意這個答案，道：“把他帶進來。”

時書重複：“我只有他一個朋友了。”

謝無熾：“好，我不殺他。”

時書轉過臉，和謝無熾一起走到金蘭別館。傳聞中這曾是世家大族耗費數十年營造的園林，大盛府未奪之前，住著一位北旻的王族，如今這位王族早在得知戰爭前便悄悄打開後門逃走，留下北旻的將士苦戰，如今，金蘭別館並未到兵燹焚燬，正趕上這幾日暴雪後，勾欄玉闕雪景雅緻清雋，落雪紛飛。

時書被關在一間院子裡，等了許久，杜子涵終於拎著大包小包來了，一進門便東張西：“我天啊，我們住這兒嗎？”

時書：“嗯，謝無熾出息了，爭奪下了大盛府，接下來大概是一直往上升了吧。”

杜子涵把兩人的行李放下，道：“我來的路上，看見大景的軍隊在殺人——”

時書：“是這樣，馬上要屠城了。”

杜子涵一雙眼睛睜大，半晌沒說話，想起來才問：“謝哥呢？”

“他立了大功，早有人來送禮逢迎，和趙世銳吃慶功宴去了。”時書接過行李後，便敞開包袱開始翻看，只有很的幾件服，棉被，還有幾塊碎銀，這差不多是時書到此的全部家當了。

時書唸叨了聲：“來福。”

杜子涵：“怎麼了？”

“還有來福，”時書轉頭看杜子涵，“張的死和謝無熾有關，他倆早就見過，張爲了不暴你是穿越者的份，提前自殺了。”

杜子涵一下瞪大眼，語無倫次：“什麼！什麼！他？他……”

時書說：“得走了，謝無熾殺你是遲早的事。他說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杜子涵還沒反應過來：“怎麼會這樣，我知道他爲人特別的老大，事狠，爲什麼，張真的是……？難怪……難怪那段時間他一直避開和我相……也有人說看見有人找他，我以爲是他朋友，我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我，我要不要報仇……”

時書：“你想報仇嗎？”

杜子涵：“我下不去手……我沒有那種本事，我什麼也做不了。”

“和我一起走吧？趙世銳也不是正義之軍，這個世界上還有正義之軍，爲百姓著想的人嗎？我以爲謝無熾行爲上達了，但也沒有。我想知道，我想去找找。”時書說。

杜子涵看著他，眼眶紅了：“我跟你一起走。”

時書把服重新疊好，整齊地放在包袱裡。烤火的時候仔細想了想，謝無熾也沒有對不起他，反而好吃好喝，讓時書還能在大雪天烤著火，比那些冰天雪地填壑的首好多了。

不過也許正是一直依賴他，活在他的背後，時書失去了自我，也了風霜的歷練和打磨。

時書撐著下，火在他白皙的臉上跳躍著，年的廓骨清晰但和，十分的清雋恣意。

杜子涵連忙幫他拍了火：“熄熄熄！我靠，你在想什麼？！”

時書也嚇了一跳，冷靜下來：“我在想。”

一想到謝無熾，眼淚又往下掉。時書了把眼淚：“我一直把他當最好的朋友，原來他一開始是這麼對我的。但是他也很……他……”

時書拼命了把臉，把眼淚乾淨：“我在想，我要不要跟他說幾句話。”

杜子涵沉默了半晌：“他是喜歡你吧？”

時書：“我不知道。”

杜子涵：“你自己想，決定要走了嗎？那別說多了，對兩個人都是折磨。”

時書臉上的溼意被火烤乾：“你說的也有道理。”

兩個人坐著時，突然，時書聽到一陣歡快的狗“旺旺旺！”，猛地站起來，來福被一個將士牽著帶到院子裡，一鬆開繩索，來福立刻朝著時書狂奔而來。

“旺旺旺！旺旺旺！旺旺旺！”

時書猛地接住他，抱在懷裡：“來福！”

將士說：“謝大人讓帶來的狗，還有一筐貓，說是二公子養著的。”

時書明白，轉頭看了眼杜子涵：“一騎紅塵妃子笑，這居然到我了。”

杜子涵：“有心啊，他怕你孤單，竟然讓人從森州把來福牽了過來。”

時書心下沉靜：“正好，正好。”

接近傍晚，遠的濃雲暗淡下去，屋子有下人升起了竈火，正在安排膳食。這頓飯從下午做到現在，時書猜到會很盛，但看到有人歡天喜地端菜上來“謝公子，這是‘薰鵝’‘千里蓴羹’‘醉排骨’‘獅子頭’‘西湖醋魚’……”說了一大堆的菜。

時書正看著桌上的菜時，門外的風雪中，謝無熾讓人撐著雪，從院子裡走來，穿了一暗繡著紋路的勁裝，姿清貴拔，頭髮讓風雪吹得輕微地拂起。

謝無熾走進門來，修長的手指掀開門簾，來福看見他便繞過去搖尾。

時書低下頭，杜子涵也著額頭。時書直到覺影落在了自己的頭頂。

“是不是又忘了，今天什麼日子？”

時書一向忙起來什麼都忘，聽到這句話才反應過來：“哦。”

“接下來要在大盛府呆幾天，再回森州，先把來福過來陪你。”

時書：“好，我正好有些想他，雖然有人照顧，但不是人不太放心。”

杜子涵站起：“我肚子有點痛，我睡哪兒啊？我先去睡了，你們慢慢吃，我先不打擾了。”

時書看他走進了隔壁的廂房，這才收回目。謝無熾道：“吃飯，你這段時間跟著後勤隊，餐風宿，人都瘦了不。”

時書拿起筷子再放下，擡起頭，看著謝無熾的臉：“你這個人。”

“怎麼了？”

時書說：“真奇怪。”

謝無熾往他碗裡夾了筷排骨，點頭道：“我想跟你道歉。”

時書道：“在周家莊的時候你救過我一次，後來我對你好是應該的，確實也有報恩的原因，就當跟你走過這三千里時，把一切都還清了。”

謝無熾：“你恨我嗎？”

時書搖了搖頭，笑了：“我不恨你，我也理解的。”因爲在自己的眼中，謝無熾也不算很幸福。

謝無熾牽住了他的手，看他的眼睛：“和我在一起，永遠陪著我，你能不能我？”

時書看著他，緩慢地拿起筷子，移開目：“我需要時間。”

看起來，謝無熾還沒想到過，自己也許會離開這種可能。

“吃飯，我有點累了，今天不想說這些。”時書往他碗裡夾菜，“你也多吃點兒，我吃了就去睡覺，這幾天一直沒好好睡個覺。”

謝無熾本就坐在時書的旁，一隻手覆蓋著時書的左手，帶有某種的暗示：“和我一起睡嗎？”

時書轉過視線，本來想說什麼，但把話收在中：“隨便，我無所謂。”

同時，時書心裡很冷靜，大概是從來沒跟謝無熾發過火，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什麼緒，這樣就好。

桌上的飯菜很快吃到了差不多，兩個人洗漱完，時書剛進門，就被謝無熾抱進了懷裡，時書也沒躲開，被他親著耳垂和頸項。

謝無熾也可憐的。

但仔細想想，還是可憐自己更合適，謝無熾馬上就要一步登天，攜著軍功飛昇，自己窮得穿條衩子，還不知道未來在什麼地方。如果，時書閃過一個念頭，如果自己現在當沒看見謝無熾這些行爲，事不關己，是不是還可以跟著他坐榮華富貴，再也不用去吹風寒了？

而離開謝無熾是什麼樣子呢？種田，流浪，最重要的是，連個心理依靠也沒有了。

如果沒認識謝無熾就好了，至還有勇氣生活，認識了他居然會對不確定的未來到恐懼。

時書被他單手捧著臉，蹭了蹭鼻尖：“這幾天是讓你苦了，我不該把你放在後勤隊，讓你直接和生死打道，有心理影了？”

時書搖頭：“還行。”

剛說完，脣就被他封住。等分開時，時書著氣，耳朵發紅，銀粘連在脣瓣上，甚至不安分的口水淌到了下頜。他一雙眼睛看著謝無熾，用帕子乾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