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晚點，另外兩家工作室沒有到場。

    豪華包廂顯得特別空曠，能容納20人的圓桌，如今隻堪堪坐了6個人。

    蘇庭嶼和助理陸靖，虞舟和韓霄，以及樊立洪和他的貌書。

    樊立洪做東，剛落座就安排服務員倒酒，字字句句捧著蘇庭嶼，一直在說機會難得。

    氣氛略微冷場，他就順著講天氣。

    聊著聊著，說到年前的那場大雪。

    樊立洪自個揭短，說投了個沒眼力的劇組，天賜的大雪景不拍，跑去海島拍沙灘。等到大雪都化了，再回過頭造雪拍攝，隻會燒錢不腦子。

    韓霄附和點頭。

    虞舟坐在他的旁邊，稍稍側著，似乎很認真地在聽老板和未來甲方的應酬話，適時提起自己被困在三喜山的那幾天。

    “導演一看到漫天大雪，眼睛都直了。估計他看每一片雪花，都像是在看人民幣。怪不得呢！”

    虞舟調侃完，還不忘起給樊立洪斟酒。

    樊立洪眉梢一挑，有些意外：“哪裏的導演，我認識認識，有機會得合作。”

    虞舟借著放分酒的姿勢，給韓霄遞了個眼神。

    果然，韓霄立刻搭上話：“一會我把聯係方式推給樊總，下次一起聚聚。”

    樊立洪說著好的好的，又舉起酒杯。

    氣氛漸漸活絡。

    一來一往，蘇庭嶼冷眼旁觀，心頭的無名火越竄越高。

    這默契，培養的可真好啊！

    一年功夫，他的小船兒都不拿正眼看自己了！

    他的目始終落在虞舟的上，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斷描繪著的廓。

    一開始那頂繡了工作室Logo的鴨舌帽，蘇庭嶼看的很不順眼，恨不得親手扯掉，擋著臉不算，還偏偏帶著韓霄的印記，讓人火冒三丈。

    現在倒好，落座吃飯，虞舟把帽子一摘，出染得五六七八糟的頭發，簡直胡鬧！

    好看嗎？

    不就是想當設計師嗎？當就是了！

    有必要弄的花裏胡哨，搞行為藝？

    蘇庭嶼氣憤不過，一個勁地磨著後槽牙。

    他養了六年，不說錦玉食，那也是食華服捧在手心裏的。

    怎麽會變得如此……不拘小節？

    臉也瘦了，下都尖了，肯定沒好好吃飯。

    也是，韓霄那種住在辦公室裏的小老板，能給員工什麽福利？

    黑眼圈也重，化了妝都蓋不住。

    以前，即便素麵朝天，也是健健康康，養得極好。

    不能想——

    越想越窩火。

    好好一塊璞玉，剛打磨型，現在又……

    蘇庭嶼氣悶地別開視線，轉去看了兩眼手機。

    “哎呀，虞老師，一年不見，酒量見長啊！厲害了！”

    樊立洪不知何時和虞舟幹了好幾杯酒，豎起大拇指，誇中豪傑。

    當然是虛誇。

    他的酒杯裏，剩下的酒都能養魚了，卻偏偏要看著虞舟的酒杯裏一滴不剩。

    蘇庭嶼的眼眸一下就黯了，微微蹙眉。

    他盯著對麵的韓霄，眼神逐漸兇狠起來，似乎在怪他，連個員工都護不住。

    剛要發作，陸靖側過，解釋道：“是小虞主敬的酒。您剛才沒注意。”

    蘇庭嶼橫了陸靖一眼，像是怪他多管閑事，又像是警告他有空看戲，不如做點實事。

    陸靖後脊一涼，便主起，給席上幾人都敬了一杯。

    當然，他避開了虞舟，讓隨意。

    虞舟確實不好，翻湧的酒咕嚕嚕，燒得整個嚨到胃裏都是滾燙的，吞個口水都疼。樊立洪真是謬讚，這一年，酒量不是見長，而是銳減，越來越不能喝了。

    天天早出晚歸學習，時不時就得熬夜完設計稿，偶爾還得去劇組幫忙。

    一個課程接著一個課程，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

    當然，虞舟並不覺得累，反而因為日子過得充實而心懷藉。

    一步一個腳印，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在的計劃裏，可能還得花上幾年時間，才能磨出真正的優秀作品，在行業站穩腳跟。

    等到那個時候，再見到蘇庭嶼，大概就能淡定自若多了。

    不像現在。

    明明知道他出現在這個飯局上，肯定代表了資方，甚至有可能比樊立洪的份額都大，應該要好好“奉承”一番，但虞舟始終做不到向他端起酒杯，眼神也不敢看過去。

    隻敢，借著給樊立洪一遍遍地敬酒，活躍氣氛，起碼不讓應酬冷場，讓工作室丟了麵子。

    陸靖挨個敬了一圈，剛剛落座。

    一直坐在樊立洪邊的書，也熱地站了起來，淺笑盈盈，接過了“助理敬酒”的接力棒。

    第一杯就敬了在場的士。

    又給虞舟滿上了。

    說的好聽，好姐妹隨意表個態。

    甲方的名頭擺在那裏，虞舟也不是不諳世事的愣頭青，自然得誠意給足。

    站起，手按住韓霄想要擋酒的手，開朗一笑，應道：“既然是好姐妹，那還不得喝到位啊！”

    虞舟一飲而盡。

    “虞老師，爽快！”樊立洪帶頭鼓掌。

    正巧這時，燉盅湯品也端上桌。

    韓霄端了一盅，放到虞舟的麵前，連勺子都擺好了。

    “喝點湯，潤一潤。”他輕聲說。

    虞舟忍著不適，抿一笑，接過勺子，舀了兩下，愣住了。

    是佛跳牆。

    微微蹙眉，心裏很不舒服，想說：怎麽是佛跳牆？蘇庭嶼不吃這玩意！

    剛要說出口，頭一抬，虞舟終於對上了蘇庭嶼的眼神，清冷深邃的眼眸，藏著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控訴。

    沉的表，一言不發盯著自己，線也是繃著，不半點笑意。

    他在生氣。

    是因為看到自己生氣了？

    虞舟下意識想躲開，眼神自然落到蘇庭嶼麵前的碗碟上。

    幹幹淨淨，沒有過。

    隻有酒杯被端起幾次。

    人家敬他酒，每一回，都淺淺地嚐了一口。

    幾酒下來，杯子竟然還是滿的。

    別人的隨意，是客氣。

    蘇庭嶼的隨意，就真的是隨意。

    畢竟，他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給麵子，舉起酒杯的。

    酒勁上頭！

    虞舟鼻頭有點酸，忍不住委屈起來，都要別扭死了。不敢看他，不敢和他說話，像是灌了鉛，也不敢，逃也不敢逃。

    生氣也該是自己生氣！

    別以為過了一年，事就能翻篇！的婚紗，的媽媽，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沒和蘇庭嶼計較呢！

    他還擺出一副兇，惡狠狠的樣子，幹嘛！

    生意場上，都是逢場作戲，笑臉相迎。

    兇給誰看啊！

    是自己不配嗎？

    不配得到蘇總敷衍的一個笑！

    虞舟的手裏還著佛跳牆湯盅的勺子，舀也不是，扔也不是。

    聞上去好香，還沒有嚐過正宗的佛跳牆。

    因為蘇庭嶼不喜歡。

    好想喝。

    可是……又不敢喝！！！

    憑什麽！

    哐當——

    虞舟把勺子一甩，自顧自地給自己滿上一杯酒，起，對著蘇庭嶼，嫣然一笑：“蘇總，還沒敬您一杯呢！是小虞疏忽了，您見諒。”

    的聲調是飄著的，努力咬準每一個字音，但還是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腦袋一陣暈眩，滾燙的熱意從後脖頸一點點往前暈染，一路燒到虞舟的眼眸。

    的眼睛明明沒有蓄上意，卻模糊一片，看不到蘇庭嶼的表了。

    好煩。

    醉了！

    站起來的瞬間，有種悉的覺卷土重來，是那晚在白泉村被阿婆們的楊梅酒灌醉時的覺。

    似乎上長出了翅膀，躍躍試，想要逃離。

    虞舟不敢多說話了。

    抿著，等著對麵的蘇庭嶼應聲。

    一秒，兩秒——

    微微蹙眉，似乎仍舊沒有看到那人端起酒杯，下意識想要向韓霄求助。

    頭才歪了那麽一下。

    蘇庭嶼終於和說話了。

    “虞老師隨意。”

    虞舟微微瞇起眼睛，看著蘇庭嶼端起酒杯，揚起好看的下顎線弧度，心頭一陣痛！

    明明應該討厭他，應該恨他的。

    而不是覺得好難過啊。

    一杯敬完。

    虞舟落下酒杯，沒放穩，反而將麵前的佛跳牆也一並推倒了。

    “嘶——”

    驚呼一聲，往後退，澄黃的湯已經淋到服上，弄髒了。

    服務員立刻拿著紙巾過來，替清理幹淨，還心地要帶去洗手間理。

    一離開，韓霄端起酒杯，給大家賠了個不是。

    “小虞不勝酒力，一會我先安排回去，請蘇總，樊總見諒。”

    樊立洪沒作聲，等著蘇庭嶼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