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躲避，一切照舊。”薛景寒說，“什麼事該給人看，什麼不該看，你心里清楚。”

斷荊應允著，眼角余看見院子里的蘇戚，愣了一下。

“你來得正好，替蘇公子備雙鞋。他的鞋履，應當在昨晚進莊時失了。”薛景寒嗓音冷淡，話里的意思卻很溫和。“時間不早，待會兒你送他出去。”

斷荊張了張口，把拒絕的話語咽下嚨，不不愿接命令。

這什麼世道，昨晚他扛著蘇戚進落霞莊，現在還得給蘇戚找鞋。要什麼鞋，干脆腳走回家得了！

蘇戚缺的是鞋嗎？啊？他缺的是臉面！

斷荊心里罵罵咧咧，特意去花房拿了雙邦邦的新草鞋，送到蘇戚面前。薛景寒正在和蘇戚說臨別的話，見狀眉微挑，不甚贊同地瞥了斷荊一眼。

蘇戚卻覺得很新奇，立刻接過草鞋，向薛景寒道謝。

“謝薛相賜鞋。”

彎腰去穿，絹臃腫不便，干脆直接掉，赤腳套進麻繩鞋扣里。白生生的腳映眼簾，薛景寒呼吸一窒，迅速移開目。

幾乎是無意識的，他挪腳步，擋住了斷荊的視野。

蘇戚平生第一次穿草鞋，原地走了走，拎著擺轉個圈。白圓潤的腳指頭踩著糙鞋底，像小貓的爪子，輕輕踩在了薛景寒的心上。

薛景寒：……？

他疑地按住心口，不明白悸的原因。

“薛大人，我很喜歡。”蘇戚眉眼彎彎，聲音輕快活潑。“這算是送給我的禮嗎？”

薛景寒的臉上殘存幾分茫然。他點點頭，很快回過神來：“不，算不得什麼禮。”停頓片刻，他又補充道，“這個不合適，我讓斷荊換一雙。”

蘇戚哪里肯換，沖著薛景寒彎腰鞠躬，轉就往外面跑。斷荊不明所以，跟在后頭出了院門。直到兩人腳步聲都聽不見了，薛景寒還站在原地，指尖按在心臟位置，一下又一下有力的搏。

溫暖春風掠過庭院，細小的花瓣飄飛著，拂弄臉頰耳垂，帶起一陣似有還無的意。

蘇戚離開落霞莊，騎著馬一溜煙兒奔回蘇府。蘇宏州正坐在堂屋里喝茶，見回來，茶也不喝了，連聲喊著：“蘇戚！你給我滾進來！今天一定要好好算賬……”

蘇戚腳步飛快，將蘇宏州的怒吼遠遠拋在后。穿過幾道園門，進到自己的住。婢們像云朵般輕地飄過來，聲笑著喚爺，噓寒問暖。

“爺用過飯了嗎？”

“今日蒸了酪和糖糕……是紅萼的手藝呀……”

“爺遇到了什麼喜事？”

蘇戚邊走邊答，臉上笑瞇瞇的：“是啊，我收到了禮。”

“是什麼禮？很貴重嗎？”

抬邁過房門，懶懶散散地拖長了調子說：“很貴重啊，畢竟是禮。”

婢們不關心蘇戚究竟收到什麼寶貝，只要蘇戚開心，們就開心。于是大家各自捂著笑起來，目送蘇戚進屋，順便地關上了門。

蘇戚俯下草鞋，端端正正擺好，然后撲倒在床褥間，狠狠打了兩個滾。

新草鞋糙且堅，只走了一小段路，的腳跟已經磨紅。

但是蘇戚依然很開心。

是因為前世鮮收到禮嗎？還是因為，這是薛景寒送給的東西？

不是給“蘇戚”，而是給。

蘇宏州送書送珠寶，出于對兒的。穆念青特意從杜衡手里弄來玉，因為“蘇戚”喜歡。而這雙草鞋，是在大衍真正收到的第一份禮。

蘇戚瞎樂了半天，直到蘇宏州找上門，才得知外頭的新鮮緋聞。聽蘇宏州轉述那些匪夷所思的夸張韻事，對京城人民的八卦程度和無聊指數又有了新的認識。

“假的，我和思夢樓的姑娘能發生什麼，人家是個清倌。”

不，就算不是清倌，你也不能和人家發生點什麼。

蘇宏州扶住額頭，覺腦殼好痛。

“至于那個什麼神人，我沒有印象，改天問問穆念青。”蘇戚坐在凳子上，雙晃晃悠悠，顯然心很好。“我昨晚喝多了，是薛相在路邊撿到我，收留了一夜，今天還贈我鞋子方便走路。”

用手指了指床邊，蘇宏州順著方向看過去，見到一雙簡陋草鞋。樣式簡單，適合下田，放到集市上，最多賣兩個銅板。

蘇宏州嘆了口氣，頗為失地盯著蘇戚：“兒啊，薛相家里不缺錢。”

蘇戚沒明白蘇宏州的意思。

蘇大老爺恨聲說道：“他怎麼可能送你這種便宜玩意兒！教你耕田秧嗎？編謊話也不編個可靠點兒的，你當我是傻子！快招，到底是哪家的混小子……”

蘇戚抿著笑，擺擺手說道：“哎呀，怎麼能把堂堂丞相稱作混小子，太仆大人，這不合適。”

“……”

完了。蘇宏州心想，他的兒要麼真和人有了茍且，要麼刺激過重，發癔癥了。

這個模樣，真的不正常。

不正常的蘇戚連著兩天被足，沒能出門。

兩天后，收到了來自薛景寒的第二份禮。

——一壇釀好的清酒。

第27章 過于純的表現

大衍的丞相，是無數年輕人追隨的對象。世家子憧憬他，太學生敬慕他，各郡縣尚無功名的寒門布更是把他當做天上的月，崖上的松，不可企及又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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