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細治郎以標準至極的姿勢跪坐在地，昂首。

（仁王……手……）

青登：“……”

……

……

……

……

“……紗重，停車。”

駕駛位上，紗重和八重雙雙一怔。

“停車？為什麼？”

八重邊說邊轉過臉，朝青登投出不解的目

青登一言不發地坐起，面無表地擰開手中藥瓶，倒出4粒藥丸，扔口中。

“停車。”

他又重複了一遍。

紗重筆直注視青登的臉，若有所思。

須臾，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出既像是在震驚，又像是在難過，相當有韻味的表。

“……我知道了。”

紗重拽手中的韁繩，拉停馬車。

“前輩，謝謝你的藥。”

說著，青登將手裡的藥瓶拋給八重。

“呃、咦？啊？”

八重手忙腳地接過藥瓶。

“後輩，這藥……”

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青登搶道：

“你幫我保管一下，等有機會後我再跟你要回。”

這個時候，馬車剛好穩穩停住。

青登下上的羽織，輕輕蓋在佐那子和總司的上，然後不帶半點兒躊躇地翻下車。

……

“嗚……！”

佐那子嚶嚀一聲，緩緩睜開目。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的心臟突然跳得好快……這使不由自主地甦醒。

不大不小的車廂之中，首先聞到了青登的氣味。

“這是……橘君的羽織……？”

佐那子眨了眨眼，一臉詫異地著蓋在其上的黑羽織。

在將青登帶回月宮神社療傷後，新庭番的番士們就順便給青登換了一乾淨、清爽的服。

橘君的服怎麼會在我的上——這個想法產生的剎那，佐那子愕然發現：的旁，那本應能看見青登的地方，刻下空空如也。

“橘君……？”

佐那子呆住了。

當然，這只是一瞬間的事。

一瞬過後，急急忙忙地坐起，手慌腳地鑽出車廂。

這驚惶失措的舉止，毫沒有往日的大家閨秀的氣質。

撲面而來的冰涼空氣，令佐那子不由打了個冷。

等眼睛稍微適應車外的夜風后，赫然見——青登牽著一匹駿馬，朝著北方、朝著江戶所在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不遠，紗重和八重並肩而立。

們神肅穆，像是在目送死士奔赴戰場。

“橘君！你要去哪兒？”

佐那子的喊聲甫一響起，青登便停住腳步，側過腦袋。

“佐那子小姐？”

青登先是一怔，然後面苦。

“佐那子小姐，你醒得可真不是時候啊……”

在說出這句話時，他臉上的苦轉化為耐人尋味的無奈。

看著此幕景象，聽著此番言語……佐那子的心中驟然升騰起不詳的預。

不顧自己尚未穿鞋，套著白的一對玉足就這麼踩在溜溜的地上，三步並作兩步地奔至青登的跟前，以作牆，攔住青登的去路。

“你要去哪兒？”

又問了一遍。

青登微微一笑。

“佐那子小姐，我還有未就之事……等我將所有事辦完了之後，我會去橫濱找你和沖田君的。”

雖然青登沒有明說自己要去哪兒，也沒有明說自己要去幹什麼事，但說來奇怪，在他說出‘我還有未就之事’的這一句話時，佐那子就瞬間明白了一切。

“別開玩笑了！”

佐那子失態地大吼道。

“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你又要去送死嗎？”

大概是自知瞞不過去了吧，青登犯難似的拉下眉角。

“佐那子小姐，我並非是送死。我會平安歸來的。”

“平安歸來？這種話……你覺得我會信嗎？在心狀態完好的時候，你都沒能戰勝羅剎，不是嗎？就憑你現在這副傷痕累累的樣子，又能做到些什麼呢？”

“佐那子小姐，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相信……就在剛才，我想到了打敗羅剎的方法。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輸。”

“這不是能不能打贏羅剎的問題！即使退一步，假設你真的掌握了打敗羅剎的方法，那又能怎樣？此時的清水邸可是聚集著數以百計的雅庫扎啊！還有清水榮一等高手坐鎮！你打算就這麼孤零零地去闖清水邸嗎？你有幾條命啊？”

從嚨深發出的嘶吼，聽起來像是玻璃碎裂般的哀號。

佐那子在嘶吼的同時，以犀利的目瞪著青登。

“……”

青登不再說話，默然無言地往左橫挪一步，準備繞開佐那子。

佐那子眼疾手快地一個箭步踏出，弱的軀再度擋在青登的正前方。

“……佐那子小姐，請讓開。我想戰鬥，讓我去戰鬥吧。”

“不許去！”

“……”

青登再度挪步。

這一次，佐那子咬了咬貝齒——噌——的一聲，拔出腰間的脅差。

“我你不許去！你沒聽見嗎？！”

佐那子像猛然溢位的沸騰熱水一樣，大聲喊。

銳利的刀尖直指青登的膛。

“退下！我是認真的！與其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打一場不可能會贏的戰鬥……與其讓你被敵人辱、殺……我寧可現在就殺了你！至這樣還能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瞪著發紅的眼睛，眼神兇惡，語氣激昂，強的態度蘊含凌厲的寒氣，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的刀真的會捅穿青登的膛……

不遠的二重姐妹見狀，紛紛面擔憂。

從們刻下的表中，不難看出：們非常想衝上前去，調和青登和佐那子的矛盾

然而，縱使心急如焚，們也還是以驚人的毅力控制住自己的。

哪怕是不更事的八重也明白：這種場面，不是們這種外人所能介的……

青登垂下視線，凝睇佐那子手裡的刀。

便在這電火石之間！他冷不防地出左手，一把攥住刀刃！寬大的手掌覆蓋住小半個刀！

青登此舉，頓時令持刀的佐那子花容失。

目瞪口呆的，下意識地想要收回刀刃……卻驚愕地發現手裡的刀就像是被鐵鉗給夾住了一樣，遑論使勁兒，它都在青登的掌中紋不。

“要想殺我的話，至也要指著這裡才對吧？”

青登不顧被刀刃割破的面板，不顧汩汩流出的淋漓鮮，面不改以蠻力控制刀，直指其膛的刀尖就這麼一點點地向左橫移……最終定格在其左的上方。

“想刺就刺吧，想殺我就殺我吧。不論如何，我都不會退讓的。”

說完，青登放開佐那子的脅差。

同一瞬間——“鐺啷”的一聲……刀掉落在地。

佐那子低頭不語，神木然地著掉落在其腳邊、刀上沾滿了鮮豔的脅差，適才握刀的雙手微微發。

正當青登圖繞開佐那子的時候……

“橘君……你不要這樣……！”

嗚咽般的聲音，使青登的腳步再度停下。

他因在意這句話的音調而抬頭一看——眼前是一對筆直注視著他的、噙滿淚水的麗雙眼。

那兇惡的眼神不見了。

那激昂的語氣消失了。

那強的態度沒了。

此時的佐那子，出洋溢著悲壯、讓人看了就心痛、覺隨時會哭出來的表，繃的面容染滿不安的彩，看向青登的雙眼像是在尋求依靠。

“在……看見……你敗給羅剎……羅剎舉起刀……準備斬殺你的那個瞬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那個時候……我的腦海裡……除了‘不惜一切代價地救你’之外……再無它念……”

“哪怕直到現在……我都仍記得這……令人倍折磨……彷彿有塊大石頭在口上的討厭覺……”

“我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

“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但是我很確定……我不想看到你傷……更不希你死……！”

佐那子的聲音抖著，語無倫次著，生地震著聲帶

即使強忍淚水，也依然故作堅定，繃表地跟青登對視，像極了逞強不哭的孩子，像極了稍微就會毀損的紙人。

毫不修飾的赤的真摯直刺向青登。

“佐那子小姐……”

輕盈的呼喚如囈語般滲出。

沒有任何預兆的——青登出雙臂，輕輕將面前的佐那子摟懷中。

他的一隻手從腰際往上游去，摟住的肩，另一隻手則停泊在的腰窩，腦袋順勢垂下，下抵住的髮旋。

佐那子清楚地到青登的呼吸……就像丟了脊骨一樣，的腰肢垮了下來，頓時小了一圈，整個上半都融進青登的懷抱裡。

就這樣……被包裹著的溫暖，給凍住了。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青登沒有發表任何長篇大論，也沒有說出什麼很特別的話語。

僅僅只是一句平平無奇的道歉。

然而，就在青登話音剛盡的下一瞬間，縈繞在他和佐那子周的氣氛變了。

“……”

佐那子睜大眼睛，眼裡立刻噙滿淚水，大大的淚珠一顆顆落而下，滴落在地。

“嗚……嗚……嗚……”

一邊哭泣，一邊狼狽地眼淚。

沾滿淚水的臉蛋，毫無平日的麗、英氣可言。

“嗚啊啊……啊啊……嗚嗚……”

苦苦支撐，不願在青登面前流出脆弱的一面，但沒撐多久，便敗給湧上心頭的。

“嗚……嗚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

終於，的聲音開始崩壞。

淚水當著青登的面，如決堤般淌下。

被吞沒的，隨著滿溢而出的心意，將滿是淚水的臉蛋深深埋進青登的懷裡。

悲傷、恐懼、留……數不清的，還有其他難以形容的東西，從佐那子的中強行傳遞進青登的心裡。

痛哭聲悶在青登的口。

反抱住青登，雙手使力，彷彿絕對不會放開青登。

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完全不理仍站在一旁的二重姐妹。

應該說，打從一開始就無意關注自己的形象，也無暇在意二重姐妹的目。

這種時候，似乎大和子的矜持，也無法完全阻擋其心的波濤。

“不要去……”

佐那子的聲音被淚水暈開，大概連本人都聽不清自己在講什麼吧。

“即使討厭我也沒關係……別走……跟我們去橫濱吧……”

“要我討厭你……這也太為難我了吧？”

青登將懷裡的佐那子抱得更了一些。

“很抱歉……但我真的非走不可。我有未就之事。我還有必須完之事。”

“橘君……現在去清水邸……你真的會死的啊……”

“縱使是死，我也想親眼見識下我能夠堅持到什麼地步。”

說罷，青登將繞到佐那子背後的雙手移至前，溫地捧起佐那子的臉蛋。

“佐那子小姐，你可以不相信我想出了可以戰勝羅剎的方法，但唯獨有一件事，我希你能相信我。”

“欸……唔……？！”

舒服的猛不然覆蓋在佐那子的雙上。

明明只是輕輕的，卻一瞬間發出巖漿般的熾熱……雙方皆是如此。

良久，分。

“這就是我想對你說的事。”

佐那子揚起目，溼的雙眼中閃爍著複雜的，訝異的心、強烈的悲傷與單純的意……

“橘君……唔……！”

話音剛起，其餘下的話頭便被一聲痛呼打斷。

連個掙扎都來不及做出，便無法自制地閉上雙目，綿綿地傾倒在青登的臂間。

青登面無表地從佐那子的後脖頸上收回比手刀的右掌，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起業已昏迷過去的，轉走向二重姐妹。

“紗重小姐，前輩，佐那子小姐就拜託你們照顧了。”

八重一邊用力點頭，一邊從青登的懷裡接過佐那子。

“嗯，我即使是死，也會護千葉小姐和沖田君的周全的！”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以留的目看了面前的佐那子以及車廂裡的總司最後一眼後，青登翻上馬。

這時，紗重緩步走到馬頭前。

“橘先生，你的刀不是都被羅剎砍斷了嗎？真的不需要我借把武給你嗎？”

“不需要。”

青登搖了搖頭。

“我知道有個地方存著武……而且是大量的武。”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

紗重側過子，讓出道路。

“橘先生，祝你武運昌隆。”

“嗯，也祝你們早日平安抵達橫濱。”

青登微微一笑，然後以後腳跟輕磕馬腹，驅使著馬匹，馳向遠方。

二重姐妹佇立在原地，目送漸行漸遠的頎長影。

“姐姐……”

“什麼事？”

“不去阻止後輩……這樣真的好嗎？”

八重轉過頭，朝旁的紗重投去不安的眼神——懷著這種心注視到的，是一張百集的臉孔。

“有什麼理由可以去阻止一個男人奔向戰場？”

……

……

江戶，郊外，桔梗山——

青登驅使馬匹，沿著曾走過一遍的道路，向山頂筆直進發。

飛瀑的潺潺水聲遙遙傳來，陣陣轟鳴不時夾雜其間。

夜風拂過，林濤陣陣，若若現的霧氣不斷變幻出深淺不一的影。

四周浸滿暮，一片黑暗。

手不見五指的樹林、低矮的灌木叢、站在枝椏上的貓頭鷹、似曾相識的溫泉……青登不看一眼地飛馳而過。

不消片刻，一座搖搖墜的破爛茅草屋闖他的視界。

他跳下馬背，將韁繩隨手系在某棵大樹上後，昂首地走向茅草屋。

途中，他順手撿起地上的一還算結實的長樹枝。

吱呀……

腐朽的木門被一寸寸推開……目力所及之，灰塵漫天飛揚。

（橘隆之……他在茅草屋的東南角……埋下了一個大木箱……）

青登依照小野寺的指示，找到屋子的東南角。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青登將剛剛撿來的樹枝進泥土裡，當鏟鍬來使，一點一點地將泥土撬開、撥走。

原本格外平整的地面，漸漸出現一個愈來愈深、往地下延的大坑。

隨著泥土被一捧接一捧地揚起，空氣中充滿了嗆人的味道。

約莫5分鐘後，往坑下探的樹枝倏地到一個非常堅、並不像石頭的事。

青登怔了一下，隨後連忙扔掉手裡的樹枝，俯下，手拉掉坑裡的塵土。

只見大坑之中、塵土之下，深埋著一個四四方方的不明。

雖然此的外表被巖塊、泥土塗染暗沉的土黃，但青登依然能清楚看出——這是一個巨大的木箱。

“找到了……”

青登將剛剛扔掉的樹枝重新撿回，不餘力地鏟削坑邊緣的泥土，擴大坑。

終於，在又忙活了十來分鐘後，他總算是勉勉強強地把坑擴寬到足以將裡頭的木箱搬出的大小。

在“九牛二虎”等天賦的加持下，青登不算很吃力地將木箱從大坑中抬出。

“就是這個嗎……”

青登以和緩的作，輕輕拂去箱上的塵土。

灰塵在月的照下，閃閃發地飛舞。

青登不由自主的長出一口氣，溫熱的氣氤氳而出，瞬間又消散不見。

咔嚓——他緩緩開啟箱蓋。

這個像大寶一樣深藏在地裡的木箱，並沒有裝著難以計量的錢財或是什麼不得了的武功籍、神兵利。

偌大的箱子中，僅安靜地躺著9把打刀。

從樸實無華的黑刀裝來看，這些刀都是市面上隨可見的普通刀劍，並無特別之。

青登隨手拿起其中的一把刀，“噌”地拔出。

月穿破爛的天花板，輕塵一般灑在出鞘的刀上。

霎時，炫目的寒芒充滿了青登的視野。

刀劍是一種若不定期保養就會生鏽的貴兵。

這些刀在地裡深埋了近2年，無人問津了近2年……想也知道，它們的狀態自然是不會好到哪兒去。

只見原本無比雪亮的刀上，長有不褐的鏽斑。

妥妥的“破傷風之刃”……若是被這樣的刀砍中，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即使沒有被當場砍死，也會在之後因染破傷風而被折磨得痛苦不已。

這個時代可沒有治療破傷風的特效藥。

雖然生鏽的刀能夠打出效果不俗的“魔法攻擊”，但鏽跡會使刀的堅韌度大大下降，變得更加脆弱、易碎，喪失原有的強度和耐久。

幸而刀刃仍舊鋒利，依然可以輕輕鬆鬆地削斷骨！

刀的底部，刻著一串簡練有力的漢字。

青登將箱的其他刀逐一拿起、拔出。

所有的刀，無一例外，刀底部都刻著相同的短語——“惡鬼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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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青登和佐那子相擁並接吻——出自世界名畫《總司在車廂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