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告訴府:在吉原發現橘青登了!【5800】
“啊!是瓜生婆婆!”
“瓜生婆婆!”
“瓜生婆婆!晚上好!”
……
與瓜生秀並肩同行後,類似於此的呼喊聲便以倒的存在包圍了青登。
在吉原,有條專業語做“張見世”,意思是遊們在遊屋一樓的“櫥窗”裡集亮相。
按照慣例,每座遊屋的一樓都有設立著一個用木柵欄圍起來的大型櫥窗。每到夜晚的營業時間,遊們就會集坐在這個櫥窗的後面,隔著木柵欄搔首弄姿,供路過的客人們觀看、欣賞、挑選。
吉原的遊屋分為四個種類:大見世、中見世、小見世、切見世。
大見世的規格最高,遊價格也最貴。
全吉原上下共有二百多家遊屋,但是大見世的數量一直維持在六、七家左右。
因為大見世的規模大價格高,所以大多數江戶人來這裡是消費不起的,也就只有像青登這樣的俸祿殷實的上級武士,或是家境闊綽的富商們有能力在大見世裡玩樂。
等級稍次的便是中見世、小見世。白所在的千花屋便是中見世。
最低階的切見世價格最便宜,位置也最偏僻,基本集中在位於吉原最西邊的“西河岸”以及最東邊的“羅生門河岸”。
不同規格的遊屋,其一樓櫥窗的樣式也各不相同。
大見世的柵欄全部是紅格子,並且完全包圍住櫥窗。
而中見世和小見世的櫥窗柵欄都是殘缺的,前者是右上角的四分之一空了出來,而後者則是整個上半部分都是空的,只圍住了下半部分,長一點的客人一腳就能進小見世的櫥窗中,與裡頭的遊們親熱。
大見世也好,中見世、小見世也罷,總之——青登和瓜生秀每經過一座遊屋,該店櫥窗裡的遊們都必定會向瓜生秀熱問好。
每一道問候聲都充滿著真摯的誼,察覺不到半分的虛假意。
儘管早就知道“吉原裡同心”在吉原遊們中有著極高威,但在親眼見到此此景後青登還是不由嘖嘖稱奇。
不論對方是誰,只要是向打招呼的,瓜生秀都會積極地予以回應,或是微笑,或是招一招手。
颯颯——!
倏忽間,寒風乍來。
近日的氣溫一直很低。
雖未下雪,但空氣裡一直散發著陣陣冷的氣息。
半明的寒霧被北風吹散,濃淡不一地漂浮在空中。
行人們瑟前行。
櫥窗裡的遊們一邊凍得直打哆嗦,一邊將赤的雙足悄悄藏進襬裡。
吉原的遊們是不穿子的——也不知道提倡此項“赤腳文化”的人是不是一個資深足控。
遊們只要穿了子,就會被打上“土包子”、“不懂風”的標籤。
雖然們的上也喊著冷,也想用子來暖活自己的腳,但們還是堅持一年四季打赤腳,哪怕是在大雪紛飛的數九寒天也不例外。
於是,在江戶民間流傳有這樣兩句川柳詩:“傾城之,年至芳齡二十八,終可履足袋”、“向來不知曉,自己足袋之大小,二十七餘載”。
依吉原行規,遊28歲可退休。
因為吉原的遊們都是不穿子的,所以只有到們28歲……也就是終於恢復自由之時才總算是可以穿子,但因從未穿過,所以也就無法知道自己腳掌尺寸的大小。這兩句川柳正現了遊們那種悲喜參半的複雜心境。
“瓜生小姐。”
青登一邊了自己脖頸上那正被寒風吹得上下翻飛的黑圍巾,一邊朝旁的瓜生秀投去關心的眼神。
“您穿得那麼,沒問題嗎?”
在初次見到瓜生秀時,青登就有發現這位老嫗的裝極單薄,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式和服。
雖然和服的布料夾層裡有塞著棉花,但與時下的氣溫相比,這麼薄的一層棉花,實是杯水車薪。
面對青登的善意提醒,瓜生秀莞爾一笑。
“多謝關心。不過不必為我的‘溫狀況’而擔憂。”
瓜生以半開玩笑的口吻如此說道的同時,手輕掖其上裝的襟。
“我是那種天生不怕冷的人。對我而言,這已足以寒。”
說到這,突然一轉話鋒。
“花田君,你不需要對我那麼恭敬,怪讓人不自在的。”
“毋用稱我‘瓜生小姐’,你就像其他人那樣喊我為‘瓜生婆婆’便好。我比較喜歡這個稱呼,既順耳又親切。”
青登對待“稱呼”這種東西,一向抱持著“怎麼樣都好”的態度。
既然瓜生秀如此要求,那他也樂於遵從。
……
一番趕趕慢之下,二人總算是抵達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地吉原西南角的一座神社。
自打了新庭番的一份子,頻繁地出月宮神社後,神社便了青登最悉的建築設施之一。
“瓜生婆婆,這裡是?”
青登朝四周投去疑的視線。
“這裡是榎本神社。”
瓜生秀不不慢地解釋道。
“吉原裡共有4座神社,分別是東北方的‘黑助稻荷神社’、東南方的‘赤石稻荷神社’、西北方的‘開運稻荷神社’、以及我們此時腳下的這座‘榎本稻荷神社’。”
“因為未獲贖的遊們不得踏出吉原半步,所以遊們平日裡就在這4座神社裡參拜、祈福。”
“這4座神社既是們聊以藉的娛樂場所……也是們的墓地。”
“所有不幸往生卻又無人來認領的遊,都會被安葬在這4座神社附近的空地裡。”
說來也巧——言及此時,瓜生秀恰好把青登帶至榎本神社的後方。
青登放眼去,只見前方聳立著數以百計的卒塔婆。
卒塔婆:梵語的中文音譯,日本直接借用。原為靈廟、靈塔之意,在日本演化為直長條形木牌,作為類似佛菩薩加持的牌位,上面書寫佛經名或法會名、超度者之名諱、供養者等資料。
著這群連片的“卒塔婆叢林”,青登不怔了怔。
“瓜生婆婆,這裡是……白常來的地方?”
瓜生秀輕輕點頭。
“白的好友……一位連真名都沒有,只有一個花名‘紅梅’的年輕姑娘,因半個多月前的一場意外而長眠於此。”
“事發後,白每逢閒暇時候,都會來此地緬懷摯友。”
沒有真名,只有花名——很顯然,這是一位遊。
許多遊以前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或是因家計貧窮雙親無力供養更多小孩而被賣掉的孩。
大見世及部分中見世為了保證自家店的姑娘們的質量,會四收容資質尚佳的孤兒與被家人賣掉的孩,然後從小教導們,把們培養專於“討男人歡心”的職業遊。
部分遊屋的老闆會因懶得給孩子取名,索只給對方起一個花名,不取本名。
瓜生秀領青登到墓園的一角。
“這就是紅梅的墓。”
青登循著瓜生的目過去。
半人高的卒塔婆上,不見佛經名與法會名,只寫了死者的名字:紅梅,以及供養者的名字:白。
“白也沒有真名。”
瓜生秀補充道。
“意外……”
青登呢喃,然後下意識地問道。
“是因什麼意外而往生的呢?得了病嗎?”
要說遊們最常見的死因是什麼,那當屬得病了。
當前的日本尚未建起先進的衛生觀念,也沒有安全套這種方便的工,不論是遊還是嫖客都極易得病。
時下青黴素等抗生素尚未被髮明出來,一旦得了梅毒、淋病等花柳病,那基本就只能等死了。
“並不是。”
瓜生秀搖了搖頭。
“是與其人心中了。”
“啊,心中嗎……”
青登咋舌。
心中——此詞在日語中,可以有兩種意思。其一,一同殉;其二,二人及以上的集自殺。
因為遊的社會地位低下,所以此世風的影響,娶遊為妻……特別是良民男子娶遊為妻的這種行為,在普羅大眾們的眼裡,乃難以忍的斷。
頂多將遊納為小妾,娶其為妻則是萬萬不可,否則定會飽周遭人的恥笑與白眼。
世俗的偏見以及而不得的痛苦,使得遊跟人的心中事件一直層出不窮。
墓園的面積很大,不管看往哪個方向都是一眼不到頭。
為了找尋白,青登在瓜生秀的牽頭下,踏訪墓園的每一位置。
途中,瓜生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隨後向青登緩緩道:
“唉……這事兒還得從半年前另一個孩的心中事件開始說起……”
“半年前,見鈴屋的當紅頭牌風花與一個仙臺藩出的浪人相。”
“他們雖彼此相,但卻因大如鴻的份差距而無法在一起。”
“難以忍離別之痛的他們……最終相約一起在秋葉山常燈明下心中。”
秋葉山常燈明——吉原的著名地標。順著貫徹吉原中央的道路……也就是順著仲之町走到盡頭,便可看見這架祭祀秋葉權現的巨大燈籠。
“遊和人心中——這本不是一件多麼稀奇的事。”
“然而……見鈴屋乃吉原最頂級的大見世之一,風花為此店的當紅頭牌,擁有著極高的名聲。”
“與人的心中吸引了不小說家的注意。”
“像聞著腥味的貓一樣聚攏而來的小說家們,有選擇地刪改、誇大了事實,把風花與那浪人的心中改編極其哀婉的故事。”
“什麼那個浪人是一個材頎長,面容俊的大帥哥啦……”
“什麼那個浪人是北辰一刀流免許皆傳的持有者,曾幫風花打退無良的嫖客啦……”
“什麼風花是一個容貌不輸‘江戶第一人’千葉佐那子的大啦……”
“統統都是放屁,沒有一條是對的。”
“雖然錯連篇,但架不住市井百姓們就喜歡這種‘才幹過人的帥哥與絕世大相,但卻因種種原因而沒有辦法在一起’的悲劇。”
“不遊在聽了這與現實嚴重不符的故事後,紛紛起了效仿之心。”
“風花往生後的這半年來,模仿風花死於秋葉山常燈明下的的心中事件頻發——紅梅便是其中的效仿者之一。”
說到這,瓜生秀又嘆了一口氣。
青登靜靜地聆聽到最後。
這就是所謂的“維特效應”吧……青登心想。
維特效應,即自殺模仿現象。
1774年,德國大文豪歌德發表了一部小說,名《年維特之煩惱》,該小說講的是一個青年失而自殺的故事。小說發表後,造極大的轟,不但使歌德名聲在歐洲大噪,而且在整個歐洲引發了模仿維特自殺的風,“維特效應”因此得名。
從人倫的角度來看,這種二人一起殉的行為自是不可取的。
但談論事的利弊時,是不能離大環境的。
青登不是專門研究吉原文化的學者。對吉原遊們的悲慘生活的瞭解,他僅限於道聽途說。
不過,從今夜首次踏吉原至現在,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裡,青登就已從種種細節察到遊們的不易。
對那些被現實的苦痛折磨得瀕臨崩潰邊緣的遊們而言,與喜歡的男人一起自殺,說不定反而是種救贖自的手段。
青登自知自己沒有那個能力去評判風花、紅梅等這些可憐孩的對與錯,故他不置一詞。
……
約莫3分鐘後,青登和瓜生秀走遍了墓園的每一塊角落。
青登不知道白的長相,所以只能靠瓜生秀來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