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鵬舉恭敬道：“兵家之要,在於出奇,不可測識,始能取勝.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幾句話後世了有名的軍事格言.

宗澤大喜：“鵬舉此言,委是深得兵機.”他略為停頓,又轉換話題,“依你之見,日後當如何用兵？”

嶽鵬舉說：“我與西夏征戰多年,關中兵馬,金軍已大規模遣返,當前不如派駐大軍,駐守兩河,再圖關中,待朝廷初立,再乘炎夏,大舉北伐……”

宗澤說：“此舉正合我意.”

二人商議一會子,嶽鵬舉正要告辭,又想起來,跪下去：“恩師請原諒……”

宗澤很是意外：“什麼事？”

“恩師曾為小將保,但是,小將已經辭去了和郡主的婚約,還請恩師恕罪.”

宗澤大吃一驚,他剛回應天,還不知道這個訊息.

“鵬舉,這又是為何？”

“小將心儀花溶.要娶花溶為妻……”

宗澤霍然起,怒道：“嶽鵬舉,你瘋了？”

“小將和花溶並非親姐弟……”

宗澤想起今晚所見,他二人的親昵神態,這才明白,嶽鵬舉為何得不到升遷.他這一生,不知經歷了多風雨,卻不曾遇到這種為難之事,又想起自己曾目睹皇帝和花溶對答的形,暗道不妙,如果皇帝知曉,怎肯罷休？

“嶽鵬舉,你可知道,當今皇帝有意納你姐進宮？”

“知道.他以前在相州就曾提親要納我姐姐為側妃,但我姐姐拒絕了！”

“你好大的膽子！明知如此,還敢悔婚？你是不想要命了？”

“小將但願和姐姐白頭偕老,縱然天打雷劈也不搖！”

宗澤又驚又怒：“鵬舉,你必須放棄.老夫親眼所見,你姐姐頗能在皇上麵前講幾句話.當今臣當道,黃潛善汪伯之流整天逢迎,如果皇上邊有個敢於說話又得他歡心的人,對天下蒼生都是好事……”

嶽鵬舉駁道：“伴君如伴虎,幾曾見妃嬪真正能乾預朝政的？”

宗澤一時答不上來.宮廷裡的,盛則寵,衰恩斷,要憑一個子去左右君王政局,也實在太過荒謬.

他不知該如何繼續糾正嶽鵬舉這“駭人聽聞”的舉止,隻好無力地揮揮手：“你先下去吧.”

第二天,許才之奉命來尋二人：“花小姐,鵬舉,家召你們進宮家宴.”

二人知不妙,也隻得著頭皮前去.宴會設在後宮,人並不多,無非就是皇帝和吳金奴,並幾名識故人許才之等.

跪下行禮,皇帝立刻起扶起：“溶兒,不必多禮.都是人,我隻是想請你們敘敘舊,順帶為鵬舉踐行.”

嶽鵬舉本在回答皇帝軍,見他攙扶姐姐的姿勢,眼神,心裡“咯噔”一下.

花溶見了嶽鵬舉,姐弟二人點點頭,各自按照賞賜的座位坐下.

宴席開始,每人一個幾案.第一道先上鵝梨,金杏,春桃,鬆子,蓮子,銀杏,蒸棗等十種果子；第二道有雕花冬瓜,雕花筍,雕花薑棗,雕花柿等十種“雕花煎”,第三道是鹹酸紫櫻桃,鹹漬麝香李,鹹酸林檎,鹹酸石榴等十種“徹香鹹酸”；第四道是臘,醃,醃兔,酒醋羊等十種臘脯.每道菜品嘗一次後,賓客司開始敬酒.

酒是銀和碎玉兩種名酒,都是黍米酒,原產自相州.酒瑩澈,銀酒甘醇,甜味頗重；而碎玉酒清香爽口.這些酒大多是酒含量不高的黃酒.

每一盞酒有勸盞菜兩種.第一盞是炊羊和炙；第二盞是金羊肚羹和羊頭簽,前後十五盞,計三十道菜,不相重復.

酒後上湯,是用甘草等藥材等煎煮的甜湯.

全套宴席上所用的食全是胭脂紅的上等鈞窯.眾人進膳的時候,還有一隊樂伎演奏,一個彈琵琶,一個吹簫.

花溶和嶽鵬舉皆出自寒門,生平未曾經歷過這樣的盛宴,隻覺眼花繚,麵前每一盞,彷彿不是餐,而是上好的藝品,竟沒法放開用.

皇帝嘆息一聲：“要是以前,宮廷賜宴席,是108道菜肴；現在危難時刻,一切從簡……”

花溶心道,如果這還是從簡,那奢侈起來又該如何呢？

抬頭看皇帝,見他也正盯著自己,因為喝了點酒,不知是酒的緣故還是其他,他的臉有點發紅,眼神也有點奇怪.

旁邊的吳金奴,不經意觀察家神,微微一笑,轉向嶽鵬舉：“嶽將軍年英雄,花小姐才貌雙全,你姐弟二人,真是古今罕有.”

“謝娘娘.”

皇帝也笑起來：“鵬舉,你此次又立大功,卻未得封賞,心裡可曾悔恨？”

嶽鵬舉放下酒杯：“回稟皇上,臣自知有罪,怎敢悔恨？還多謝皇上恕罪悔婚之過.”

“如今,金兀這惡賊,迫不休,率軍正在向應天集結,鵬舉,宗將軍保舉你,所以朕命你在他帳下聽命.後日你又得啟程,隨他率兵應戰,唉,朕如今將希都寄托在宗將軍上了,你切莫辜負宗將軍和朕的厚.”

“謝皇上厚,臣一定竭盡全力.”

吳金奴微笑著接過話頭：“嶽將軍為家效忠,無暇顧忌家室,你姐姐也無人照顧.本宮思來想去,想出一個替你照顧姐姐的好辦法.”

花溶知不妙,嗬嗬一笑：“娘娘費心了,花溶會照顧好自己的.”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子,終生歸宿總得有個依托.如今,家登基,你長期追隨,功勞不小,不如……”

花溶不容把那句自己最擔心的話說出來,適時打斷了的話：“娘娘有所不知,花溶早已許配他人.”

皇帝不悅道：“溶兒,朕認識你多年,從未聽過你有什麼婚配,為何百般推？”

“這……”這時忽然想起秦大王的那翻告誡,隻模模糊糊意識到,自己一說出嶽鵬舉,隻怕真會為他惹來殺之禍.

還在猶豫,卻聽得嶽鵬舉朗聲道：“回皇上,小將嶽鵬舉已和花溶結為夫婦,隻因戰繁忙,未及稟報陛下,請陛下恕罪！”

花溶待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心裡跳得咚咚咚的,就連許才之也大驚失,隻見嶽鵬舉看著皇帝,麵無懼,聲音十分平靜.他早知皇帝的心思,這一開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一點也沒有給自己留下餘地.

嶽鵬舉明確說的是“已經結為夫婦”！

吳金奴為討家歡心,本來是費盡心機安排這場盛宴,為的就是要替家達一樁“心願”,當著嶽鵬舉,要宣召他“姐姐”進宮,沒料到事會這樣,臉急得煞白.

皇帝“霍”地站起：“嶽鵬舉,你好大膽！”

嶽鵬舉依舊十分鎮定,他是外臣,並不如花溶一般稱“家”而是“皇上”.

“此事皆因臣沒來得及稟奏,與花溶無關,但請皇上降罪.”

“好你個嶽鵬舉！原來悔婚郡主,真是這個原因！可是,你知不知道,花溶是你姐姐？欺君罔上,原是死罪,**親者,更是罪加一等.”

“皇上恕罪,臣和花溶相逢相知多年,隻是姐弟相稱,卻並非親姐弟,皇上也是知的.”

“嶽鵬舉,你既稱已經親,好,朕問你,父母之命,妁之言在哪裡？”

“世紛紜,罪臣就沒顧及那麼多繁文縟節.隻和花溶從簡親.”

花溶見嶽鵬舉大聲辯解,毫無懼,又眼看皇帝,但見他怒容滿麵,隻模糊意識到：如今,真是大禍臨頭了.

皇帝然大怒,拍案而起：“嶽鵬舉,朕賜婚時明明問過你,你答不曾親,如今,卻出爾反爾,辱沒郡主,欺瞞君上.這短短時間,又無任何妁,你二人怎能親？說,你為什麼要撒謊？”

許才之立刻跪下：“嶽鵬舉,你可要想清楚.欺君可是砍頭的大罪,你若撒謊,既害了自己,也連累你姐姐……”

許才之的意思是要他趕快改口,或者不再堅持,才能保得一條姓名.嶽鵬舉知他意思,卻昂然道：“罪臣不敢撒謊！罪臣慕花溶,早已立誓生死相隨,白首不負,任天打雷劈也不敢改變初衷！所以,不得不悔婚郡主.臣不敢再辯解什麼,隻在此立誓,誓殺金賊,保家衛國,縱染沙場,也絕不敢眉頭稍皺,更不求任何封賞.求皇上全！”

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皇帝閉上眼睛,長嘆一聲,忽搖搖頭：“也罷,你們暫且退下.”

“謝皇上大恩.”

兩人如獲大赦般退下,剛到門口,皇帝忽然道：“溶兒,你且留下.”

嶽鵬舉回頭：“皇上,此事皆因罪臣而起,與花溶無關！”

皇帝冷冷道：“退下！”

花溶向他使了個眼,嶽鵬舉猶豫一下,才退下去.

連一眾侍衛都已退下,諾大的殿堂,隻剩下二人.

皇帝慢慢從龍椅上走下來,一直走到邊,凝視著,“溶兒,我們認識多久了？**年了吧？”

花溶默默點點頭.

“我救你於海盜手裡,從不曾嫌棄於你.我從未如此喜歡一個子.甚至你不願意也從不強迫你,隻想,有一天,你會心甘願嫁給我……”

“對不起！花溶有負家厚.”

“溶兒,你告訴我,你本沒有嫁給嶽鵬舉！這不是真的！”

花溶堅決地點點頭：“花溶罪該萬死！已與鵬舉結為夫婦,卻忘了稟報皇上.”

“不！你騙我！你們姐弟去年才重逢,相聚時間無多,你一直在我邊,若是嫁給了嶽鵬舉,我怎會不知道？況且,賜婚嶽鵬舉時,他明明說了不曾親——那個時候,你們都尚為親！這以後,何來機會？溶兒,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不敢欺瞞家.”

“好,那你說,你們是幾時的親？”

花溶急之下,隻好道：“就是上次我從金營逃回來後,辭別家去找鵬舉,在那裡找到他……世飄零,朝不保夕,花溶區區子,實在無法保全,所以……”

一夜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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