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綰形單薄,并肩而坐時近乎被他拔的形全然籠罩在下,嗓音明澈:“不去臨山殿。”
指腹輕蹭他掌心:“既來了,總要先見過太后娘娘。”
冠服迤邐,明珠生輝,側眸時眼底波被殿中輝煌的燈火映亮。
顧宴容似乎結微滾,旋即被他不聲地按捺下來,狀似輕淡道:“都依我們綰綰。”
外頭斷續下著雨,似乎幾不可察地蜷了下,不勝寒。
下一瞬,這位殘暴冷的攝政王側眸淡淡吩咐了句甚麼,宮人小跑著去了雪錦薄絨的斗篷來。
顧宴容面輕淡依舊,練且自然地接過斗篷披在肩角,垂眸專注地系著領扣。
謝青綰便順從仰起頭來,方便他系領間的棉絨扣,滿臉的乖巧與理所當然。
鎮國公功勛卓著,近乎整個闌城的世家貴族都曉得,謝家幺生來孱弱不堪,養于深閨十六年。
而今雖瞧得出孱弱來,卻半點不見黯沉與病氣,只像是深雪中覆埋的一顆珍珠,被雪映出無盡的白與瑩潤來。
怎麼瞧都是堆金積玉心供養才有的模樣。
謝青綰披著薄絨里的斗篷,雙手又被他攏在袖中細暖著,才逐漸覺出一點暖意。
凝視著杯盞間漂浮回旋的那片茶葉,同顧宴容并肩而坐,聽殿中不高不低的問候與攀談。
幾名重臣上前來敬了酒,見要起相迎,連連推拒道:“豈敢豈敢,王妃娘娘弱,且坐便是。”
無論誰人來敬,這位攝政王始自淺沾一口,迎送過一時,金樽中清酒方才淺下去薄薄一層。
謝青綰暗自瞧過眾人面,似乎人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不大喜歡酒氣,縈繞在他上似乎格外清冽幾分。
謝青綰在他肩側仰頭湊近,幅度很小地輕嗅一口,熱烘烘的鼻息像是某種拱在他頸窩里又可憐的崽。
虛攬在腰間的手忽然施力,有些重地捻過腰側。
一瞬的與疼霎時沿著四肢百骸如霧凇瀉,謝青綰有些發,又被他不著痕跡地牢牢扶住。
顧宴容音沒端由地按下去,側首用唯有能聽到聲音極低道:“綰綰,乖一些。”
謝青綰一時還未回神,忽聞一道蒼老的聲音溫和問詢道:“老夫冒昧,不知可否敬王妃娘娘一杯。”
謝青綰一怔,抬眸看清了他上儀服,心下有了猜測。
起道:“晚輩失禮了,見過定國公。”
旁側侍候的宮人適時斟好一樽清酒奉上,謝青綰抬手去接,卻被一同起的攝政王截了去。
顧宴容長而立,一手攬在腰側輕淡卻不容置否道:“子病弱,這一杯本王代勞。”
定國公聞言一愣,反倒沒來由地帶了點笑意,似乎很是樂意地同攝政王敬了酒。
他語氣慈厚:“說起來,王妃娘娘周歲宴上,老夫還曾應謝老國公邀請,見過王妃娘娘抓周呢。”
“一晃十五年,不知謝老國公近來可還安好?”
當年昭帝決意趕盡殺絕,朝中異議雖多,卻誰也不敢冒誅九族的大罪來替謝家求。
唯能眼睜睜看著這位戰功卓著的謝老將軍子嗣絕盡、自釋兵權,從此退離朝堂,孤家寡人深居闌一隅。
這位定國公,乃是謝安道當年最為得力的一員部將。
謝青綰款款施禮道:“祖父尚且康健,我在家中時,常聽祖父說起當年與您共剿樟州匪寇的事。”
定國公目在攝政王與這位幽靜出塵的攝政王妃之間轉過一圈,終究也沒能說些甚麼,只嘆息般說:“也好。”
又等不多時,燕太后同小皇帝一道來。
燕太后挽著的手,似乎憔悴了些,語氣卻是和的:“阿綰子可好些了?”
謝青綰福:“本就只是傷寒之癥,早已好全了的,太后娘娘寬心。”
燕太后方才將眉尖松開一點,欣含笑:“如此甚好。”
宴中禮樂靡靡,酒過三巡,殿中眷都喝得暖和起來。
謝青綰原就畏寒,披著薄絨斗篷也暖不熱乎,在案底悄悄著他手掌,有些可憐道:“殿下,還是冷……”
連呈上來的膳都是冷的。
顧宴容目始終凝在上,聞言低低嗯了聲。
他牽著人起,朝上首的小皇帝略一施禮,便不不慢地朝殿門外走。
謝青綰攏斗篷,才出殿門便被風兜頭撲了滿面的雨。
臨華殿至臨山殿大路朝天,全無任何遮蔽,這樣的雨勢里實在難行。
顧宴容側替遮蔽了檐外飛斜的雨,手掌借著斗篷的掩蓋,扣在窄窄的一截腰肢上。
他嗓音在雨聲中沉而明晰:“先到臨華殿閣樓歇一歇,嗯?”
謝青綰躲在他膛間,雙手攥著絨里的斗篷將脖頸也埋藏好,用力點頭。
第65章 撞破
◎怒不可遏,一即燃◎
臨華殿山石溪河環繞, 雖曰為殿,卻包羅池水花林、重樓復閣,又因著鄰花園,已是皇族園林的規格。
南楚歷代盛事國宴, 便多在臨華殿中設宴。
謝青綰裹著斗篷, 近乎是被他一手撐傘、一手半抱著踏上東偏殿的西南角那座巧閣樓。
一邀月閣, 耳邊急驟回旋的風雨在朱門闔上的一瞬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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