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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1262.第1262章 蜉蝣見青天

謝狗眼神熠熠,“論出,後世最懦弱最自私最庸碌之人的上,有一個算一個,都流淌著遠古豪傑的脈。”

謝狗咧咧,“結果現如今,一個個攀比我爹、我師父是誰,家裡有幾個錢,氣死人嘞。”

劉羨一笑置之。

謝狗臉冷漠起來,“正因爲我親眼見過那些波瀾壯闊的捨生忘死。”

“所以我覺得如今天下的世道,好生讓人失。”

“道士呂喦說過某種酒水,富饒之地絕不會有人去,貧苦酷寒之所纔會售賣,新釀酒面翠綠可,浮起酒渣如蟻。哈,一聽就饞了。有機會要嚐嚐看。”

說到這裡,謝狗撤回那些畫卷,“繞回正題。”

經甲在,就像佔據一座無量世界的道場,哪怕雙方形明明近在咫尺,也會是遠在天邊的境。法攻伐,想要找到穿戴經甲的主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故而穿戴經甲,於煉氣士而言,雖無殺力的增加,卻等於是立於不敗之地,最能保命。

相傳煉氣士披掛此甲,只要別去文廟功德林、白玉京和西方靈山、劍氣長城四地主啓釁,此外哪怕是一兩位十四境都起了殺心,願意聯手殺人,恐怕也要頭疼萬分,該如何準確找出某一粒恆河之沙?

至於緯甲,傳聞最大妙就一點,能夠讓甲冑主人一直吸納天地靈氣,數量不存在瓶頸一說,毫無滿溢的顧慮。

謝狗解釋道:“劍修白景可以常年披掛在,小陌可以借去用幾天,你劉羨遇到勝算不高的搏命廝殺,也可以穿戴一次,唯獨陳平安不合適。本來某場還算勢均力敵的拔河,就容易輸掉。就算我敢借,陳平安敢穿嗎?山主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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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點頭道:“這麼說的話,我就理解了。”

謝狗眼神幽怨,說道:“劉大哥,你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就是真把我當朋友了,放一個百心,我不覺半點委屈……”

劉羨笑道:“我這個人,雖然出窮,但打小就盲目相信自己是天生的富貴命,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的,所以吃不了半點委屈,兜裡沒幾個錢,都要先把臉面和排場支棱起來。在家鄉當窯工前後,看上去好像跟誰都能打一片,但是沒幾個真正的朋友。可只要認定是朋友,那麼就會很好說話,朋友之間鬧點彆扭,不算什麼,誤會是假酒,委屈是餿飯,餘啥可都別餘著這些,就說年時,就跟陳平安鬧掰好幾次了,就他那死犟死犟的脾氣,樂意跟我服個,賠個不是?每次不都是我厚著臉皮去他那邊嘻嘻哈哈,重新把關係緩和回來?在你這邊,先邀請你給倩月當伴娘,再來問你這個問題,就是已經做好準備鬧彆扭了。”

謝狗哇了一聲,“這麼說的話,我就理解了!”

劉羨微笑道:“狗子,誰覺得我們是傻子,就是真正的傻子!”

謝狗板著臉使勁點頭,“那必須的。如今世道複雜,不聰明不了事,太聰明瞭也壞事。像咱們就正好,哈哈,大智慧。”

劉羨附和道:“中庸之道,大智若愚。”

隨即有些擔心,“劉大哥,咱們聊得這麼開心,小陌會不會吃醋啊。”

劉羨說道:“不如回到寶瓶洲,咱倆就假裝不認識?或者乾脆今天就假裝沒談攏,傷了和氣,異姓兄妹反目仇?”

謝狗掌而笑,“此計妙啊!”

謝狗回過神來,疑道:“當年劉大哥爲何多次跟山主鬧掰啊?我覺得山主爲人世,他年時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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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微笑道:“他一直是老樣子,沒啥差別。但是我臭啊,說話從來沒個忌諱,花錢如流水,月底結賬還了錢就沒錢,做事一貫顧頭不顧腚,就陳平安那心細的謹慎子,勸我總不聽,次數多了,擱誰得了?”

謝狗愈發疑,“劉大哥還驕傲?”

劉羨反問道:“不值得驕傲麼?”

謝狗剛想表示由衷贊同,微變,忙不迭撂下一句“拉肚子”就跑路了。

一邊伺機匿起來,謝狗一邊腹誹老瞎子的某位開門兼關門弟子,你當年遊學路上,好好讀你的聖賢書便是,老是跟人詢問裴錢到底是不是那流落民間的公主殿下,做啥子麼?!

劉羨哭笑不得,本來還想與謝狗詢問一句,按照的形容,遠古時代裡的十四境和地仙們,是不是修爲過於強大了?

只是剎那之間,劉羨便覺不對勁,瞇眼向一,隨時準備遞劍。

海上,竟有人可以追上夜航船,魁梧男人手掰開陣法,大步其中,落地之時,船大震,附近海面掀起百丈浪頭。

男人環顧四周,笑道:“東家就不必面待客了,我找人閒聊幾句,你們也無需擺出如臨大敵的陣仗。”

陳平安沒有起,擡頭向門口那邊。

魁梧男子推門而,氣勢之雄厚,屋見之如山嶽橫移而至。

他劈頭蓋臉兩句話,就說得陳平安眼皮子微

“周太心急了。”

“該等我出山的。”

沉睡萬年的那撥大妖,白景,無名氏,離垢等,當年都曾跟隨這位兵家老祖,再次開啓一場轟轟烈烈的戰事。

遠古第一役,名爲登天,衆志城。第二役,其實就是一場訌,當時幾乎整個妖族都選擇押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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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楊老頭的貶低說法,就是一場分贓不均的訌。

打下了“天上”,論功行賞,排坐坐吃果果,結果就沒幾個滿意的。

小陌雖然一向喜好跟人問劍,卻從不摻和這些無甚意思的利益之爭。

陳平安岔開話題,“在全椒山那邊,聽小陌說前輩,剛剛走了趟青冥天下。”

男人自顧自挑了張椅子坐下,道:“拿回一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再就是順道找個朋友敘舊,本想著喝過酒,就去山見一見那位號稱數座天下武道第一人的‘林師’。不曾想老友的道場依舊,卻已是人非。我那老友一貫行事老道,早有預算後事,經過千年復千年的長遠鋪墊,好不容易冒出了個佔盡便宜的十四境修士,與開山祖師道力相仿了,本來想念在與他家老祖誼,要對他指點幾句,可那家山風,實在是一塌糊塗,從上到下,裡裡外外,就沒幾個好貨,老友若是泉下有知,恐怕棺材板都要蓋不住了。我就拗著子,與他講了幾句,不曾想那廝是個半點不知好賴的,反過來冷嘲熱諷,怪話連篇。就我這脾氣,能慣著他?雙方約定,口頭訂立了生死狀,打了一架。哪裡料到好歹是個十四境,即便是新鮮出爐、酒裡摻水的貨,竟然如此魄孱弱,不堪一擊。”

陳平安沒說什麼。

男人大笑起來,“他那道場,好像與武夫不對付,一提起純粹武夫,便要來上一句武夫全靠。搞得一州境,武學宗師才聽說他躋了十四境,就全跑到別州了,但是由此可見,一州武夫,確實丟人現眼,也怪不得他們這幫道仙師瞧不起武夫。只是千不該萬不該,訂立了生死狀,還要怪氣問我一句,‘本座評價武夫幾句,關道友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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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瞇眼而笑,問道:“陳平安,你覺得關不關我的事?”

陳平安說道:“設地,我要是前輩,可能就會回一句,對對對,道友高見,說的都對。”

男人隨即大笑不已,掌心挲著椅把手,“碧霄道友說的不錯,小子賊,果然一貫老道,是塊學武好材料。”

陳平安說道:“前輩得閒的時候,可以去見一見曹慈,相信肯定不會失。”

男人點頭道:“已經見過了,比你順眼多了。”

陳平安一時語噎。

男人說道:“事先都是價格談妥了的,我此次登船就是看貨驗貨取貨。”

陳平安鬆了口氣,“理當如此。”

————

蠻荒天下。

落葉他鄉樹。

銜接兩座天下的歸墟通道,分別是東海黥跡,南海神鄉,西海日墜,北海天目。

位於蠻荒的四歸墟,相互之間,距離遙遠。故而中土文廟在堪稱“死地”的四,安排了大量頂尖戰力,坐鎮其中。

與此同時,浩然在蠻荒天下北部,開闢出三座巨大的渡口,分別名爲秉燭、走馬和地脈。

兵家有過一個略估算,浩然九洲以三之力,防蠻荒妖族的侵。如今卻是要以七之力,攻伐蠻荒天下。

儒家書院這邊,大量獲得“正人”頭銜的大君子,和君子,都已經置於戰場第一線的歸墟出口

此外一些君子和大量書院賢人,都在兩座渡口“行走”歷練。

蠻荒日墜歸墟這邊,頂尖戰力除了蘇子,還有新晉十四境修士柳七,大驪鐵騎主帥宋長鏡,早就是止境神到一層、卻有道號龍伯的張條霞,以及桐葉洲玉圭宗宗主,劍仙韋瀅,和止境武夫吳殳等人。

雖然蘇子依舊是飛昇境,柳七已是十四境,仍然以蘇子爲此地的主事者。

今日有客造訪,是兩位聯袂雲遊至此的道士,中年道士穿黃道袍,長髯飄飄,老道士著青袍披鶴氅,兩者貌似年齡懸殊。

在關卡告知緣由,很快便有蘇子爽朗大笑,離開臨時衙司,快步走向那位仙風道骨的道士,與之把臂言歡,“子京兄!一別多年,重逢雲水間。”

中年道士微笑道:“幸甚。”

這位長髯道士,名楊世昌,字子京,道場位於崆峒山。道士面如冠玉,腰別一支紫竹簫。

在某一年的秋日,蘇子游宦生涯期間,曾與友人一起泛舟夜遊,作賦記錄,爲膾炙人口的名篇。

舟中蘇子扣舷高歌,客有吹簫者,倚歌而和之。摯友共談玄義,洗盞更酌,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不知東方之既白……

蘇子似有所指,笑道:“子京兄,如今是仙人境瓶頸,既然在修道關鍵,何必趟渾水,以試險。”

楊世昌微笑道:“蘇兄又何必明知故問。再者說得俗氣一點,仙人境瓶頸,好像比不過飛昇境瓶頸?”

蘇子說道:“我向佛慕道不假,底終究是儒家弟子,有些事,當仁不讓。”

楊世昌說道:“蘇子是讀書人,貧道便不讀書了麼?”

蘇子哈哈大笑,“可以爲子京兄破例,暢快喝酒去!”

上次天下大,如寶瓶洲靈飛觀天君曹溶這樣的道士,世一起便下山,戰事平定則功退,不在數。

昔年戰線被蠻荒大軍一路推到北方的金甲洲,便有七八道士,道力驚人,在南部行蹤不定,大殺四方,遇妖殺妖,給蠻荒後方造不小力。尤其是最後一役,五位道士竟然直接突襲一座軍帳駐地,打碎一整條大嶽山脈,最終迫使戰損不小的軍帳不得不搬遷別地。

而這撥道士,也只剩下兩人。

上次中土文廟議事,發出邀請,兩位道士辭而不往。

那個沉默寡言的青袍道士說道:“蘇子,陣法繁至此地步?”

蘇子收斂笑意,點頭道:“文廟早有要求,各大渡口的大陣,必須能夠抵擋住蠻荒十四境大妖的傾力一擊。”

道理再簡單不過,只要擋得住蠻荒大妖這一手,接下來自有浩然十四境出手。 青袍道士點頭道:“貧道雖不擅長捉對廝殺,卻可以爲此陣略盡綿薄之力。”

蘇子作揖致禮,笑道:“先行謝過,不勝激。但是此事還需文廟那邊三四人都點頭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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