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雍軍、南雍軍,到東雍軍……
是裴獗一步步喂大了他的野心。
讓他為大雍朝堂上,唯一可以與他抗衡的力量。
溫行溯慢慢低頭,看著懷里仍然昏迷不醒的子,聲音低沉沙啞,仿佛不是說的生死,而是什麼醉人的話。
“很好,那就要你的命吧。”
他將手扣在馮蘊的腰上,冷冷地看著裴獗,“用你的武,自刎當前。”
寒風呼嘯,掠過他頭盔上的紅纓。
裴獗著他,目穿冬夜里的霧靄,冷冽而視。
“不見蘊娘安全,我豈能如你所愿?”
溫行溯一笑:“看來你對的分,也不過爾爾。”
裴獗:“我要見到平安。”
溫行溯:“看到你的尸,就會平安。”
裴獗默默看著他,想了片刻。
“你要的無非是江山,我給你。”
溫行溯低低一笑。
溫和的,悉的表。
“你本不知道我要的什麼……”
裴獗:“那不重要。”
一個人無論做什麼,都須得付出代價。只要出手,即使有了變數,與預想的結果不一樣,也只能被攪裹其中,如墜洪流,不是想,就能得了的……
他看一眼馮蘊,“我即刻下旨禪位,圣旨一下,你就放人。”
“不。得位無須圣旨。”
溫行溯將馮蘊抱得更了一些。
“我要你死,死在陣前,死在面前。”
裴獗抬高辟雍劍,指著他,冷冷的劍在火下發寒。
“你發誓。”
溫行溯:“好,我發誓。若裴獗自刎陣前,我必放馮蘊歸京,令母子團聚,且此生不犯大雍分毫。如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獗迎上他的視線,“好。”
他抬高手臂,劍一點一點地出來……
作很慢。
慢得仿佛在拉扯人心。
錚!辟雍劍出鞘,寒閃閃。
眾人眼睜睜看著裴獗挽個劍花,劍一揚……
“陛下!”萬軍悲呼。
噗!
一把匕首溫行溯的口。
沒有半分遲疑,堅決,果斷,無聲無息。
裴獗看著溫行溯驟然變的臉,連一猶豫都沒有,拍馬揚劍,直疾而上。
“沖!”
“殺啊!”
將士山呼海嘯,奔騰如水一般。
冷風刺面,火仿佛變了昏黃的金點點。
溫行溯的晃了晃,在馬上搖搖墜。
在墜馬的瞬間,他胳膊在馮蘊的腰間托了一下。
習慣的,免摔倒。
馮蘊沒有彈,手上握的匕首,是裴獗所贈的翦水……
削鐵如泥。
刀輕盈。
匕首在上藏了許久,從未有一刻離。
其實有過很多機會,可以將它捅溫行溯的膛。
沒有那麼做。
一是不能全而退。
二是沒有決心……
直到看見裴獗的辟雍劍揚起,就要濺當場。
拔刀義無反顧。
“母后!”
瑞寶的呼喚從遙遠的城樓上傳來。
“母后,我來救你。”
馮蘊依稀聽見兒子的聲音,抬眼卻看不見。
很累了,又乏又累,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也往下倒。
一只胳膊橫了過來,將攬到踏雪的馬頭。
裴獗把刀從的手上奪過去,低低道:“好蘊娘,苦了。”
馮蘊著他的膛,綿綿靠著,彈不了半分。
那麼久不見,本該激萬分。
但興不起來。
沒有因為方才兩個人在千鈞一發中的默契而興。
也沒有因為溫行溯的敗北而雀躍。
慢慢抱住他的腰,“我好難啊,裴獗。”
裴獗摟,“我知道。”
親手殺了溫行溯……
沒有比這更讓難的了。
裴獗慢慢將手蓋在的眼睛上,將人擁懷里,策馬離開。
不敢讓看到兵中,馬蹄踩在溫行溯上的樣子。
“看瑞寶去吧。”
馮蘊沒有說話,抱住他,無聲無息。
王敗寇,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
璟寧八年這場戰爭,以一個令人始料未及的方式結束了。
那場仗,尸橫遍野。
當溫行溯的尸從尸堆里翻找出來時,人們發現,他上最致命的傷,不是馮蘊捅的那一刀,而是混中的馬匹踩踏所致。
縱橫天下的一代儒將。
死在了軍中。
死前,沒有留下一句話。
溫行溯陣亡后,裴獗用了不到五天便全線擊敗了安渡軍十幾萬殘部。
那些天,據當地的百姓說,令人畏懼的慘聲一直回在安渡郡上空,空氣里仿佛都飄著腥味,讓人頭皮發麻。
不功,便仁,安渡軍沒有支援,沒有援兵,注定為被歷史拋棄的那一方,為也許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野心死殉。
“楊圻戰死。”
“申屠炯被俘,自戕陣前。”
“南雍軍叛將已全伏誅!”
這一戰,沒有真正的贏家。
-
可怕的噩夢終于過去了。
璟年八年臘月初一,大雍軍班師回朝。
大雍皇帝攜皇后登高祭祖,在淮水邊焚香祭旗,再騎馬回安渡。
新京城里,萬人空巷。
安渡城南門滿了前來迎接大軍凱旋的百姓。
烏泱烏泱的人群,跪了一地。
“恭迎陛下!”
“恭迎娘娘……”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戰略局勢,和平再歸,沒有人不為這一刻而歡欣鼓舞,百姓的敬重也發自心。
這是大雍的傳奇,是這一片大地上守護萬家燈火的神。
那些載史冊被后代謳歌的戰績,在這一刻,已然被傳誦了萬遍,萬萬遍……
熱鬧的人群里……
馮蘊站在裴獗的邊,著萬民朝拜,心里好像裂開了一條,有照進來……
突地,聽到一個細微的笑聲。
循聲過去——
淳于焰沒有戴那個令人驚懼的詭異面,整個人慵懶地坐在一輛木制的椅上,旁人都認不出他是云川王,有害的郎低低猜測,那是誰家的公子,生得這樣俊。
馮蘊看了裴獗一眼,“他為何在此?怎麼沒死?”
裴獗:“禍害千年。”
淳于焰離得很近,都聽近了,不由嗤的一聲。
“馮十二,一定要找罵嗎?”
姚儒站在淳于焰的邊,扶住木椅的把手,出尷尬的笑。
淳于焰自己是不會尷尬的,他看一眼沉著臉,不得不忍的裴獗,又微笑起來。
“姚大夫,勞煩你扶本王過去,拜見一下陛下和娘娘。”
他是云川王。
自是跟普通百姓不同。
一步步推到裴獗的跟前,因為上有傷,連躬行禮都省了。
但話還是說得十分漂亮。
“陛下得知我救了娘娘一命,念恩,容我在宮中小住……”
他無恥起來著實令人生恨。
裴獗冷冷掃向他,淳于焰笑容更大,捂著膛,愁眉苦臉地一嘆。
“我這傷,只怕一時半會好不了,要多住些時日,真是叨擾陛下和娘娘了。”
裴獗眼睛更黯幾分。
淳于焰道:“志不暢,更是難愈吧,對不對,姚大夫?”
姚儒尷尬地笑了笑,“大王當靜心休養。”
淳于焰目掃過裴獗,又意味深長地盯著馮蘊,“我定會好生靜養的。”
他看馮蘊,眼神不加掩飾。
那一眼看得心跳加快,臉都熱了幾分。
瑞寶迎了上來,察覺到母親的緒,不解地看了看父親。
“阿父,阿母,你們在說什麼?”
裴獗道:“這里有一只討厭的蒼蠅。”
瑞寶到找,“哪里?”
馮蘊扭過他的小子,“別聽你阿父胡說。”
淳于焰道:“對,要聽你義父的話。”
義父?
馮蘊不可思議地看過去,不料,瑞寶卻是認了,朝淳于焰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義父救我阿娘,落下病,以后瑞寶會像孝敬親爹一樣孝敬你老人家……”
淳于焰得意洋洋,看著裴獗,“乖兒子。”
瑞寶角彎起,又湊近一些,乖巧地對他道:“義父,等我長大了,打江山送給你。”
淳于焰開眼角微微一笑,“打哪里的江山?”
瑞寶道:“南齊,云川……”
淳于焰輕輕一,一口老差點沒濺出來。
“逆子啊。”
還沒長齊呢,就開始想他的地盤?
淳于焰瞪著裴獗,懷疑是他教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教子不嚴,才會有逆子一肚子壞水。
裴獗云淡風輕摟著馮蘊,走向停在城門的龍輦。
他先扶馮蘊上了馬車,再隨其后坐上去。
不等簾子放下,便在淳于焰嫉妒得發狂的目注視下,低頭頷首,在馮蘊的耳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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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夫主請上坐。”
馮蘊:“?”
片刻的迷茫,搞不清男人在想什麼。
“快說。”裴獗盯著。
馮蘊沒他那麼稚,形一頓就要走開,被裴獗一把撈了回來。
好笑,微微欠行禮,“夫主,請上坐。”
簾子這才落下。
裴獗滿足地攬住,但不讓坐車廂的墊,而是將置于上,微弱的天里,他袍角輕,深眸含笑。
“妻主,請上坐。”
馮蘊坐在他懷里,瞥他一眼,臉頰眼可見地浮上一層紅潤,若海棠。
“你這麼稚?”
“明明你很喜歡。”
“……”
“蘊娘,我很想。”
“裴妄之!”
-
-
【后記】
冬去冬又來了。
年關又至。
大年的前一天晚上,馮蘊領著夫君和兒子回了一趟花溪,跟長門的親人們一起團了年,便沒有回宮。
躺在自家的床上,做了一個夢。
夢境中,雪花輕盈落地。
有人站在盛放薔薇花的廊下等。
幽香陣陣,他一銀甲盡顯儒雅,含笑,仿佛穿越了歲月的溫,靜若青松。
不可置信地看著,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又在即將走近時,退步。
“腰腰,別怕。”溫行溯的聲音和清雅,不是他背叛后那樣的冷,聽上去如沐春風。
“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來向你告別,你何不聽我說幾句話?”
馮蘊慢慢站定,看著他,不說話。
“腰腰可是怨我?”
“我不懂。”
“你不用懂。”溫行溯道:“總歸我做了一直想做,卻沒有做的事,死也是甘愿的。”
馮蘊淚水盈盈。
是打破了命運,讓一切都變了樣。
也是大兄,走出不該走的那一步。
“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溫行溯說,“別恨我。那天就算你不手,就算裴獗不為所率兵殺上來,我也……不會傷害你。”
馮蘊:“是嗎?”
“是。”溫行溯莞爾,“大兄永遠不會傷害腰腰。”
馮蘊:“下輩子,不要再這樣了。”
“好。我記下了。”溫行溯清俊的影拔異常,臉上還是帶著笑的,像往昔一樣,朝行了一禮,慢慢轉,“腰腰,我要走了。在那里等我。”
馮蘊過去,是一個子的影。
有些模糊,好像被濃霧籠罩著。
溫行溯走過去,牽了的手,便乖巧地依偎過來,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攬住了的腰,仰頭,二人對視一笑。
馮蘊下意識往前追了幾步,“平原。”
那子回過頭來。
那一刻,馮蘊看到了臉上的笑。
的眼淚不知怎麼就滾落下來。
好似在睡夢中,一個人哭。
大手覆上來,蓋住的眼睛,又用帕子拭了拭。
“哭什麼?”
馮蘊沒有睜眼,平靜地說:“我以為我們已經改變了命運。我以為再不會像前世那樣了……”
裴獗沉默片刻,“你做到了。”
馮蘊:“大兄還是死了。還是死得那般不堪……”
裴獗道:“我會給他一個面。”
-
裴獗厚葬了溫行溯。
墳冢在信義郡,他曾經駐守過的地方。
濮漪和他合葬在一起,靈位也一起擺在了春酲館里,碑上寫著“江左溫氏溫洄之妻。”
這個決定,其實馮蘊猶豫了很久。
后來長公主和濮縱點頭,才這麼做了。
長公主說:“這是平原選的路。”
濮縱說:“妹妹愿意陪著他。”
于是馮蘊便想,大兄也是幸運的。有那麼一個子,不論他貧窮富貴,生老病死,總是仰慕著他,著他,生生世世都愿意陪伴他,在地下也不會孤單。
-
璟寧九年一開春,便有南齊的使者到了新京。
不找皇帝,不找皇后,不談國事,而是打聽花溪的姚大夫。
使臣想把姚儒帶回齊國去。
緹騎司的探子,把人盯得死。
但凡南齊有個風吹草,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韋錚親自去了皇帝的書房,如此這般,如此那般的一說,次日,那使者便被請到皇帝的面前。
正初帝病得厲害,藥石無用,太醫們也都束手無策,這才病急投醫,這才想到了花溪的姚神醫。
蕭呈的病來得詭異,南齊朝野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嫻貴妃所害,在自請出宮前,在皇帝的杯子上抹了藥……
又說,其實那藥不是一時的,早就種在皇帝的飲食里了,那嫻妃是真狠,了皇帝多年,就恨了多年。
更有甚者,說皇帝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那毒藥的名字,“金閨客”,在上會長風疹,服用下去,就是慢自殺。
使者說得唏噓,跪請大雍皇帝開恩。
自齊國退兵恒曲關,蕭呈便下了和談書……
裴獗也親口點頭,答應十年,兩國無戰。
不打仗了,民間商貿往來也頻繁,大家就是友邦嘛,使者認為,皇帝沒有必要,也不可能阻止一個民間的大夫,去齊國為皇帝看病。
他還說,“世人都說雍帝大氣,不拘小節,懷寬廣,應當不會……計較這點小事吧?”
使者是哭著回國面圣的。
那大雍皇帝他大氣是大氣,就是大的地方跟旁人不同……
對給齊君治病的事,十分小心眼。
他限制姚儒來齊,這不是要看著齊君死嗎?
半個月后,那使者再次來到新京。
不過這次沒去花溪找大夫,而是宮面圣。
他帶來了齊國的特產,還有齊君的禮……
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古董田產,而是一幅“稚子圖”,那畫上的孩兒坐在書齋里,目專注而好奇,小手輕輕著一本攤開的書籍,過半掩的窗欞,灑在他稚的臉龐上,文房四寶,筆斜倚,那分明是齊宮的模樣。
使者說,“這是齊君病中,親手所繪。敬獻大雍皇帝。”
裴獗那天在書房里坐了很久,畫像被他收在書房里。
直到后來的有一天,瑞寶不小心翻開,笑著問他。
“父皇為何要藏兒子畫像?”
“這是哪個畫師所做,惟妙惟肖,技藝湛啊!”
“噫,這里……”
落款有蕭三的字。
子偁。
裴獗笑了笑,用手捂住。
“走吧,陪你母后吃飯,說說你的功課。”
一聽功課,瑞寶就忘了畫像的事。
后來,那幅畫像被裴獗鎖了起來,連馮蘊都不得見……
因為,蕭呈從未見過瑞寶。
-
姚儒從齊國回來,就被馮蘊去了。
問了一些齊宮里的事,馮蘊有些驚訝。
蕭呈是真病了。
馮瑩是真的失蹤了。
那日在溫行溯的小院見過以后,就失蹤了。
馮蘊不想便宜,派人四找了找,沒有尋著,也就算了。
不料次年六月,管薇帶人去云川拉石墨,回來說在云城,到一個百戲表演的伎人班子,他們有一個十分可怕的展出,“蘿卜人”。伎人把人裝在罐子里,畫著致的妝容,給客人唱悲傷的小曲。
管薇說,那蘿卜人長得很像大齊的嫻貴妃。
馮蘊聽描述,心里咯噔一聲。
想到那天馮瑩惡毒的臉,脊背上麻的,二話不說,便去找淳于焰。
淳于焰的宅子又翻新過了。
夏的時候,才搬進來的。
對聯還是新的,什麼都是新的。
看到馮蘊怒氣沖沖的臉,他連笑容都是嶄新的。
沒有了面遮掩,花溪的大姑娘小媳婦被他迷得暈頭轉向,瘋了一批又一批,小郎君們都不好討媳婦了,他卻覺得呼吸都格外順暢。
“馮十二,你又找死來了?”
馮蘊覺得這人很是欠。
坐下來,在他桌案上倒杯涼茶,潤了潤,平復一下心,才說起馮瑩的事。
“是你干的?”
淳于焰不怎麼在意,聽完也沒有反應,“蘿卜人”的恐怖,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我還想說是你干的呢。”
馮蘊恨不能踢他一腳。
作勢揚手,還沒有打下去,他便哎喲一聲。
“痛。傷口痛。”
那天在長河邊上,他了很重的傷。
姚大夫說,要不是他肺腑的位置長得和常人不一樣,歪斜了那麼幾寸,當時就命喪黃泉了,本救不過來。
從此馮蘊便他爛心爛肺。
他不僅不生氣,還高興得很。
這可是撿回一條命呢,歪就歪吧,斜就斜吧。
可是馮蘊說“蘿卜人”也是他干的,淳于焰就不高興了。
“在你心里,凡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爛事,都是我干的,對吧?”
馮蘊:“還不承認?”
淳于焰惻惻地咬牙,“壞事本王干多了,這算什麼?做了的,認,沒做的,馮十二,你踹死我,我也不認。”
馮蘊遲疑了,“不是你,還能有誰?”
還有誰干得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
淳于焰看到懷疑的眼神,還在往自己上招呼,嘖一聲,“你說,誰最恨?”
誰?
馮蘊想到了齊宮里那個需要常年服藥才能保住小命的狗皇帝。
冤冤相報。
他們就是冤冤相報吧。
馮蘊沉默片刻,黑眸一斜,抬就走。
“誒!”淳于焰坐在木椅上,看著這麼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恨得牙發,“馮十二,你就不能管管我?”
馮蘊回頭,“趕滾回云川去。”
“本王就偏不走。”
淳于焰在花溪住下養傷,到長門覓食,有姚儒問診,有時候要是在花溪尋不到馮蘊,還會宮去“拜見”皇帝陛下,商討一下兩國邦之事。
他傷后,日子過得相當舒心。
屈定和向忠等人驚喜發現,他們的主子如今的模樣,比在云川稱王的時候,可快活多了,就連那張臉,也長得比過去水靈。
真是個冤孽。
一天天的笑不盈臉。
說好聽點,要迷死人。
說難聽點,他可真是個賤皮子啊。
記吃不記打。
裴獗也覺得淳于焰十分添堵。
這日馮蘊要回花溪去,他下了朝便換上便服,隨出來。
吃晚膳的時候,淳于焰果然厚著臉皮過來蹭食。
裴獗不聲,還陪飲了兩杯。
等吃罷晚飯,馮蘊沐浴去了,他讓侍從把姚儒來。
“云川王傷如何?應是大好了吧?”
姚儒如今是神醫。
遠近聞名的神醫,怎麼能說謊呢?
他點點頭,“傷是大好了……”
眼看皇帝剛要松口氣,姚儒便又尷尬地補一句,“不過,云川王的疾嘛,只怕是好不了了。”
裴獗瞇眼,“他有疾?”
這是裴獗第一次知道淳于焰的病,從姚儒的里。
當然,姚儒這樣的神醫,正理來說,就算是死,也不會暴病人私的……
可……
他不是活著嗎?
活人哪得住大雍皇帝的冷眼殺?
姚儒不住,真不住。
他說了。
不過在說之前,特地叮囑了皇帝,“這事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啊。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皇帝能告訴誰?
就沒有別人。
馮蘊沐浴出來,就覺得裴獗的臉有些不太對,看的時候,那雙眼睛赤辣辣的,野似的,好像要把生吞活剝似的。
“我沒惹著你吧?”
出白皙的小手,在裴獗眼前晃了一下。
那只手,下一瞬就淪陷了,連同的人一起,落在裴獗的懷里。
他說,“鞭怎麼又回來了。”
鞭子鞭子……
馮蘊也不知道淳于焰犯的是什麼病,把“秋瞳”拿回去了就算了吧,居然又給送了回來。本也沒想再收,可屈定死活要放在案上,哭求說送不出去,他回去就死定了。
于是又了裴獗眼里私相授的一樁。
“我只是好心。”
“丟了吧。”裴獗輕的發,“鞭有什麼好的?為夫換個的給你。”
馮蘊眼皮跳了一下,想溜,沒來得及便又落了魔爪。
“裴狗!”馮蘊瞪著他,牙分泌出幾分意,揪住他的裳,看到榻邊矮幾上的食盒。
那是小滿讓灶上為煲的湯。
這些天,馮蘊胃口不是很好,每頓進食很,夜又很容易,們便費盡心思為養子……
所以都盼著,能再誕下了個小皇子。
可馮蘊私心里想要一個小公主。
的小孩,多可心吶。
裴獗并沒有注意到的眼神。
最近朝臣們又開始有意無意的提點,要他充盈后宮,繁衍子嗣,朝事又雜,他好幾日沒有好生紓解,得了這樣的機會,哪會輕易放過……
床笫如江山,天下他都可以縱橫,在上仍是輕易掌控。
馮蘊起初惦記著那碗里的湯,想著小公主的事,有點心不在焉,逐漸得了些快意,便低低嚶嚶地溢出些細碎的纏綿……
“我先吃東西,我了。”
“我喂你。”
他將撐得滿滿。
屋外的仆聽半晌,就聽到陛下問娘娘還吃不吃得下。
“吃不下。”
“不好吃……”
“不要吃了……”
兩個仆是剛到長門的,年歲還小,嚇得六神無主,找到小滿便問,可是準備的飯食不合娘娘口味。
小滿疑心,隔著窗聽一下,拍們腦殼。
“外院侍候去。”
六七月正是多雨時,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夏夜,雨聲,蟲鳴,他有些克制不住興,如雄壯猛下山饞食,那嚶嚶的聲音,傳出老遠。
夜里安靜。
人都散去了,只有那暗夜里晚起覓食的蟲兒聽見。
不過便是蟲兒聽見……
也知,這是圓滿。
岳知菀為了少時的戀慕,不顧一切追隨凌昭上了戰場。到頭來,仍是鏡花水月,南柯一夢。為他患上不治之癥,她甘之如飴。為他喝下無解之毒,她悔之晚矣。那毒澆在了心上,解了她的愛。“我祝王爺,此生事事順遂,多子多福。”“我祝王爺,不要記得岳知菀,一輩子也不要記起來。”就算你記起來了,我也不會原諒你,絕不——!
永嘉三年,帝后欲爲太子選妃,驚煞滿京貴女。 世人皆知,當朝太子儀容出衆,豔蓋京華,只因有“頭疾”之症,近不得女色。 選妃當日,以京城第一美人柳丞相幺女爲首的衆貴女卯足了勁,只盼能得當朝太子憐惜眷顧。 誰知宴會過半,東宮內侍傳來一句話,“殿下政務繁忙,各位小姐自便。” 就在衆人無功而返的途中,但見姿容驚豔於世的太子殿下牽着一小姑娘的手,清淺低笑,“現在還讓不讓孤抱了?” — 秦辭初見小姑娘,是在他母后的寢宮。 因着是國舅府認的養女,他難得多看了眼,小姑娘穿着俏麗,嬌嬌如花,一看就是性子軟的。 當時皇后特意囑咐,“你舅舅這麼多年都未娶妻,難得認一個女兒,你可不能欺負人家。” 秦辭眉目溫涼,隨意的“嗯”了聲,轉身將此事忘得一乾二淨,卻沒想到後來的他拽着人家小姑娘再也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