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焰起初還高興了一下,接著就在大雍軍營地里找到了秋瞳……
馮十二連他送的鞭子都沒有帶走,怎麼可能造反?
這人對他沒有心,對好東西是絕對認真的……
丟棄裴獗都有可能,丟掉秋瞳不可能。
“死吧。”
秋瞳韌強,在他手里好像長了眼睛似的……
戰馬長嘶。
溫行溯始料未及,被他襲了個正著,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淳于焰大笑,毫不懼敵眾我寡,鞭伴碎玉,如同靈蛇出,舞得不風。
月如洗,灑落在他俊的臉龐上,如同下凡的謫仙,高貴、清冷……
一群安渡軍士兵沖了過來,看著月下的云川王,驚呆了。
淳于焰生得太好看了。
也太讓人意外。
士兵們難以置信。
誰不知云川王是個心狠手辣,面容可怖的變態?
終年四季以面示人,竟然不是丑陋不堪,而是容絕世?
俊得不像人,不像正常人,逆天之,一笑傾城,足以令世間萬黯然失……
“淳于焰!”
馮蘊沒有辦法控制奔跑的追風,回頭大喊,“你走啊!”
“快走!別不識好歹。”
嗖嗖的風聲,尖銳地傳耳朵。
蒼穹高遠,星月將男人映得無比艷,手上的秋瞳好似被蒙上一層暈,長袍飛舞,鞭斜飛,漸漸被人群淹沒……
圍上去的士兵,越來越多。
長矛、刀槍,水泄不通。
撲!溫行溯的斬蛟,生生灌他的……
淳于焰姿一頓,咬著牙,捂著口,看著遠去的馬匹,聲音帶笑,悠長。
“我在心里……溫行溯……你比不了我,比不了……”
鮮從斬蛟的刀尖,滴落下來。
溫行溯指著淳于焰的脖子,冷冷看著馮蘊遠去的方向。
“試試看,在不在意你的命?”
鮮的味道,從風里傳來。
這一刻,馮蘊說不上是憤怒更多,還是失更盛。
追風很通人,它似乎意識到什麼,又或是知道了什麼,慢停下來,馬蹄在淺草上來回踏步,發出凄厲的嘯聲。
它在呼喚它的主子。
馮蘊終于抓住了馬韁繩,回頭看一眼月下的長河,慢慢看向溫行溯。
“留他命,我跟你走。”
看不到淳于焰此刻的形,也不知他傷得如何。
但應該這麼做……
否則,帶著追風離開的每一步,都將是余生的煎熬。
溫行溯打馬朝走近,把手給。
馮蘊沒有理會,徑直過去。
溫行溯道:“你對他,有有義。”
馮蘊道:“我對所有值得的人,都有有義。”
溫行溯不再說話。
他知道,從今往后,他不再是值得的人。
河邊的風聲很大。
申屠炯聽不到他們說什麼,遲疑一下,走過來。
“大王,人不行了……”
馮蘊子一僵。
溫行溯扭頭看一眼,淡淡一嘆。
“抬回去吧,別讓他死在半路上。世里,野狗多。”
馮蘊靜靜地看著,臉上的表近乎麻木。
幾尸被人拖了出來,其中一被放到了馬背上。
織錦的緞子,是珍稀的線心織就的,華麗異常,靴子上的云紋金線勾勒,彰顯著主人尊貴的份。
看不到他的臉,就那樣長手長腳的搭在馬背上,綿綿的,鮮順著淌下來,沒有一點生機。
“淳于焰。”喊了一聲。
以為聲音很大,耳朵里卻聽不見。
如同蚊鳴。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腥氣好似就在鼻端……
溫行溯眉頭皺起,“想看看他嗎?”
馮蘊沒有回答,手心扣著鳴鏑,眼淚無意識地流下來,那樣沉默。
人群嘈雜,耳朵空寂。
的目沒有焦距,
不該吹它……
不該找他……
明知逃不掉,為什麼不放棄。
接著,子晃了晃,子從馬上傾斜,栽倒下去……
“腰腰!”溫行溯手過去,平靜的俊臉上,仿佛結了厚厚的一層堅冰。
他將人摟住。
就像那年馮宅后院的年,把裳半孱弱得不住發抖的小孩摟在懷里。
“腰腰,沒事了。大兄在,大兄在的。”
他手足無措,像一個無助的年,慌不迭把抱上馬背。
“大王——”
馬蹄聲伴著斥候的高呼,沿著河堤傳了過來。
越來越近,最后在溫行溯面前翻滾下來。
后背上,著一支長長的箭矢。
“……大王……裴獗……殺……來了……”
溫行溯低頭看一眼懷里的人,目遠眺。
“來得正好。”
他回頭看著申屠炯,“調集兵力,準備迎戰。”
申屠炯抿,瞥一眼馮蘊。
輕飄飄的,瘦得好像只剩下一把骨頭。
“末將領命。”
-
璟寧八年的冬至,是一個將為歷史銘記的日子。
天有圓月,皎皎如銀。
裴獗率領的大雍軍沿長河而上,將安渡軍的防守砸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他來得比想象中快。
旗幟在夜風獵獵,馬蹄聲一刻不停,火照得人影幢幢,如滾滾浪席卷而來。
這些日子,兩軍的戰線拉得很長,從淮水一線,到安渡郡府。
溫行溯數年如一日,研究裴獗的打法、陣法,擺軍布陣,為這一戰做足了準備。
天上的圓月,也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場驚心魄的廝殺。
萬軍齊呼。
萬馬齊鳴。
火把的濃煙仿佛要把天空照亮。
長矛、刀槍,吶喊、瘋狂。真正的戰場上,將士是麻木的,像被洪流裹挾的螞蟻,卷在山呼海嘯的旗幟中間,在戰鼓的激越下,隨著主將的方向,群結隊……
“殺!殺啊……”
喊聲震耳聾。
箭矢飛,戰馬嘶鳴,烽火狼煙里,一個個方陣如同漫天涌的蝗蟲……
奔跑、沖鋒,死亡。
安渡軍的旗幟率先倒下……
重步兵的陣形了,盾兵抵擋
不住一波波的沖擊,弓弩的箭矢快要用完了……
而大雍軍的增援,源源不斷……
就連閉了九個月的新京城門,也打開了。
新京城的守兵,殺了出來,與裴獗的大軍遙相呼應。
申屠炯一馬當先,抹一把臉上的鮮,狂奔到溫行溯的面前。
“大王,撤吧,放棄安渡!”
他們有十幾萬大軍,尋一個防守薄弱的城池,先駐扎下來,再圖后計。
申屠炯和楊圻都這麼想。
“結好的方陣被擊穿,不撤不行……”
他們也很了解裴獗。
甚至知道擊潰他的每一個打法。
一旦陣列變形崩潰,北雍軍的騎兵就會穿而,把他們分割開,逐一殲滅……
“大王,走吧。”申屠炯大喊。
“我們守不住了。”楊圻也很焦急。
溫行溯沒有,慢慢地,聽著悶雷一般的馬蹄聲,淡淡地道:
“告訴裴獗,我愿和談。”
申屠炯一怔,和楊圻對視一眼。
早就該談了,手上握著籌碼不用,卻一拖再拖,等到這時……
大石頭仿若落地。
又有一弦繃了起來。
-
安渡城南門。
敖七帶著小瑞寶,立在城頭看著下方。
瑞寶瞪大雙眼,在人群里尋找爹娘……
線太暗了。
距離太遠了。
新京的護城河也太寬了。
他看不清楚,兩只腳踮了又踮。
“敖將軍,父皇會贏嗎?”
“會。”敖七告訴,語氣溫和。
三個月前,他當爹了。
做了爹,再牽瑞寶的手,覺和以前大不一樣。
“陛下要站得遠些。”
“我不怕。”瑞寶著他,目灼灼的,聲音放低,朝敖七眨了個眼,“阿母說,大哥會護著我,有大哥在,什麼都不用怕。”
敖七一怔。
低頭看著瑞寶清澈的眼眸里,那全然的信任,心里突然泛起一陣寒涼。
幸好,他不是溫行溯,沒有固執地奔向那條不歸路。
他握住瑞寶的小手,微微一笑。
“是,臣會保護陛下。”
瑞寶朝他招招手,待敖七彎下腰來,瑞寶在他耳朵說,“以后我讓大哥當大,最大的!”
敖七抬頭:……
-
溫行溯所謂的和談,是讓裴獗單槍匹馬地過去。
一個人,一匹馬,不帶侍從。
這與送死何異?
紀佑第一個不同意,“那狗賊憋了一肚子壞水,陛下萬莫上當。”
其他人也出聲阻止。
熊熊燃燒的烽火,將天空照得亮。
馬背上的裴獗,平靜地解下腰上的重械,丟了出去。
“朕去。”
“陛下!”
眾人齊呼,聲音哽咽。
紀佑更是氣到極致,握刀的手骨啪啪作響。
他破口大罵,拍馬就要沖上去,找溫行溯決一死戰。
左仲手,將他攔住。
他搖了搖頭,“陛下自有決斷。”
聲音沉重地敲在眾人的心上。
其實他們都知道,阻止不了的。
溫行溯有恃無恐,是因為娘娘在他手上。
有娘娘在,陛下就一定會去。
裴獗走得很快。
千上萬的士兵從中分開,為他讓出一條路。
屏氣凝神,天地俱靜。
溫行溯的低笑聲,也就格外清楚。
“你知道我要什麼條件嗎?問都不問,就敢過來?”
裴獗腳步頓了一下,“你要什麼,都給你。”
溫行溯問:“我要你的命呢?”
裴獗:“也給。”
沒有遲疑,眼神堅毅。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里,在人群中間,仿佛被萬千的士兵簇擁著。
他也瘦了。
一如溫行溯懷里的馮蘊。
消瘦的臉頰被火把的映照著,憔悴、疲憊,黑眸卻亮得刺眼。
四目相對。
隔著不太遠的距離,仿佛要看穿對方的心思。
他們曾經共過患難,在戰場上,背靠背過外敵,也為對方擋過刀槍……
有些話不必多說,就在肺腑。
馮蘊不止一次說過,溫行溯是的家人,是最信任的人。
為溫行溯,是向納的。
甚至會把裴獗都排斥在外。
溫行溯突然笑了,苦笑。
他知道,裴獗從來都知道他對馮蘊的愫,但一言不發,仍然許他高位,予以重兵,放權、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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