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飄了雪，不算大，細雪紛紛，如鹽細撒。

“姑娘這是怎麼了？”董媽媽見蘭溪黑沉著一張臉，悶聲衝進屋，而那煮雪卻是不由分說跪在了外頭，已然猜出了兩分，但始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丫鬟當真糊塗至此。

事到如今，蘭溪即便如同吞了蒼蠅一般噁心，還是不得不將事的原委三言兩語告知了董媽媽。

董媽媽一聽，麵幾變，最後終是恨得咬牙道，“隻怕是見背後的靠山倒臺了，一時著了急，這纔出了壞招，預備來一招破釜沉舟呢！隻是冇料得姑娘早就看穿了，防著，如今也用不著了，哪會還為了穩住，虛以委蛇？”

蘭溪所站之，正麵對著窗戶，即便外邊兒下著雪，因為屋裡燃著火盆的緣故，窗也冇有關嚴，蘭溪過那窗戶間的隙，剛好瞧見門外中庭當中跪著的人。纖弱的形，單薄的裳，在冷風細雪中凍得麵目青紫，瑟瑟發抖的模樣，還有……那一直得筆直，彷彿永遠不會為了任何的事彎折的腰板兒……稍早的怒氣漸漸隨著眉眼間的冷意一點點消散，蘭溪定定著那個人，道，“孃，你猜以煮雪的聰明，能不能猜到我早已知道的目的？”

“依老奴看，這丫頭確實是個有心思的。就算之前冇有看出來，就剛纔姑娘在知梧軒中那態度，若再猜不出，便不太可能了。”

“那孃說，既然已經猜出來的心思我都知道了，如今卻還跪著做什麼呢？”蘭溪問得輕描淡寫，董媽媽聽罷，卻是臉一沉，蘭溪如同歎息一般詢問道，“孃你猜，煮雪待會兒會不會來求我全？”

董媽媽此刻看著那跪在雪地中，不卑不直了腰背，偏偏卻又出一分楚楚可憐來的人，直恨得咬牙切齒，“這丫頭果真是心大了，野了，再留下去怕禍患。如今那邊的事已然了了，姑娘留再無用，老奴這便去將人置了。”

“孃，畢竟跟了我這麼些年，打發去莊子上便好。”

“姑娘還是心了。”董媽媽歎息道，著自己大的姑娘，是又喜又歎。

蘭溪目掃向雪地中的人，目似是遊移在虛空之，“也要領纔好！”

雪，似乎有漸漸下大的趨勢。但江南的雪始終與京城的不同，京城的雪一直是乾脆利落，下得如火如荼，漫天雪白。而青的雪便也進了江南的旖旎與纏.綿，細細地飄灑，隻是，漸漸集。

蘭溪半臥在矮榻上，膝上蓋著條薄毯，手裡拿著的遊記早已隨手反扣在膝蓋上，著窗外紛飛的細雪，出了神，隻是覺得，在這雪中，好像世間都瞬間安寂了下來。

隻是這安謐與祥和很快便被打破，門外的吵嚷聲由低及高，蘭溪神遊的思緒被強行拉扯回來，皺了皺眉。等了半晌，門外的吵嚷聲非但冇有平息，反而愈發的大了。蘭溪終是不堪其擾，略一沉，揚聲道，“孃，枕月，莫再阻！讓進來吧！”

門外的喧嚷聲霎時一止，接著，一個人影簾而進，下一刻，便已不由分說撲跪在了蘭溪跟前，“姑娘！奴婢不想離開姑娘邊。奴婢自五歲起伺候在姑娘跟前，如今已經整整八年了。奴婢捨不得離開姑娘，請姑娘開恩，不要趕奴婢走！”話落，砰砰砰幾個響頭，鏗鏘有聲。

蘭溪垂眼看，眼瞧著將響頭磕了一個又一個，目沉冷，好一會兒後，才道，“煮雪，你先說說，我為何趕你？”

煮雪磕頭的作一頓，頭冇有抬起，仍然深埋著，卻半晌冇有吱聲。

蘭溪角半彎，卻是嘲諷的弧度，“你不吭聲，是因為你當真不知？還是知曉了，不好意思道破？再亦或，事到如今，你仍想將我當作一個傻子般哄騙？”

煮雪又沉默了片刻，終是抬起頭來。剛纔那頭，果真磕得結實，白皙的額頭竟已紅腫一片，還著的。而這一回，終於不再閃躲，目迎上蘭溪的盯視，道，“如今的姑娘，當真聰慧敏思，奴婢怎敢奢能哄騙姑娘呢？”略略頓了頓，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道，“是！奴婢是想委老爺。奴婢不為名不為利不為財不為份地位，奴婢隻是打心眼兒裡仰慕老爺的才華，奴婢隻是真心地，想要伺候老爺，哪怕為奴為婢，也是心甘願！”

“你要的，怕不隻是為奴為婢吧？你想做的是紅袖添香，碧紗待月的紅知己纔是！”

“奴婢跟了姑娘這麼些年，也算得上是儘心儘力，自問除了這一樁，並無對不住姑孃的地方。奴婢知曉，這事說到底有傷姑孃的臉麵，但奴婢也實在是之所至，不自，姑娘如今還小，待得你大些，定然會明白的。奴婢實在是……”

“住！煮雪，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嗎？什麼臟的臭的都敢往姑娘耳朵裡說？”不等說完，董媽媽已經聽不下去了，連忙厲聲打斷。

蘭溪冷笑出聲，“好一個之所至，不自！隻是不知煮雪姑娘將你的不自公諸人前，卻又是為了哪般？”

煮雪目微微閃，而後又是驟然一個俯，重重磕上一個響頭，道，“奴婢鬥膽，還請姑娘全！”

此話一出，房詭異地沉寂了一瞬。下一刻，董媽媽終於忍不住咬了牙錯了齒，恨不得生吞了煮雪，“煮雪，你大膽！”

全？果真是全！大膽！可不就是大膽？蘭溪眼中嘲諷的意味愈濃，“你倒說說，要我全什麼？又要我如何全？”

“煮雪，你想清楚了再說。”董媽媽仍然忍不住出聲警告了一回。

然而，煮雪冇有聽進去，早打了破釜沉舟的主意，不讓自己回頭，“奴婢想到老爺跟前伺候，請姑娘代為周旋！以姑孃的心智，定可想出兩全之法，既全了奴婢，又不損姑娘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