痹癥是很難治的病,更何況三嬸還要做農活,施菀只能盡量替緩解病癥。
每次過來都要從縣城帶些東西來,這次又帶了須面、餅和幾尺布。
“三叔要早起去干活,這須面直接放水煮一會兒就了,比煮粥快,可以讓三叔吃碗須面再出門去。”施菀說。
馬蘭香沒見過須面,見了這一一的干面,格外新奇,又不好意思道:“你每次過來,乘船就要錢,還要買這些東西,實在花銷太大了,以后別買了。”
施菀笑道:“我又沒有其他親人,也就三叔和三嬸親一些,我不來看你們、給你們買東西,我去給誰買呢?也就是有你們,我才不是一個人。”
馬蘭香憐惜地說不出話來,施菀將那幾尺布在馬蘭香上比了比:“三嬸看這個,帶點紅,又不像桃紅,胭脂紅那麼惹眼,薄柿,用柿子染的,很抬氣,三嬸穿著正好。”
農婦們的著,大多是沒染過的麻布棉布,或染最便宜的藍,這樣好看的沒見過的在村里幾乎是獨一份。
馬蘭香看著布料,雖是喜歡,卻又不敢去,怕手上的老繭給它刮壞了。
施菀說道:“沒關系的,這是細布,結實的很。”
馬蘭香著布料,臉上止不住歡喜的笑。
最后將布料放下,施菀替扎針。
馬蘭香盯著施菀看,看了很久道:“你還記得你娘的樣子嗎?說親到咱們施家,第一次進村認親,就讓我驚呆了,長得是真好看,彎彎的柳葉眉,一雙眼睛又圓又亮,小巧的,小巧的臉,你爹見了都傻笑得合不攏。”
施菀輕笑道:“我只是有點記得,時間太長,記得不清楚了。”
爹娘都是很普通的人,甚至爺爺還說爹一子傻勁,半點學醫的天賦都沒有,把個脈半個月都學不明白,還不樂意學;而娘呢,沒讀過書,不識字,但做的酸蘿卜、甜酒、煮的蓮子粥,都是村里最好吃的,記得小時候許多懷了孕的年輕媳婦都找娘親幫忙泡酸蘿卜。
洪水來的那一日,爹原本已經跑上山坡了,發現娘的腳被石頭卡了,沒跑上來,便不顧旁邊人的勸阻,蹚著已經沒過的水沖下去救娘,等回頭時,水已經沒過了腰,兩人都沒能回來。
他們的尸被發現時還是拉在一起的,不知道為什麼,施菀只是難過、舍不得他們,卻并不為他們悲哀,覺得娘親在被卷洪水那一刻一定是安心的,因為爹爹陪著。
爹娘的死,讓第一次看到的樣子,直到很多年后,都覺得是博大而好的,也許比生命還讓人敬佩,值得人為它不顧,所以才會有……傻氣的那三年。
“你和你娘長得像,好看,而且是越來越好看,現在比沒做大夫前、比十幾歲時還好看。”馬蘭香說。
施菀笑道:“三娘真是會說話,我現在都二十多了,哪里比得上小姑娘。”
“不不,三嬸可不騙你,是真好看。”馬蘭香說道:“要不然,我替你找找那做的趙二娘,看有沒有哪家合適的,你再找個人家?”
施菀回道:“三嬸,我不會找了,就這樣好的。”
“可等老了呢?或是有個病痛的,你一個人怎麼辦?”
施菀問:“再過段時間,是不是要秧了?春天的水冷,三嬸這得了嗎?”
“又有什麼辦法,秧肯定要的,靠他們也不完。”馬蘭香說。
“那等到了秧的季節,我再過來一趟,給您施針,然后帶些藥來,您天天喝著,驅驅寒。”
馬蘭香回道:“又要你破費。”
“我就是干這個的,破費什麼。”施菀說道。
馬蘭香抬眼看看,輕輕嘆了聲氣。
知道施菀是故意岔開了話題,不要提再嫁的事,也知道城里有個有錢人家的爺喜歡侄,是不愿意。
就是在京城被傷了心吧……四年前得知侄回來,特地去縣城看,問到了什麼事,卻不多說,只說陸家人雖對客氣,卻并不喜歡,陸公子又要娶喜歡的人做平妻了,待著沒臉,就回來了。
幾句話,馬蘭香便知道侄一定是過得不順心,又怎麼會順心呢,當初在陸家暫住時便看出來,那陸二公子就沒正眼看過侄。
給三嬸施完針,做過推拿,施菀便去了一趟施家祖墳,祭拜爺爺和爹娘。
其實之前也來過,馬上也快要到清明,自然又要來祭祖,來得似乎過于頻繁了。可從前三年沒來,連嫁人都沒來告訴他們,再回來卻已經和離了,總是心中有愧,想多來幾趟。
祭拜過他們,日頭開始偏西,上嚴峻和枇杷,開始往渡口走。
船家還沒來,們便在湖邊等著。
直到太要落山,船家從對岸來了,陸璘和長喜也往這邊過來,除了他們,還有另一個村的一位大娘,帶著小孫兒,施菀見過,覺得眼,但不知道名字。
那大娘走到面前,卻認識,說道:“你是施老大夫的孫兒吧,早聽說你在縣城里給人看病呢!你怕是不認識我了,我是張莊的,姓唐,以前找你爺爺看過病。”
施菀回道:“是唐大娘,我這麼多年沒在村里,長輩們都不認識了。”
正說著,馬蘭香從田梗上趕了過來,不顧上的疼痛急跑到面前,斥責道:“你這孩子,讓你走前同我說一聲,你怎麼又悄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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