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整座落日城流河。
那座城池在時歡最需要的時候城門閉,斷了最后的生機。顧辭恨,他恨設局的顧言耀和顧言卿,也恨上了這座城里的所有人,他帶著他的兩員副將、座下十八騎,一日之間殺了整座城所有人,婦孺、老,一個都沒放過。
他的白染盡了鮮,和他的眼睛一樣紅,那個姑娘送的折扇上亦是鮮紅一片、鮮淋漓。
整個落日城,浮尸遍野。
那樣的人間煉獄,怕是史上從未有過,此后也再難見到。
青冥說這樣的罪孽何止是十八層煉獄,怕是要在修羅地府里日日著油鍋烹煮永世不得超生,可顧辭不在乎。
若是不在,縱然這山河破碎流河,顧辭也要這天下萬民為殉葬。要麼,此生從歡,要麼,天地同悲。
最后,青冥用一雙眼睛為代價,助他傾覆天地、顛倒,送回到還未習武的四年前,也送還這一城百姓生還的機會。
那一年,時家大小姐落水落下心疾,此生再不會有提起長劍的機會。
那一年,戰無不勝的公子顧辭,差點兒折損在膠州戰役中,自此纏綿病榻四載有余。
……
那些人心鬼蜮、那些鮮淋漓、那個姑娘奄奄一息倒在自己懷中、滿是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想要笑著說話的樣子,了他夜復一夜的夢魘。
以至于那段時間每每午夜夢回,他近乎瘋魔般,總要林淵一遍遍說著時家大小姐的況,吃了什麼喝了什麼,看了什麼書見了什麼人,是不是開心,諸如此類事無巨細。
刀山海里闖過來的十八騎,半數安排在太和郡,就為了搜集時大小姐每日況送回帝都顧辭手中。
那幾年,顧辭是真的病地很重,好幾次都起不來床,可一聽時家小姐的名字,總能神一些。
記憶太過冰涼刺骨,顧辭靠著欄桿站著,微微仰著頭閉眼,著日灑落,那帶著些許溫度的線才讓他約覺得,自己如今還活著。
那個人也還活著。
“主子。”林淵推門而,“林江還未回來。”按理說,林江昨夜就該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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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歡送走了王家夫人,又同三夫人說了些無甚要的話,就帶著含煙回了自己院子,走著走著,突然想到,“今日又沒去傅家?林侍衛還未回來?”
“是呢。”含煙倒也不在意,畢竟出城辦事嘛,來回耽擱上許多日也是有的,只點點頭,“之前來的人說若是回來了,會告訴奴婢的。”
問地隨意,答地也隨意。
正說著,突然院子里“咚”地一聲,似有什麼重砸落,似乎是在拐角之后的地方。
含煙皺眉,嘟囔,“片羽在那做什麼……靜那麼大……”話未說話,就見片羽從里頭出來,顯然也是聽到了那靜。
含煙走過去看了看,倒是沒意識到有什麼危險,畢竟,別院雖不森嚴,卻也不是什麼人都敢天化日之下闖進來的,大多也就是哪個下人犯了錯……誰知道才走近,赫然就見幾滴跡,滴落在鵝卵石面上。
當下,臉都變了,呆在原地不敢,一只手在后瘋狂地招,抖頻率跟風似的,著聲音求救,“片、片羽,快、快來……”說話間都覺得到自己在抖。
片羽幾步上前,嘩啦一下撥開草叢,瞬間怔在原地,“林江?!”
含煙一愣。
了傷暈倒在時歡院后草叢里的,赫然就是方才提起說是出城辦差還未回來的林江。
院中無人,時歡將院門鎖了,三人手腳并用地將人抬進了屋,紅褐的跡蜿蜒了一路。
傷口在腹部,看起來格外嚴重,皮翻卷,附近的鮮更深,近乎于黑,顯然是中了毒。屋子里都是一濃烈的腥味,時歡皺著眉,有些不適。
時歡走到窗邊,將所有的窗戶打開,涼風徐徐灌進來,才覺得稍微好了些。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病,對腥味格外的反。
片羽按了按傷口邊緣,低聲嘀咕,“好家伙……再深一些都能看到臟了,這小子運氣不錯。”
說完,含煙沖了出去。很快,外頭響起了含煙嘔吐的聲音,這個癡武的姑娘其實并沒有見過真正的殺戮,見過的最接近死亡的場面也就是自家小姐落水的那次,這樣的腥早就超過了的承范圍。
再看片羽,這個長著梨渦卻不笑的小丫頭,面對這樣的腥場面坦然自若,頗有些久經沙場的樣子,說著這話的口氣帶著點兒不正經,似乎對于沒有看到林江的腑這件事很是惋惜。
時歡站在后,當下已經了然,問,“需要準備一些什麼,跟我說,我親自去準備。”
這樣的淡定,很顯然是有把握的。
“無妨。讓人準備些熱水就好。”片羽檢查了傷口,洗好手,“來時顧公子準備了一箱子的藥材、藥丸,應對各種疑難雜癥,給林江雖然有些殺用了牛刀,卻也好使。”
時歡一怔。
片羽卻已經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主子不如派含煙跑一趟,尋個借口替林江把傷勢掩了。不然顧公子那邊怕是要擔心。”
林江傷這樣沒去傅家,卻拼著最后一口氣避開時家侍衛跑到這來,顯然是不想要顧辭知道。
顧辭和林江朝夕相那麼多年,什麼任務大抵要用多時間,顧辭心中都有數的,這傷勢看著總要些時日才能偽裝地像沒過傷一般。
時歡點點頭,“。你先去準備你的。”
院門鎖著,院子里沒有其他的下人,熱水是早就燒好了留著用的。
小丫頭在外頭吐得天昏地暗,一張小臉都是煞白的,此刻也吐不出什麼來了,一個勁地干嘔。
時歡半蹲在邊,有一搭沒一搭輕輕拍著的背,卻說不出什麼安的話來。有人在敲院門,敲了一會兒見沒人開,便出聲喚道,“含煙?含煙在嗎?”
是清音。
見沒有人搭理,清音又喊了幾聲片羽,始終沒有得到回應,便悄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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