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清圓發現端倪的時候, 誰都懷疑過,除了陸縉。
無他耳, 陸縉一向沉穩持重, 如山巔冰雪,清風朗月,本無法將陸縉同這種事想到一起去。
便是當初主送上去時, 陸縉也只是疏淡的看了一眼,看的無地自容, 原本準備好的話一句也吐不出,訕訕地主離開。
孫清圓更是無法想象,陸縉還會主設局, 刻意維持這段見不得人的關系。
但若那個人是江晚, 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麼荒唐。
縱然孫清圓極不愿意承認, 江晚容的確是極為出挑的,食髓知味,實在太正常不過。
且江晚的也極為討人喜,明明有那麼一個善妒又刻薄的長姐,在家塾里同眾人的關系卻相的極好,甚至直到剛剛, 還為說了話。
然江晚是個心的, 陸縉可不是, 他城府極深, 不怒自威,譬如現在,陸縉只是袖手站著, 孫清圓便被他的目的抬不起頭來, 心里更是無比恐懼。
“你父親是通判, 母親早逝,你雖是嫡,卻并不寵,是不是?”陸縉忽然開了口,聲音淡淡的。
“是。”孫清圓連忙答應,一個字也不敢瞞。
“你有一個指腹為婚的表哥,但表哥出不高,你父親著你退了婚,將你送來了府里,意讓你做妾,是不是?”陸縉又道。
“是。”孫清圓后背微微汗,沒料到短短時間,陸縉就把查的一清二楚。
“你表哥退婚后四奔走,在綏州謀了一個司戶的差事,是不是?”
孫清圓仍是點頭。
陸縉掀了掀眼皮:“那你可知,我將要出任,主政的是何地?”
綏州。
孫清圓腦中突然蹦出來兩個字。
那陸縉豈不是表哥的直屬長?
孫清圓頓時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系,一便要跪下:“我同表哥已經退婚,世子,是我錯了,求您勿要牽連旁人……”
求饒的話尚未說完,陸縉示意了一眼:“站起來。”
孫清圓微怔,以為他是要放過,稍稍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卻又聽他道:“外面還有人看著,跪著不好。”
孫清圓隨他的余看過去,正發現走到廊下的江晚和江華容。
原來他是不想讓江晚起疑心,才不要跪。
孫清圓立馬站了起。
若是外人瞧見了,定然也只會以為他們是尋常說話,而不是在威。
孫清圓垂著頭,被陸縉三言兩語便拿到了死,連肩膀都在抖,卻又不敢大聲,只得低聲道:“此事是我心懷不軌,我當真知錯了……”
陸縉知道差不多了,淡淡地開口:“你不必張,我不過隨口說說,你同你表哥既投意合,有人當眷屬,我可幫你們繼續在一起,你父親那邊也不必擔心。”
“但……”他住了口,微微瞥了一眼。
剩下的話,全由自己琢磨。
孫清圓并不笨,母親去后,更是極會看眼,立馬接過了話:“我明白的,今日是我聽錯了,前幾日也是我想錯了,江妹妹只是來國公府做客而已,的病也只是風寒之癥,我什麼不知道,如此,可以麼?”
陸縉本也不屑對子用手段,若不是孫清圓三番兩次的撞上來,他未必會出手。
這世上的人殺是殺不盡的,便是帝王,也不能以殺止殺,但拿住肋,不啻于誅心。
孫清圓腦子還不算笨,嫁到綏州或許還可以為他所用。
陸縉盯著的眼:“此事只有你一人知道,若是從第二個人的口中說出來,事不過三,到時,不但你,你的表哥,一個都逃不掉,明白麼?”
“清圓明白。”孫清圓立即應聲。
陸縉嗯了一聲,面如常:“把眼淚,過去道歉,不要讓對今日的事起疑心,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自己清楚。”
連這一步都能想到,孫清圓由衷佩服起陸縉的縝,更是不敢怠慢。
眼淚一,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同江晚道歉,只說今日一切都是自己的嫉妒,自己什麼都沒聽見,是刻意攀咬,如今被長公主一訓,已然知錯,愧疚難當,讓千萬莫要介懷。
江晚經過剛剛的驚心魄,的確極為忐忑,便是最后凈空沒來,仍是疑心此事已經被人窺見了。
此刻孫清圓一解釋,方平靜了一些。
江華容更是心寬,對孫清圓不屑一顧:“我就知道,你是個心懷叵測的,捕風捉影,搬弄是非,走吧,走了也好,無需再回來了!”
孫清圓對江晚致歉那是奉了陸縉的命令,但對江華容,卻覺可憐,又可恨。
江華容明明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個,自以為設了局,卻反被設計,傻乎乎地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早已對自己的妹妹了心,鋪下了天羅地網,還以為又逃過一劫。
等東窗事發的那一日,的下場定然會比慘上百倍千倍。
孫清圓垂著頭沒反駁,轉時卻斜了江華容一眼,角勾起一抹諷意。
陸縉什麼都沒說,只仿佛路過似的回了前院。
江華容和江晚相視了一眼,皆松了口氣,兩人一同往披香院去。
然們轉后,陸縉卻了手好的康誠跟了過去,確保萬無一失。
***
披香院里,江晚和江華容還不知隔墻有耳。
回去之后,等門一關上,江晚便準備開口質詢。
可尚未張口,江華容眼淚卻掉了下來,掩著帕子背過了:“三妹妹,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先聽我解釋,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那件事……其是意外。”
邊說邊拭淚,言辭懇切,邊說邊用余去瞟孫媽媽。
這其實是孫媽媽教的。
立雪堂剛出事,這個時候同江晚撕破臉可不是好事,最好是籠絡為上,是以江華容縱然不肯,也忍下了。
江晚卻十分敏銳,反問道:“敢問阿姐是出了什麼意外,意外到能有了子?”
江華容被一點破,臉又紅又白。
心懷不忿,便是做錯了又怎樣,一個庶,也敢指著的鼻子罵?
江華容惱怒,但孫媽媽一直示意忍著,只好了語氣,略改改當初的事:“年初的時候,郎君誤傳了死訊,我也是傷心過度,不小心喝醉了遭了人算計,才意外有了子。后來一發現我便立即打了,但子卻壞了,下紅不止,也不能再有孕,迫不得已才找了你。”
江晚算算時間,一切的確對的上。
“可阿姐是陸家的宗婦,什麼人能算計你,他又為何算計你?”江晚又追問道。
“那個人……那個人是我偶然在山上見的,他知道了我的份,便起了心思,蓄意設計,事后那人威脅我要幫他某個職,否則便要將此事公之于眾,樁樁的證據還在,你若是不信,大可拿著我的私印去衙查。”江華容解釋道。
“的確如此,那人城府極深,刻意灌醉了大娘子,還在酒里下了藥,這是印章,小娘子若是不信,只管拿著印章去衙查查,一查便知。”一旁,孫媽媽也附和著,將一枚印章遞了過去。
事的確是真的,捐也的確是真的,只不過江華容顛倒了一下是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外人本難以分辨。
江晚的確看不出任何不妥。
但就是太過順理章了,反倒讓覺得不對。
長姐等了陸縉那麼久,心氣極高,眼高于頂,會讓人那麼輕易接近?
江華容的確瞞了一點,沒敢說那個人的樣貌同陸縉有幾分相似,生怕江晚察覺到是主引的別人,只說:“我那時已經完全被灌醉了,完全不知,否則我豈敢做出這樣的事?我對郎君的意你這些日子不是沒看在眼里,且我同那人早已斷了,你大可來查。”
江晚覺著說的不無道理,思量再三,便將印章暫且收了下來,打算改日有空去查查。
“但無論怎麼說,此事太過傷天害理,依我看,還是到此為止,我尋個借口回青州去,長姐你也找個時機坦白自己不能有孕,至于剩下的事,便由姐夫決斷吧。”江晚斟酌了半日,還是決定要走。
一來陸縉待們姊妹極好,江晚從前不知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實在做不到繼續如此心安理得。
二來今日立雪堂之事著實驚到了,生怕事暴,倒不如就此中止。
加之最近陸縉來的勤,再這樣下去,夜里疲于應付,白日功課又繁重,難免會出破綻。
“不可!”江華容噌的站了起來,“事都走到這一步了,三妹妹你忍心就此中斷麼?你可是因為我這些日子對你刻薄了幾句,心生嫉恨?可你也當諒諒我,你以為我愿意親眼把你送到我床上,看著外人同我夫君夜夜歡-好麼?我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若是因此,我跟你道歉,我向你保證往后再也不會如此……”
“阿姐誤會了。”江晚搖頭,又不是真把陸縉當夫君,只是做不到昧良心,反問道:“阿姐,國公府待你亦是不薄,你如此,對得起他們嗎?莫說是你,我這些日子寄居在此,已是無地自容。”
“我若是對得起公府,那伯府怎麼辦?”江華容眼淚唰地掉了下來,“這些日子我何嘗不是深煎熬,你徹夜難眠的每一晚,我亦是沒睡過一個整覺,每每看著你出來,我都恨不得剜了自己的雙眼,不聽不看,不聞不問。我也不想再這樣下去,可是我不能,伯府全府上下的命的前途都系在我一個人上,父親是什麼樣,弟弟是什麼樣 ,你不是不清楚,我若是倒了,伯府就徹底倒了。三妹妹,伯府若是沒了,你也沒了家,此時中斷對你又有何好?三妹妹,你忍心毀了全家麼!”
這世上哪有把全家的前程都寄托在旁人手里的,這不是好比寄生的蠹蟲嗎?
江晚抿著:“這前程都是要靠自己掙的才安穩,如此下去,阿姐便是不說,公府也遲早有厭煩的一日,長痛不如短痛,依我看,此時便該是放手的時候了,趁著還沒撕破臉,伯府也許還有立起來的時候。”
江華容卻同看法不一樣。
嫁高門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找靠山,好提拔嗎,若是放著不用,豈不是個傻的?
果然是長在莊子上的,這個妹妹眼皮子太淺,江華容同說不通,旁敲側擊地威脅道:“我知道,可即便我愿意,父親母親也不會容許,再說你姨娘的骨灰已經接回來了,不日便要宗祠,都這個關口了,你若是放棄,你姨娘怕是也不了宗祠,你連你姨娘都不顧了麼?”
姨娘的確是江晚的肋,孝與義,雙重煎熬著,著帕子,默不作聲。
江華容初見效,又勸道:“其實我之前沒同你說,從佛寺回來之后,我又去找了神醫,找到了一個極厲害的大夫,那大夫給我開了藥,說我只需再調養月余便可好轉,我實在不甘心這個時候放棄,你再幫我一段時日,等我好了起來,咱們再暗中換回來,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一切都回歸正軌,不是更好嗎?”
“只需月余?”江晚略遲疑。
“是,你放心,到時候即便我治不好,也認命了,那時你去留隨意,我也定不會再攔。”江華容握著的指尖,聲音懇切。
江晚心糾結,又想月余之后也到了和裴時序原本定下的婚期了,到那時再離開,帶著裴時序的骨灰回舅舅家了此殘生,也算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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