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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場》 第 9 節 桃李不言自成蹊

我把自己賣了,賣了五兩銀子。

我站在人牙子旁邊數好銀子,扣下一兩放在袖中,剩下的全給了母親。

母親含淚讓我照顧好自己,父親卻不耐煩地拿錢就走:

「以后犯了事別說是老子的種!」

1

阮桃兒,今年十六,正是嫁人的好時候。

村里想要提親的人踏破門檻,但父親了半晌煙袋,決定把我嫁給村長的兒子。

不為別的,只因弟弟阮耀祖要進京讀私塾,需要三兩銀子做盤纏,只有村長家出得起。

即使村長兒子娶的三個媳婦兒都死了,被他兒子活活打死的。

我跪在父親的榻前一整天,卻換來父親的一掌和決絕的話:

「生你個賠錢貨有什麼用!我供你吃供你穿,現在家中有難,你就是這樣報恩的?不愿嫁就滾,我沒你這個白眼狼兒!」

我低頭捂著臉,想要嗆回去。

一旁的母親哭哭啼啼地開口:

「我的桃兒啊,父母自然舍不得你,可耀祖他讀書有天賦,如果能去京城,一定能宗耀祖。算娘求求你,只委屈你這一次,等耀祖當了大,我們的苦日子就到頭了。」

我嘆口氣,上一次他們唱雙簧還是勸大姐嫁人。

大姐心答應了,現在怎麼樣了?

因為天生啞,被婆婆挑刺,冬天還在河邊敲冰洗,丈夫讀書不爭氣,納妾倒是一個接一個。

我不愿走大姐的老路。

更何況,阮耀祖平日的功課都是我做的,有天賦的是我,而不是只會斗蛐蛐的他。

我要為自己拼一線生機。

2

人牙子看著人群中格格不的我,有些詫異:

「阮姑娘,你是良籍,若是想要進高門大戶做事,須奴籍。這奴籍,可是許進不許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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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要想在短時間湊到銀子,只能如此,奴籍也無妨,總比被他人蹉跎至死得好。

只有離開,才有活下去的希

就這樣,我把自己賣了,賣了五兩銀子。

我站在人牙子旁邊數好銀子,扣下一兩放在袖中,剩下的全給了母親。

母親含淚讓我照顧好自己,父親卻不耐煩地拿錢就走:

「以后犯了事別說是老子的種!」

我沉默不語,看著父母的影越來越遠。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自由了,以后真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阮姑娘,來這邊按個手印。」

食指沾著鮮紅的印泥摁在紙上,有些刺眼。

3

李瞳來人牙子這兒挑人的時候。

我正蹲在地上比畫手語,和人牙子的聾啞流。

雖然小孩子的世界沒有聲音,但很開朗。

我用手語和說著年趣事,無聲笑著,大眼睛彎細細的月牙。

李瞳看到我眼睛一亮,拉住人牙子指向我。

人牙子看到我笑了:

家真是好眼,這是個清白姑娘,因為家里強迫嫁人,這才了奴籍。桃兒,過來見過人。」

孩的腦袋,向陌生人走去,行了禮。

李瞳對我很興趣:

「你會手語?」

「回人,家姐天生不能說話,故而會一些。」

李瞳點點頭,打量我一番:

「還會些什麼?」

「洗燒飯等尋常事都會,其他的……」我猶豫了下,「識些字,練過武。」

李瞳看向我細弱的胳膊,不太相信:

「既然會武,比畫兩下看看。」

我試探地看向人牙子,見他點頭。

便深吸一口氣,擺好架勢。

從前阮耀祖被父親送去學武時吵鬧著要人陪,這才讓我學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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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都是些三腳貓功夫,在大戶人家上不得臺面。

我打了兩拳。

李瞳便笑出聲:

「倒有些功底在,就了。」

李瞳順手將一個荷包塞給人牙子,走到我面前:

「我李瞳,以后可以喚我大哥,明日你收拾好東西,我來接你去見主子。」

我有些木訥地點點頭,還保持著馬扎的姿勢,直到李瞳離開。

「桃兒傻了?快起來」人牙子揣著沉甸甸的袋子,面上難以掩飾喜,「桃兒有福咯,剛才這人是安王爺的侍衛。」

「安王爺?」我在京城外的村子里,對這個安王爺并不了解,只知道他開了家藥堂。

人牙子許是心好,低聲音與我細說:

「安王爺是宮中德貴妃的兒子,聽說因為宮斗,安王爺年紀輕輕就被毒啞了,遍尋名醫無果。但安王爺心善,對下人都很好。想來因為你會手語才會選了你,你要好好

把握這次機會。」

是夜,我躺在床上回想著人牙子的話,難以睡。

我用手遮擋住眼中的月亮。

但月還是傾瀉而下,灑到我上。

4

一大早,我就帶著小包袱坐在院子里等。

無聊便打打拳,跟著記憶中的一招一式走。

「下盤不穩,還得練。」

李瞳的聲音從背后響起,我臉紅著轉頭,手足無措地站在院子中。

「沒事的,既然你準備好了我們出發?」

我快速點頭。

我是坐著馬車去安王府的,李瞳坐在外面趕馬。

我不肯,李瞳就裝作兇樣威脅我:

「不聽話把你送回給人牙子。」

我默默回腦袋,安穩地坐在馬車里。

到王府已是午時。

王府很大,但沒我想象中那麼奢侈華麗。

院中一切從簡,唯一的亮院的一株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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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人帶回來了。」

院走出一名男子。

李瞳在我看來已是清秀,眼前的人更似謫仙。

淡藍長衫,眉眼清冷。

看到我時有些詫異,他對著李瞳打手語:

孩?】

李瞳點頭。

我則在一旁行禮。

「見過王爺」我思慮再三還是開口,「草民雖是孩,但男子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到!」

王爺抬手示意我起,見我似乎能看懂他的手語,便繼續比畫。

【你能看懂?】

「回王爺,能看懂一些。」

王爺若有所思,隨后示意李瞳隨他進去。

我站在院門口,進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低頭待在原地。

王府很安靜,除了李瞳似乎沒有其他下人。

「王爺,雖然是孩子,但是什麼都會干,還有些武功底,培養一下以后也能保護您。」

傳出李瞳的聲音。

但我無法知道王爺是什麼態度。

只能專心聽著,其間他們又說了些什麼,但我只聽得最后一句。

「遵命王爺。」

5

李瞳出來時皺著眉,不似來時那般活躍。

他看到我,急急走過來:

「是我疏忽了,讓你在這兒站了許久。」

「無事的。」

李瞳將我帶到一個偏房,囑咐道:

「你且先坐在這兒,待我去趟人牙子那兒回來再做安排。」

我雙手攥著包袱一角,看著李瞳急匆匆出門。

那束月,真的只是短暫照在我上嗎?

想起王爺對我的那份冷漠,我有些焦慮。

安王府對外名聲甚好,安王爺也是個明主,如若留下不免是個好差事,如果被趕回去,怕是尋常的高門大戶不再愿意要我。

我在屋踱步,遵守規矩便將命運于他人之手,不守規矩最差的結果也就是把我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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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后我直奔院,卻在門口了怯。

王爺正站在院,盯著那抹薔薇,一轉頭便看到我。

【何事?】

我咬,索跪下:

「求王爺給草民一個機會!七天,如果草民不能讓王爺滿意,草民甘愿被送回!」

我低頭,看著王爺的金邊靴離我越來越近。

王爺用扇子拍拍我的胳膊。

我抬頭,對上王爺那雙含笑的柳葉眼。

【沒人要把你送回,先起來。】

「啊,我……」

我狼狽地爬起來,不敢再直視王爺。

生怕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我盯著王爺的手,纖長且骨節分明,像那頂好的潤玉。

【以后行禮無須低頭,你先休息,待李瞳回來再作安排。】

我點頭如搗蒜。

只要不離開,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什麼?】

「草民原名阮桃兒。」

【那便桃兒。】

6

那次李瞳回來倒是什麼也沒發生。

只是給我安排住代我日常要做的事。

平日里準備一日三餐,食譜按照王爺給的做;打掃院衛生,保持整潔;藥堂忙時,去藥堂幫忙。

當然,李瞳會在閑時教我武功。

這段時間是我目前人生中最快樂的時

平日里王府事,我要麼跟著李瞳學武,要麼去藥堂看王爺給別人把脈。

我總是搬個小馬扎,支著腦袋看向認真把脈的王爺。

把脈沒學進去多,倒是看著王爺的一顰一笑咽口水。

絡起來后,雖然對王爺依舊恭敬,但我也敢時不時地打趣王爺。

王爺沒有外界傳得那麼神乎其神,相反他很笨。

不肯讓我侍奉更,自己總是搭錯服不說,未睡清醒時踩著兩個模樣的鞋跑出來也是常有的事。

被我和李瞳發現了還會臉紅,有時試圖端出王爺的架子,裝作正經的模樣。

逗得我和李瞳只能憋笑。

可是這樣的我也有煩惱。

比如我寫給大姐的信一直沒收到回信。

我有些擔心,想著那惡毒婆婆和一堆不省心的鶯鶯燕燕。

大姐不會出什麼事吧?以往我還在村里,若是他們過分了,我必去大鬧一場,即便被父親打罵也不改。

想起大姐那冬天手上的凍瘡和上時不時出現的淤青。

我有些吃不下飯。

李瞳和王爺都察覺到我不對勁,再三追問下我道出實

王爺和李瞳對視一眼,李瞳向我走來:

「明日我們一起去阮家村,正巧藥堂缺些藥材,我去采些先補上。」

「多謝王爺和大哥。」

7

再次回到村里,恍若隔世。

李瞳與我在村口分開,他直接上山采藥,囑托我有事便發信號給他。

不知道哪里傳出的消息。

還沒到大姐家,村長和爹娘就把我攔住。

村長臉沉,威脅爹娘:

「你們綁還是我來綁?」

村長后的兩個單漢貪婪看著我,慢慢向我靠近。

我警惕地往后退幾步:

「你們想做什麼?」

在這個朝代,皇親貴族的普通下人,都可與這村長平起平坐,若是主子得勢,甚至可以不把九品芝麻放在眼里。

于理不合,于世道卻合適。

村長冷笑一聲:

「阮桃,好一招瞞天過海,說是把自己賣了,實則了我家的錢給你父母,然后自己逃之夭夭。」

「你在胡說什麼!」

我順手抄起路邊的長樹枝,揮舞著警告那倆壯漢。

「我昨日去衙門查了,你本就沒奴籍!要不是前幾天我發現丟了四兩銀子,怎會知道你這賤人的好手段!」

村長手一揮,「給我綁回去!」

我武功進步很快,那兩個壯漢中看不中用,幾招后被我打翻在地。

我準備先撤,卻被父親拉住手腕,我猛地掙開,卻不料母親先行一步抱住我的小

「桃兒,你走了我們都活不了了啊!」

我終究沒忍心踹開母親。

被村長五花大綁地扔到祠堂。

許多村民都過來圍觀,我看了許久,都沒看到大姐,心下一沉。

「各位父老鄉親都看好了,這個賤人為了悔婚,了我家四兩銀子還謊稱自己賣為奴!實乃族中之恥!今日,看在你父母的面上,你若嫁給我兒子,此事就此揭過,不然……」

我看著村長那張因大罵而扭曲的臉,沒來由地惡心。

「不然怎麼樣?」我尋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住,挑釁看向他。

「你說我你四兩銀子,但其實我賣了五兩。大家都空口無憑,不如我們帶著人牙子去衙門,查一查便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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