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晴坐在馬車里,跟隨著李曄的親兵一路南下。
馬車外,是濃重的夜,一圓月剛上柳梢,四下除卻馬蹄聲與行軍的腳步聲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即使是深夜趕路,李曄手底下的人依舊保持著極高的素養,神抖擻。
唯有坐在馬車外的王霸天,打起了震天雷似的呼嚕。
掀開車簾,駱晴往前頭馬背上的李曄上看了一眼。
他直著背脊,在今夜皎潔的月之下,他的側看著似乎更加清冷了,像是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寒霜。
即使是被奪去兵權,他好像也毫不在意。
駱晴眼眸垂了垂,腦子里卻浮現出了那個馬背上意氣風發的他,說是要去獵一只大雁給做聘禮的他。
“吁——”
原本前行著的隊伍,卻在李曄舉起手臂以后忽然停了下來。
駱晴所在的馬車稍稍晃了一下,掀開車簾,借著影影綽綽的月往前看了一眼,就見前方地上似乎有什麼障礙。
“回稟王爺,乃是幾殍。”
探子查看完畢以后,回來回稟。
駱晴心頭一跳,便立即掀開了車簾。
“別輕舉妄,小心是攜帶了疫病的。”駱晴掀開車簾下車,踢了一腳還在睡當中的王霸天,示意他下來幫忙。
王霸忙天抹了唾沫趕爬起來,跟在駱晴后就到了那幾殍的面前。
看著…是一家四口。
蜷在一起,一個孩子約莫五六歲,抱著自己的弟弟。
弟弟瘦得皮包骨,還保留著臨死前張大了想吃東西的樣子。
四周蒼蠅蚊蟲老鼠也有不,在啃食尸。
父母皆是一臉的悲戚絕,手里還握著半腐朽的鐮刀,許是孩子死以后,他們也用這鐮刀自盡而亡,可想而知他們死前有多麼痛苦。
“燒了吧。”
駱晴深嘆一口氣,從士兵手上拿過火把,遞給了王霸天,自己則是拿了鏟子在一旁干裂的地面上,挖了一個坑。
這一路南下,諸如此類的況不知凡幾。
李陵鈺封地在南方,南邊本該是他管轄的,卻了如今這個樣子!
可他還撂挑子,直接甩了這個爛攤子給李曄,當真是草菅人命!
“噢…”
王霸天捂著口鼻,將這蜷起來的一家人往邊上挪了挪,就找了干柴枯枝過來,用火把點燃了。
疫病會傳染,這一家四口雖然是死的,但看邊的些許痕跡,應該也是沾染了疫病的。
不能土葬,唯有火葬。
駱晴挖的那個坑,是理火葬后的尸骨的,將一切弄完以后,已是一個時辰以后了。
天邊都有了些許的曦,看來晨曦將至。
“王爺,前頭有個破廟,能作為暫時的落腳點。”
恰巧此時,探子也從前方回來。
李曄點了點頭,道:“繼續出發,去破廟休息。”
士兵們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氣,略作整頓以后,就繼續前行了。
還有三日路程,就回到南邊最大的城市,宛城了。
破廟,眾人橫七豎八地躺著歇下。
李曄卻坐在火堆的邊上,了自己的眉心,眼里閃過一疲憊,整個人十分憔悴。
他的稍稍有些發白,眉頭地皺著,看上去有些痛苦。
今夜,又是月圓之夜。
皇帝為提防李陵鈺與李曄,給他們下的蠱毒,便會在每個月的月圓之夜發作。
其中…又以中秋這樣的月亮碩大的日子發作更甚。
駱晴咬了咬,頗有些心疼,看得出來李曄在強忍住自己的痛苦。
“王爺。”駱晴握了握拳頭,心頭一凜上前,在李曄的邊坐下,便問道:“你看起來臉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曄眼神一瞥駱晴,閃過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淡然道:“無事。”
“你看著不像是無事的樣子。”
駱晴卻本不管,直接手搭上了李曄的手腕,給他把脈。
可李曄卻一下子將手了回去,整個人也往后了,眼神充滿了警告,冷冷道:“與你無關。”
“你是病人,我是醫者,就與我有關!”
駱晴卻斬釘截鐵,再次拽住了李曄的手腕。
興許是因為虛弱,李曄這下子沒有立即掙開,駱晴在稍稍了脈搏以后,便就放開了他的手。
李曄深深地看了一眼駱晴。
駱晴長得十分標致,是屬于小家碧玉的那種鄰家小姑娘,俏麗清新俗,卻又讓人覺得堅強和果毅。
只是…
的眼神也很深,深得幾乎沒有波瀾。
跟他有些相似。
難道…也有什麼未報的深仇大恨麼?
剛剛那一瞬間他沒立即撒開手,其實是想到了云念。
云念從前給人治病的時候,也是這麼認真嚴肅不容置疑的。
“吃了。”駱晴從百寶袋里拿出一枚藥丸來,并拿著自己手里的水壺,直接就塞到了李曄的手上。
一臉嚴肅,語氣不容置疑。
李曄無可奈何,卻想起那日金鑾殿前駱晴分明說自己不會煉丹,一面想著這會不會也是撿回來的丹藥,一面還是吃了下去。
丹藥很苦,但李曄并不在乎。
再怎麼,也不可能苦得過他的心。
“好好休息。”
駱晴看著李曄還算“乖巧”地服下了丹藥,心下也松了松,轉就走了。
這丹藥,早就備好了。
金鑾殿前…不過是讓皇帝先對自己有個印象,至于別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三日后。
宛城的城外,駱晴見到了滿是腐朽枯木的空地邊上,好些三三兩兩聚集起來的人,他們一個個面黃瘦,有的還在不停地咳嗽著,角泛著白沫。
而城門閉,將他們全部拒之門外。
“去門。”
李曄翻下馬,走到一個老跟前,將自己隨的水壺就遞給了。
老一愣的同時,發現這是水壺以后,立即搶奪了過來,瘦弱的軀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飛就到了自己的孫子跟前。
“虎兒,有水喝了,快起來!”
不停地搖晃著自己的孫兒,可懷中的小男孩,卻永遠不可能睜開眼睛了。
城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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