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珠搖頭晃腦，嘰喳鳴。

「我們去看嗎？」衛長風眸子瞇起，瞳仁里中居然泛起淡淡的銀。

朗溪一眼瞥見，驚得一冷汗。

衛長風最近鬱鬱寡歡，又接連為人卜命，若走火魔，無人能救……

「罷了，不去看為好。看了傷心，不如不看。」衛長風把藥瓶放到小珍珠的爪上，低低地說：「你把葯給送去吧，吃不吃，是的事。的世，你不要告訴。若知道被生母折磨這麼多年，會難的。」

「門主，華桐來見您，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讓你卜卜勝負？我看有些不對勁啊。」

朗溪說完，好一會兒也沒見衛長風有反應，再細瞧他，他本就沒聽他說話，神迷離，一看就知道在想卿嫣。

「門主自己去看看也好。」朗溪小聲勸道。

「你也多了。」衛長風轉頭看他，神淡漠，卻沒多責備的意思。

他的一直很溫和，和他同在師門這麼多年，大家從來沒見他發過脾氣。但他此時表現得越溫和，朗溪就越擔心。

川的死，給了衛長風重重的一擊，卿嫣的拒絕，讓衛長風傷了心。他再這樣悶下去，朗溪毫不懷疑，他最終會害了他自己。因為，他一直是這種寧可傷自己，也不肯傷害別人的人。

「門主，去看看的好。」朗溪苦口婆心地勸他，「高陵家的兄弟，每人見了，都說他們人畜無害，但又有幾人真的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呢？林尚宮心善，若中了他們的計……」

「高陵熠有什麼計呢？」衛長風淡淡地反問。

「他原本癱在家裏，現在突然出現，這就是很可疑了。」

「你想得到，那人未必想不到？」衛長風又問。

朗溪無言以對，只能長長地嘆息，「門主，你這樣悶悶不樂……不如，晚上宴請外面那些門主，他們中間不乏有人帶了清秀佳人，想送給門主，你收一二在邊，也能照顧……」

「好啊。」衛長風未等他說完，居然回了他一句。

朗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見衛長風一副沉著的模樣，忍不住問：「門主聽清我的話了嗎？清秀佳人……」

「好啊。」衛長風緩緩點頭，淡淡地說：「我也想知道，清秀佳人，為何喜歡男人的懷抱，不如試試。」

「這個……」朗溪輕輕吐氣，抱了抱拳，退下去安排。

衛長風用梅枝輕掃站在枝梢的小珍珠，低聲驅趕它，「你還不走，想要看我與清秀佳人掩帳共度今宵嗎？去看和閻晟的吧，你不是看多了嗎？」

這話里分明有濃濃的醋意，還有難掩的痛苦。

小珍珠飛起來，輕輕啄他的頭髮，安了幾聲，展翅飛走。

衛長風雙瞳漸紅，削瘦的形在微風裏佇立著，任風卷得髮舞，鼻尖冰涼。

他思念林卿嫣，相思已骨，不死不休。

他何嘗不知自己的況，他何嘗不想去看看呢？

只是，那又有何意義？

……

各大掌門得到允許，可以進寒水宮，與衛長風共飲，一個個的，活像得到了進驚世寶藏的機會，面春風，開懷大笑。

衛長風端坐黃花梨木雕的帽椅上，面前的酒壺已經空了大半，一位掌門千金正在殿中為他獻劍舞。這子年紀和卿嫣差不多，材也差不多，腰很，舞劍時那腰折了虹，綉滿梨花的擺被的腳尖高高挑起來……

他看著看著，彷彿看到了卿嫣，正用一柳條兒當劍，追著一隻吃香的貓兒跑，跑不過貓，氣得小臉通紅，不停尖，著他一起去捉貓。可等他捉來了，又抱著貓乖乖地個不停，把另外一隻也餵給貓吃了。

他忍不住角微揚，笑了起來。

底下的人聽到他的笑聲，都愕然看向他。那正在舞劍的子大鼓舞，旋轉得更快了，最後吁吁地停在他的面前，沖著他盈盈一笑。

「你跳得不如好看，別跳了。」衛長風看著，笑著說。

「啊？」子聽了，不僅臉紅，眼睛也紅了。

人群里有人發笑，子的父親也覺面上無，趕拉下了子。

「門主。」朗溪用腳輕他的腳尖，尷尬地說：「是你走神了。」

「我沒走神哪，果然只有喜歡，才想抱到懷裏來。」衛長風站了起來，深深吸氣，緩聲說：「你說得對，我去看看吧，親眼看到沒事了，我也放心。」

朗溪拍著心口，長吁一口氣。早知道看別的人能讓他回心轉意，他幾天前就應該這樣幹了。

「先給川上柱香，我去見殺他的仇人，卻不能為他報仇……」

他從眾人各複雜的視線中徑直走出大殿，後漸漸響起了不滿的議論聲。

「也太目中無人了，我們等了這麼多天，重金相贈，還要看他臉，他到底算什麼？」

「不過一個算命的，這是擺譜給誰看？」

「這裏還是我們天燼的地盤，他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我看皇上應當出兵，剿了他這不會看臉的混帳。」

朗溪轉過頭，怒視著眾人，呵斥道：「這真是好笑了，到底是誰求你們來的嗎？趕滾出去吧，給你們半盞茶的工夫，若不能從寒水宮外消失，讓你們死無葬之地。」

「你……我們人多，不要怕他們，殺了他們。」

有人躁起來，抓起兵就想手。

這一吵，所有人都怒火攻心，一時間殿中兵刃相撞，劍拔弩張。

「青臨門掌門回去吧，你兒子還有一年壽命。」衛長風的聲音從殿外低低傳。

青臨門掌門形一晃，臉頓時變得煞白。

「你命中還有兩子，你夫人和你小妾明年各會再為你添上一子。」衛長風的形回到大殿門口。

青臨門掌門的臉上頓時又有了喜。

「呵……」衛長風諷刺地笑了，只要還有兒子，死了一個又算什麼呢？

他環視眾人，看著那最先鬧事的人說：「你勿需怒，你本就只有三十年壽命，今日是你三十歲生辰，你馬上就要死了。」

「你……」那人大怒，揮刀就砍向衛長風，但不知絆到了哪裏，高大的子往前一栽，前面的人驚到了，趕讓開他，他手去撐桌角，桌子卻翻了，手裏的長刀不偏不倚地扎中了他自己的大……

鋒利的刀刃切開了他的管，刀刃上還塗著劇毒，熱狂涌中，他幾乎沒能眨幾下眼睛，就瞪著眼睛斷了氣。

這一切，看上去非常巧合，細思起來，又格外恐怖。衛長風是預知了那人的死期，還是順口威脅？而且，衛長風怎知今日是那人的生辰呢？

大殿中極為安靜，大家驚懼地看著衛長風，生怕他再說出下一個人的死期。此時的衛長風，就像地獄主管人生死的修羅，於銀闊袖下的雙掌，隨時能掐斷人的命運。

「還不滾？」朗溪怒斥一聲。

眨眼間，興高采烈來喝酒的眾人如鳥一般散去，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

衛長風厭惡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低聲說：「埋了吧，我不在的時候，封閉宮門，不要放外人進來。」

「一個人去？」朗溪趕問。

「一個人習慣了，你就留在這裏吧。」

衛長風擺擺手。他還是獨行的好，這些人的生死，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不能說。愈親近，他今後愈痛苦。所以，一個人走的好。

朗溪只有遵命，給他牽來了馬，備好銀袋，將水囊掛到馬上。

「門主看看就回吧。」朗溪小聲叮囑。

衛長風看著他，忍不住想到陪他在深寒大漠裏度過了十多天的川，若他還在……若他還在，一定會死皮賴臉地跟著他下山了吧？

為了阿九，他甚至不能為川報仇，他瞳中的銀亮又閃了閃，像凝了冰的水銀。

朗溪趕拍馬，大聲說：「門主一路順風。」

駿馬往山門外疾奔，踏起雪泥飛濺。

衛長風不知道，等找到了阿九，他是遠遠站著看，還是走過去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