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之回京述職第一天便出了狀況。

坐在紫木案後的年輕帝王沉沉的盯著下首站立的年輕臣子，隨手將彈劾奏章扔在他的腳下。

“倒是朕的不是，竟忘了卿也是氣方剛的年紀，這些年邊連個心人也沒有，難免流連煙花之地。

也不知那花魁究竟等絕，竟將你迷得神魂顛倒，辦公之時還有心思狹，甚至不惜散盡家財，也要為那花魁贖。”

秦念之驚詫抬頭正巧對上宣和帝的雙眸，年輕帝王眸晦暗複雜，似乎極力製的著滔天怒火，忙低垂頭顱，“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一旁的監總管江德福是從小侍奉宣和帝的侍，“誒唷，秦大人你糊塗啊，你這般清風朗月的人，又是天子近臣，怎麽會出那種醃臢之地，還不好好向陛下解釋解釋。”

秦念之無視江公公的眼，像一個鋸的葫蘆，跪的筆直。

宣和帝當然知道原因，可一想到這般清雅出塵的貴公子，自己都舍不得汙了他的名聲，努力製著不該有的心思，不得不忍痛疏遠。可一個低賤的青樓子，竟這麽皇而堂之的了秦府，連想到大街小巷中傳唱的桃故事，就氣的心肝脾肺腎作痛，恨不能當即將那人拖出了去活剮！

嗤笑一聲，“你還想替瞞？你以為監察司是吃素的？早就將那花魁的份呈到前。本該流放北疆的前太傅之李湘禾竟然出現在江南道，還敢勾搭朝中重臣，簡直該死！”

知道陛下發怒的原因，秦念之反倒鬆了一口氣，連忙解釋道：“當年李家盡數慘死，隻剩淪落花樓，無可去，盡苦楚，與我年相識，我實不忍心，便將帶來回來，不曾勾搭於臣。”

江德福看著陛下越發沉的臉，連忙開口，“那李家舊案已經平反，李家舊址也解封了，李姑娘已不再是待罪之，怎會無可去。分明是衝著大人您來的，否則怎麽會那麽剛好就被您撞上了，隻怕要賴上您了。”

秦念之不滿道，“江公公慎言，李姑娘不是這樣的人。”

宣和帝挲著手上玉扳指，“你打算如何安置，李湘禾寧願淪落青樓，也不肯自盡以全清白，現在李家舊案平反，晾也不敢恢複份，毀了李家百年清譽。

朕猜，一定對著卿哭的梨花帶雨，訴說自己孤苦無依，隻求你看在故去李太傅的份上，能給一容之所，願為奴為婢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見秦念之略略震驚的神，宣和帝忍不住譏笑，果真猜對了。“你向來重重義，那李家與你有故，你斷不肯坐視不管，說說吧，卿打算如何安置這位李大花魁。”

“花魁”二字特意加重語氣，陛下顯然對這位李姑娘十分厭惡。

秦念之猶豫開口，“我沒想讓為奴為婢，我打算娶為妻。”

話音剛落，四周寂靜無聲，江德福驚掉了浮塵。沒，沒聽錯吧，驚豔才絕探花郎，名滿天下的閣大學士，連公主都忍不住青睞秦大人竟然要娶青樓子為妻，簡直匪夷所思。

眼看周遭氣氛越發抑，宣和帝的怒氣猶如奔騰洪水，傾瀉而出，“秦念之你是瘋了不，竟想娶個娼！”

江德福連忙開口勸道，“秦大人莫不是舟車勞頓，累糊塗了？怎麽竟說胡話？”

秦念之似是對帝王的怒火無知無覺，重複道，“我與李姑娘本就有婚約在，當年因為政見不合，秦李兩家分道揚鑣，如今拿著信來尋我。。。。”

宣和帝暴怒出聲，“你閉！朕不準！”

四周侍早就嚇得跪伏於地，兩。

秦念之驚詫的抬頭，黑白分明的杏眸滿是不解，“陛下，這是臣的私事，無關。。。”

“你再多說一句，朕立刻派人將李湘禾打死！”

秦念之也上了火氣，“陛下這是做什麽？可是臣什麽地方做的不好，陛下要打要罰直說便好，何苦連累他人。”

秦念之瑩白的麵孔染上薄怒，平日滿是笑意的杏眸含嗔帶怒，如同夾霜帶的傲雪薔薇，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隻一眼便勾的他失了魂，滿腔的怒火瞬間熄了大半，像得了心疾一般，小心肝了又。

可惜秦念之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剎那間的驚豔如同幻象般消散了。

宣和帝瞬間啞了火，暗自為他開：念之本就是重諾守信之人，否則當年怎麽會一直守著自己這個落魄皇子，任憑前太子如何威利，他都不肯離去。

遂語重心長勸道，“念之，這不一樣，不過是長輩們的兒時戲語，如何能當真，李湘禾本就不配，更遑論已非清白之。。。”

秦念之卻是梗著脖子，油鹽不進的倔強模樣，“臣不在乎。”

一旁的江德福看著僵持的兩人，連忙幫腔道，“當年秦家落難，李家早早撇清幹係，如今這李姑娘落了難，倒是想起這婚約來，可誰不知道當年慕孟將軍不可自拔，全然不顧您的臉麵。”

秦念之微垂著頭顱，“都是些前塵往事，如今隻想找個安之所。”

宣和帝咬著後槽牙，心裏又酸又，“卿倒是對李大姑娘深義重，忠貞不渝啊，難怪這些年邊一個暖床丫頭都沒有，原來在這等著呢。”

秦念之隻覺得莫名其妙，陛下好端端的怎麽又怪氣起來，果真是帝王心，海底針。

語氣卻依舊恭敬，“君子重諾，祖輩既已為我定下婚約，我自當守諾。”

眼見秦念之依舊像個棒槌一般固執己見，宣和帝氣的摔了茶盞，也不願與他廢話。

強忍著火氣，直接命令道：“不準！朕不準你娶！行了，你一路奔波也累了，今夜就留在偏殿休息，你之前呈上的奏章我已經看過，明日再來述職。”

秦念之隻覺得陛下今日火氣來的莫名其妙，脾氣也十分暴躁，不願他黴頭。自己剛回皇城，還沒來得及回府就得召令，火急火燎宮述職，怎麽這會又不急了？

可陛下臉鐵青，顯然還在氣頭上，不是詢問的好時機，便點頭起告退。

眼見秦大人跟著引路的小太監去了偏殿，江德福上前為宣和帝奉上清茶，討巧道，“這秦大人哪哪都好，就是對這男之事一竅不通。要不是陛下看顧，隻怕真的著了李姑娘的道，一個淪落青樓的醃臢貨，還敢肖想秦大人，什麽子不適，不過是借口，就等著秦大人一回府，找機會爬床呢。”

宣和帝端起清茶，一口鬱氣堵在心口。

腦海裏全是秦念之纖瘦筆直的影，清冷卓絕的麵容，致懵懂的眉眼，可偏偏骨子裏著的倔強，勾人而不自知。這般傲雪淩霜般的人也不知沾染上會是怎樣的風。。。。

轉念想到分別幾月，自己無時無刻不惦念著他，可他倒好，轉眼間就帶回一個青樓子，還要娶為妻，他怎麽敢的？

江德福最善察言觀，“秦大人一心撲在朝堂上更是時時記掛陛下，哪裏有心思考慮這些兒長。倒是那李大姑娘，仗著兒時的那點分，竟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實在是可恨。”

宣和帝麵稍緩，“哦？你說念之他一心記掛朕，朕怎麽不知道？”

江德福連忙應聲，自打，陛下得知秦大人帶了一個煙花子城，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茶盞都碎了幾個，片刻不歇，直接將人召進宮來，本沒機會上報。

“誒喲，都怪老奴記差，秦大人回京述職帶了好大一箱子，旁人都不讓。說是在江南道巡案時上的新鮮有趣小玩意，都想著帶回來給陛下看看，搜羅了整整一大箱，早就送到南書房了。”

宣和帝頓時覺得通舒暢，鬱氣全消。想起念之還是孩子心，每次見到新鮮玩意就走不道。

早些時候，自己還是無權無勢的五皇子，被困在深宮中不得自由，念之每每得了新鮮玩意，總是第一時間送進宮中。也不是什麽貴重品，可這心意卻比萬金還要珍貴。

可他剛才竟因為一個低賤子對自己冷了臉，想到這些年自己苦苦抑的，反倒是便宜了其他賤人，心暴戾嗜的躁幾乎製不住。

窗外庭院中淙淙的流水從假山上傾瀉而下，一隻飛鳥撲淩淩的經過，驚醒了沉思中的年輕帝王。

“江德福，念之眠淺，命人在偏殿點上安神香，讓他好好睡上一覺。”

“諾！”江德福忙應聲低頭，藏起眼底的震驚，陛下顧及秦大人的名聲一直很是克製，今日怕是氣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