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珠還是不細心，隻好又問：“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其他的。比如……比如有的人手臂上長了一個痦子。這在婚之前，男方也看不到，若婚之後瞧見了，會不會覺得不好……”

“這個麽，娘便不知了。”唐氏搖了搖頭，道：“再說了，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往往聯姻，也都是家世相當的結婚對象。便是有什麽不滿意的，也沒什麽大不了。一點痦子胎記之類的瑕疵，不過都是小問題，不傷大雅。咱們作為正室嫡妻，又不是那靠勾男人討飯吃的卑妾通房，不必事事都要討男人歡心。”

這就是正妻的態度，不管是不是心裏這的這麽想，至份在那裏，的確不用擔心男人會因為一點小病休了你。

隻要不被休，的地位就穩固不已。

偏偏這最重要的一點，從一開始就不在白雲珠考慮的範圍之。就是想要討好玄黎，就是想要得到玄黎的喜。甚至想，如果能得到他的，便是當不了正妻，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就像父親房裏的那些小妾，男人的歡心，就是的一切。

唯一不同的事，姨娘們想要的是男人寵所帶來的地位，想要的，純粹就是玄黎的。

可是，卻往往是最難掌控的。

偏偏的這種行為，還隻能跟小妾偏房類比。這讓白雲珠十分難，恥的連接下來該說什麽話都不知道了。

唐氏見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於是轉而問道：“你不是進宮去陪貴妃娘娘了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提前回來了？”

“這……我見了邵公主，跟爭了兩句。”

“哦！可見我兒長進了！”唐氏道：“對付那些不安分的人，總不能等被惡心到頭上來了，再後悔莫及。”

白雲珠這會兒需要的就是支持，所以唐氏的話，立刻將的防備心打開了一個口子。

那些擔憂，雖然恥，但對麵是自己的母親，相信就算想的事有些很不合適，也不會傳揚出去。

於是毫無保留地，白雲珠跟唐氏說明了發生的事。

從邵公主去見玄黎，到自己決定親自提醒的打算，以及最後被罵了個狗淋頭的事。

唐氏聽完之後，很不可思議。

盯著白雲珠看了一會，皺眉道：“你說你去了老爺子的書房，把什麽《訓》跟《德》翻出來了？”

“我覺得裏麵的許多事，都很有道理。”

所謂德，講的是人該如何賢良淑德以及安分守己。裏麵還覺得不例子，將人的德行與後代的福祉聯係到了一起。

“讓你讀了那麽多書，竟是全然白讀了。”震驚地看了白雲珠半晌之後，唐氏無比失地說：“我以為我的兒不說驚才絕豔，至也是個智慧豁達的明理之人，卻原來是我一廂願，將你看得太高。也是我的錯，這個做母親的沒有把你教好，玄家這門親事，究竟是不是合適，如今我卻真的開始懷疑了。”

“母親！”白雲珠大驚失，怎麽都沒有想到唐氏會怎麽說。

不僅是說說而已，那失中帶著審視的眼神，讓渾冰冷。這不是別人，這可是自己的母親。的一個不認同的眼神，簡直能夠將淩遲。

白雲珠急的都快哭出來了。隻好一遍告罪，一遍求饒道：“母親，兒糊塗，還請母親明示，不要厭棄兒。”

孝道為天的時代，父母的不認同，可是天大的罪過。白雲珠都跪下來了。

唐氏深深地看了一眼，良久之後，方才長歎一聲，道：“你既想拿著“德”訓誡旁人，那我問你，這《訓》也好《德》也好，是何由來，又是怎麽被，你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白雲珠低著頭，乖順地回答說：“《訓》書於同嘉年間，立書者為訓安皇後。《德》乃高氏先人致羽夫人所著。自書以來，大名家世儒稱讚，之後流傳幾百年，直至尉國建立之後，被太祖皇帝厭惡，後被太宗取締止。於三十年前青州公主當權，直接列為書，全部搜索焚毀。白家藏書眾多，未被一一檢查，才僥幸保留幾本。”

“是呀，僥幸！”唐氏冷笑一聲說：“想來你對太宗與青州公主之舉十分不滿，對白氏保留藏書深慶幸了？”

“兒不敢。”

“你不是不敢，不過愚蠢罷了。”唐氏今日的態度十分奇怪，弄得白雲珠如坐針氈。

為白家主母，唐氏近些年雖不太管事了，但的威一直都在。不過因為白家宅一直沒有出過什麽太出格的事，所以對任何人，都一直十分和藹。對旁人如此，對自己唯一的兒，自然就更時如此了。

白雲珠這個掌上明珠，可謂是被全家上下一起溺。

這樣的，從小到大，是沒有過一句重話的。因此唐氏的輕視，就讓格外承不來。

張萬分地想要解釋，卻聽唐氏說道：“訓安皇後姓柳名，乃是蘇州河上歌出，後被富賈看重贖買，送與英王為妾。英王去世之後，以還俗修士之，嫁與其子銘泰王為妻。後銘泰王登基為帝，柳氏便被封為皇後。然而子娶父妾，實乃不倫。滿朝文武紛紛上書駁斥。柳氏修佛兩年，後著《訓》立，方才有了後來的皇後訓安。

至於《德》來曆就更加離奇了。”唐氏嗤笑一聲，道：“你口中的致羽夫人，倒的確也出名門，然而此實在天賦異稟，起先兄妹相，後與親父倫。出嫁之後，更是在丈夫外出的況下連生四子。夫家無法忍，這才被休棄出門。致羽夫人在尼姑庵靜修兩年，潛心修行，又著《德》，高氏因敗壞的名聲需要補救，不惜下本為其正名，這才有了被眾人推崇的《德》一書。

瞧瞧看，都是行不正，才逃亡潛修。潛修兩年，便有著作問世。致羽夫人，與訓安皇後是如此相像。人啊！都是越沒什麽，便越彰顯什麽。這樣的人著的書，你竟要當至理名言麽？”

白雲珠還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已經得漫天通紅。

唐氏卻道：“我曉得你心裏在想什麽。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總不能因為一個人從前的過錯，便否認的一切。然而這兩位所謂的才卻不同。們著書立傳，不過是為了權勢功名，且都隻是用自己寫的規則去要求別人，自己卻從來不曾遵守過。這樣的書與著書人，哼！也就隻有傻子與騙子，才會當真了。更何況，你是瞧了幾行莫名其妙的文字，便奉若至寶了，卻知不知道，太宗皇帝為男子，並不《德》管束，卻為何還要了此書？”

“兒……不知。”

“你自然是不知的。”唐氏輕歎一聲道：“太祖皇帝出草芥，事之前，不過一名布。太宗皇帝十幾歲上，便跟隨太祖南征北戰，建立功勳。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承德年間，名遂大旱，殍遍地，卻不見橫遍野，你可知為何？”

白雲珠依舊隻是搖頭。

唐氏道：“你隻說你讀書，也不知你讀的什麽書了。史書使人明智，卻去翻來瞧瞧看吧。名遂幾百萬的黎民百姓，不過半年，便死亡大半，這大半人中，卻不全是死。人們啃了樹皮挖了草，便開始吞吃死。死吃完了，又開始易子而食。兒子也吃完了，又如何呢？自然是殺了人來吃。這些人裏，年老的有兒子護著，男人強力壯掌握著話語權，最後死的，自然是年跟年輕的人。名遂三年，天災過去，整個地區的人口從兩百萬銳減到七十萬人，你可知這七十萬裏頭，剩了多人？”

“母……母親。”

“六萬兩千三百六十九人。”唐氏直視著白雲珠，道：“就著六萬多人裏，也幾乎全是沒有丈夫隻有兒子年老人。後來名遂暴，就是因為天災過去，存活的男丁娶不上媳婦。這便是《德》《訓》下生存的人，不，不應當這麽說，們算不得人。平常的時候孝順公婆生兒育為奴為婢，遇上天災人禍，不僅能賣錢還能當糧食。雲珠我兒，我已經年邁，已經有了兩個年輕力壯的兒子，便是遇上天災，他們也會保我不被吞吃。那你呢？你這班推崇學，不惜翻箱倒櫃找出來打到公主麵前去。若是生出天災，你是心甘願被誰吃呢？”

“我，若是為了父母親親人，兒舍去這一骨，也無怨無悔。”

白雲珠這麽說，也是真的這麽想的。作為一個孝順的兒，的生命本就來自於父親母親。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便是死了，又能如何呢？能讓親人活下去，和你甘心。

當然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在那這幾本書的時候，的確沒有多想。隻想著用它們來諷刺邵公主，並不覺得有多麽嚴重。

唐氏知道心中所想，歎一口氣，道：“果然是我的錯，哎！也難怪玄大公子一心慕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