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聲傳進耳朵里,正在睡夢中的顧采薇和杜雋清雙雙驚醒。
兩個人坐起對視一眼,然后連服都都來不及披,就趕跳下床直奔杜逸的院落而去。
等他們抵達地方的時候,這邊院子里已經一團了。
氏正呆呆坐在床上,雙手還抓著孩子的包被,眼神渙散不知道盯著哪里。
一旁的丫鬟們也哭的哭,跑的跑,大清早的里里外外就得不樣子。
顧采薇環視一周。“世子呢?”
“啟稟夫人,世子方才發現有人來搶孩子,已經追出去了!”阿忠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顧采薇又眉頭一皺,回頭呵斥丫鬟們:“都這個時候了,哭有什麼用?一個個把眼淚都給我收起來,平時該干什麼干什麼去!”
“是!”丫鬟們都被訓得一個激靈,忙不迭轉出去了。
顧采薇才慢步走到氏床前。
可氏卻還跟塊石頭似的呆呆的坐在那里一不,似乎連顧采薇過來了都沒有知到。
可憐這個當娘的,辛辛苦苦生下孩子,現在都還沒恢復呢,就遭遇了這一劫,顧采薇很能理解現在這悲痛到了極致,然后徹底失去意識麻木的狀態。
這樣的人見過許多。
緩緩在床沿坐下,拉過氏的手,重重在脈門上掐了一把。
氏頓時神一振,這才回過神。
而當抬起眼,對上顧采薇的雙眸時,忽的眼神閃爍幾下,趕又把頭低了下去。
顧采薇見狀,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你是和他們串通好的吧?”淡聲問。
氏垂眸不語。
顧采薇也抿。“你什麼份,我心知肚明,你也心知肚明。那你覺得,你阿舅、還有阿逸他們會不知道嗎?可阿逸還是義無反顧的娶你進門,那就表示他是真心喜歡你,想和你過一輩子。想當初我也問過你,是不是真心想要嫁給他,你給了我肯定的回答。那麼現在,你再告訴我,你是不是真心實意的想和他過一輩子?”
氏霎時肩膀一抖,才慢慢抬起頭。“阿姑……”
“不要給我裝可憐,說話。”顧采薇聲音一沉。
氏頓時知道無法蒙混過關了。
“我當然是想和夫君好好的過一輩子的。”輕聲說道。
“那麼,你為什麼又要這麼做?”顧采薇追問。
“那是因為……阿姑,我給您講一件事吧!”氏突然一改方才唯唯諾諾的模樣,竟然主轉換了話題。
顧采薇見狀心中一怔,但還是點頭。“好,你說。”
氏隨即娓娓道來:“從我小時候,就一直有人給我看一個小郎君的畫像,然后告訴我以后長大了會嫁給他。后來隨著我慢慢長大,這個小郎君的畫像也一直在變化。雖然沒有見過他的真人,可我卻可以說是親眼看著他長大的。甚至,他都做了些什麼、學了些什麼,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為了能讓我配得上他,從我三歲起,我就開始學習紅刺繡、詩詞歌賦,就連武藝也不能落下。一直到了前年,阿娘突然來和我說,讓我做好準備,我要去見他了!然后,我就跟著五伯父來了一趟這里。”
雖然話說得簡單,但顧采薇卻迅速從里頭發下了一個令驚愕的事實——
“你竟然是從小就被選作阿逸的娘子了?”
那得是多久以前?而那個時候,主夫人知道杜逸的存在嗎?
原本以為,氏是主夫人娘家選出來的人。可是現在發現,似乎想錯了。
“你和主什麼關系?”顧采薇忙問。
“我阿娘姓周,外婆姓陳。”氏慢聲說道。
“我明白了。”顧采薇立馬點頭,“你上果然流著陳家的脈,那就難怪主會選你了。”
“只是……孩子的事怎麼一回事?”這才是顧采薇最關注的問題。
氏瞬時又肩膀一抖。“是主代的,他說……說,讓我生一個兒子,給他帶回去作為繼承人培養。”
顧采薇瞬時心口狠狠一收。
“他代的?然后他這麼說了,你就這麼做了?”
氏再次把頭垂了下去。“主是地下的神。他的要求,我怎敢拒絕?”
“那你就敢為了你的主,將我們都玩弄在掌之間?”顧采薇冷聲問,“那在你心中,我算什麼,你阿舅算什麼,阿逸他又算什麼?還有那個孩子,他昨天才剛剛生下來,現在還那麼脆弱,你就敢隨便他們把人給抱走?你知不知道,一旦這中途有個什麼閃失,孩子極有可能會夭折!”
氏立馬形又狠狠一晃,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流淌下來,然后在下上匯聚大大的一滴,無聲的滴落在被褥上。
“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著急。我原本以為怎麼也得滿月后再說,可誰知道……我也以為,不過是個孩子而已,給他們就給他們了。我和夫君都還年輕,以后還能繼續生。可真正等十月懷胎把孩子生下來后,我就舍不得了。可是……”
到最后,早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
顧采薇也瞬息無語。
這個孩子,要說錯吧,的確是犯下了大錯。可自己又如何能責怪?
從出生開始就在被人擺布,從自己到自己的孩子,從來都不自己控制。如今生下了孩子,那也不是說不給主就不會將人給搶走的。
就像現在,主分明也是料到他們肯定不會放手,所以趁著他們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直接讓人來把孩子給搶走了!
顧采薇長嘆一聲,就拍拍氏的肩膀。“事已至此,你哭也沒用。現在你還虛著,也別哭太狠了。不管怎麼樣,你至得先保障好自己的。我一會給你煮一碗安神湯來,你喝了好好睡一覺吧!至于阿逸……等他回來后,我勸你最好老老實向他把一切都給代了。不然以他的脾氣,他會干出什麼來,我都不敢保證。”
氏連忙點頭。“多謝阿姑,我知道了。”
顧采薇就點點頭,起出去了。
杜雋清陪著顧采薇到了外頭院子里他就停下了腳步。一直等到顧采薇從氏房里出來,他才又迎上來。“怎麼樣?”
顧采薇搖頭。“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心里不是早就猜到了嗎?那就不用多問了。”
杜雋清瞬時眉心擰。“他們果然并沒有打算放過阿逸。”
“那是必然。畢竟,主和主夫人直到現在都沒有生下一男半,如今黑市那邊都快急瘋了!你也看到了,就在氏懷孕的這段時間里,多波人瘋了似的朝咱們這里涌過來。也多虧了咱們下頭忍充足,兵也銳,才將他們都給抵擋開去,功堅持到氏生產。”顧采薇低聲說道。
然而誰又能料到,氏的孩子剛生下來,這又是另一個事件的開端?
哎!真是沒完沒了了!
顧采薇心里嘆息著,人已經快步走到小廚房里。
穿上圍,從罐子里出蓮子、紅棗、蓮子、山藥、枸杞、桂圓等,蓮子洗凈用溫水泡上,紅棗去核,山腰削皮切小丁,再將早泡了一整晚的糯米淘洗出來。此時鍋上已經燒開了水,顧采薇將糯米下鍋,等鍋里的水煮沸后再將蓮子紅棗山藥等都放進去,改小火慢煮上大半個時辰,一直到鍋里的粥變得粘稠糯,自然散發出一淡淡的清香,才把東西舀出來,稍稍放涼了一點,就琉璃給氏端了過去。
一會的功夫,琉璃就回來了。“娘子,世子夫人已經把粥都吃了,現在也睡下了。”
“那就行了。接下來,等阿逸回來吧!”顧采薇頷首。
然而,杜逸卻一直到三天后才踏家門。
回來的時候,他面平靜,神態祥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顧采薇見狀,卻心里咯噔一下!
趕將杜逸拉過來。“怎麼樣?孩子呢?”
“留下給他們了。”杜逸淡然說道,“他答應我,用這個孩子抵消他給我的這條命,以后我們就兩清了。我答應了。”
顧采薇瞬息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
杜雋清聽到這話,他也眉心擰。
“阿逸,你實話告訴我,這件事你是自愿的嗎?”
“是不是自愿,又有什麼關系?這幾年我一直在和他們打道,我知道他們的手段有多厲害。之所以我遲遲沒有傷,并不是因為我多厲害,而是他們一直手下留罷了。想來,這應該就是他一直在暗地里幫我的吧?那麼現在,這個孩子就當做是給他的報答好了。如此一來,我們徹底兩清,他們也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阿爹阿娘你們以后也不用再為我擔心,多好?”杜逸說著話,臉上竟然還綻開了一抹絢爛的笑。
顧采薇看在眼里,卻覺得心下一片悲涼。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你自己呢?你心里不覺得難嗎?”只問。
“不難啊!本來這孩子生下來才一天,我都還沒來得及和他培養呢,那割舍起來自然也容易。再說了,我還這麼年輕,想要孩子的話容易得很,大不了再生幾個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杜逸的語氣依然那麼況。
顧采薇忙又想說點什麼,但杜雋清卻一把握住的手,悄悄沖搖搖頭。
顧采薇才閉了。
杜逸也就沖他們一禮。“阿爹阿娘,孩兒先告退了,我去看看我娘子。”
等杜逸走后,顧采薇立馬轉向杜雋清。“你剛才攔著我干什麼?”
“阿逸他大了,都已經有自己的家了,那麼現在有些事也該他自己去承擔了。既然如此,咱們就不必手,讓他自己去解決就好。”杜雋清慢聲說道,“而且,既然他都已經決定把孩子留下了,那孩子就要不回來了。他現在必定心里也很難,卻還要佯裝不在意的來安我們,咱們就假裝被他安住了好了。”
顧采薇才低嘆口氣。
“我又何嘗不知道他心里是什麼打算?可他終究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心思我實在是太清楚了。在我心里他就一直只是個孩子,我真不忍心看著他這麼委屈。看到他這麼故作輕松的模樣,我反倒更心疼。”
“所以我才想直接穿他的偽裝,讓他袒心境。這樣,他不管是崩潰大哭也好,滿屋子砸東西也好,但至把心底的負面緒發泄出來了,他也就沒事了。如若不然,一直這麼憋著,那才會憋出大病來。”
“你的想法我也清楚,但現在對他不適用。還是再等等吧!阿逸這孩子心堅韌,他自己會找到調節方法的。”杜雋清再次握住他的手,“他長大了,接下來的路該自己走了。以后,除非命攸關的時刻,咱們只需要旁觀就好。”
“我知道了。”顧采薇無力的點點頭。
杜逸回去氏那里,小夫妻二人關起門來說了半天的話。看樣子,氏應當把一切都給代了。
但杜逸并沒有生氣,甚至從他們院子里連一聲咆哮都沒有聽到。
只不過,等從氏房里再走出來的時候,他就徑自走出家門,一頭扎進了礦山里。
接下來整整一個月他都沒有回家。
他每天不是把自己扔在鑄劍室里瘋狂的打鐵,就是只一人鉆進礦山里,手頭就帶了幾張胡餅,然后一天一夜都不出來。再等出來的時候,他上已經黑漆漆的,跟個采礦的民夫沒有兩樣。
而且,整整一個月,他沒有說一個字。
齊氏見狀,都忍不住嘆:“這孩子莫不是瘋了吧?”
“就算不瘋,那也離瘋不遠了。”顧天元慨,“所以我就說嘛,年紀輕輕的什麼親,趁著力充沛的時候多玩玩不是更好?娶媳婦、生兒育什麼的,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來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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